第156章 天將降禍
第156章 天將降禍
洞外已是黃昏,遠處的天色半明半暗,遮天蓋地的樹林顯得更加繁茂,如一團墜地的烏雲。黑壓壓的一群人站在洞口外面,與我們相隔約兩米的距離,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
他們有幾個舉著火把,為彼此照明。為首的人一個是白力言,一個是他的妻子,但白清卻不知所蹤。
傅斯連像座山般站在出口邊緣,冷漠地看著他們。他一言不發,但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卻比冰川更可怕。
「這是怎麼了?」我蹲下來緩了一下,好歹好了些。
傅斯連轉頭看了看我,一愣。「你受傷了?」
我隨意地抹去額頭上的血,說:「沒事,不嚴重,還不至於變成痴獃。」
他從隨身背包里找了紗布、醫用膠布和消毒酒精等東西出來,遞給蘇為康。「替她清理一下。」
「好。」蘇為康接過去,用棉簽沾了酒精給我消毒。清理過後,他看了看我的傷口,將紗布摺疊成相應的大小,給我貼上。
「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一面憂心著虞非白,一面又不知道現在外頭是個什麼情況,真是急死人了。
傅斯連淡淡盯著外面的村民,說:「我們好不容易得知了些傳說,原來他們的女兒是落洞了。」
落洞,是湘西一大奇特現象之一,對象基本都是未婚的妙齡女子。她們容貌美麗,性情溫柔嫻靜,最重要的還是單身狀態。湘西山區里有很多天然山洞,相傳裡面住著洞神。如果有女子從洞口經過,她們很可能會被洞神看上。於是洞神便來找她相會,女子進入戀愛狀態,會患得患失,與平常判若兩人。
她們會為了等待情郎而一遍遍擦拭傢具,會因為洞神的到來而在屋中竊竊私語,她們所看到的的洞神形態各不相同,因人而異。有的或許會看到與某位明星相像的臉,也有的會看到自己喜歡的五官。
總之落洞的女人就像是丟了魂,終日等待著洞神的來臨。然而她們覺得自己很幸福,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眼看著落洞女子日漸消瘦,家中人只好去給洞神送祭品,請求他放過她。如果洞神不同意,家裡就得找個良辰吉日為她和洞神舉行婚禮,再將嫁妝和人送到洞門口,讓她與洞神為伴。
那晚我無意中看到了白清在房中的樣子,形容起來確實和落洞很像。只不過這落洞聽起來玄乎,可實際上更像是中了什麼巫術。更何況那所謂洞神也不是什麼神,他是一個不正常的人。
「那我呢?我為什麼會成了冤大頭?」我撥了些碎發下來遮住紗布,問。
「白力言這傢伙八成是給你用了些什麼巫術,將他女兒的癥狀轉移給你了。我們幾次想帶走你,都讓他阻止了。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你的位置,結果他帶了一群村民來堵住我們。他們稱落洞的女子進洞是為給全村消災,如果你出來,洞神會遷怒全村,所以我們不可出來。」傅斯連說到最後,自己也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荒誕,實在是太可笑了。
「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怎麼攔我。」虞非白還在裡頭跟那阿勒羅搏鬥,我心煩意亂地站了起來,一肚子的氣沒地兒撒。
看我一動,白力言眼神一變,忙喊:「乖女兒!你不能出來啊!」
「誰特么是你乖女兒,我不是白清,有本事你把你真正的女兒給送來啊?」我邊罵邊走,說。
「你可不能怪我,我女兒本來什麼事情都沒有,就是因為有一天有個遊客請她做嚮導,幫忙帶上山採茶,她無意中經過了這個洞口,才著了洞神的歡喜!我就那麼一個女兒,我怎麼能讓她嫁給洞神?反正洞神也挺喜歡你的,不然不會讓你進去。」白力言叉著兩手,一點悔意都沒有。
「就是,我們村也不是沒有人試過轉嫁給別人,只要洞神接受就沒問題了。你作為一個外來人,能嫁給洞神也是你的榮幸!」還有的村民不識趣地起鬨。
「要嫁你們去嫁,洞里壓根沒有什麼洞神,那是一個人!」我怒從心起,非要走出這個洞口不可。
就因為一個破傳說,他們將可憐的未婚女子趕進洞里,不許出來。那些女生像個山頂洞人般艱難地存活,毀掉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她們本可以結婚生子,有自己的未來,可如今都葬送進了某處冰冷的洞窟。
他們村子迷信就罷,居然還敢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以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著了他們的道,實在可恨!
「不能出去啊!」
「天將降禍啊!」
看到我一隻腳即將離開洞口,村民們一片哀嚎,立刻有人將手中的木棍刺來,要將我趕回去。
他們對待我來竟然毫不留情,看那棍子的出手力度,絕對是花上了全身的力氣。
我慌忙去閃,誰知右邊也有一個人跟著對我出手。只聽到耳邊一陣風聲掠過,有人將我拉回去,也有人擋在了我的身邊。
當時為了幫我,傅斯連替我攔了一下。那木棍打中他的左手,有什麼東西從手腕上掉在了地面。
我心有愧疚,忙替他撿起來。傅斯連見我彎腰,不知為何急急忙忙地也要去撿那事物。但我快了一步,搶先拿起來了。
拿在手裡的是他的表,我擔心表壞了,邊拍著上面的灰塵邊去看那錶盤。還好手錶質量不錯,就那麼摔下來也能正常運轉。
「對不起啊。」我吹了吹表面,突然一愣。
等下,這個手錶好眼熟啊?
我記得之前我和虞非白去商場的時候曾經碰到他買手錶,我當時推薦的是橡膠錶帶的運動手錶,可他最後選了另外一個。但是,為什麼他現在戴的確實我挑的手錶?
呃,我感覺我的腦容量不夠用了。
傅斯連一把搶過手錶,若無其事地戴上去,但耳根卻似乎有些發紅。「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在他們的地盤,光是人數就佔劣勢了。」
拉我的是蘇為康,他急切地看了我一眼,說:「別理他們了,等虞非白出來再說。我們剛剛就試過了,他們壓根就不講理的。我們出去容易,但他們不許你走,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我嘆了一口氣,剛才是我太衝動了,實在是因為白力言對我做的事太可惡,我又憂心裏面的人,一時間頭腦不清醒,貿然做了錯事。
「你的手沒事吧?」我問。
傅斯連沒有去看他的手,反倒將左手往身後藏了藏,好像不想再讓我去看他的手。「沒碰到我的手。」
「噢。」我莫名感覺有些尷尬,不由止住了話頭。
「天都要黑了,我們不能在洞口待久,怎麼辦?」其他村民看看天色,為難起來。
看來他們對那洞神還真的挺忌憚的,這回是鐵了心要把我送進去獻祭了。
「這幾個男的也不能讓他們出來了,我們在門口放火逼他們進去!」白力言的確夠狠,一下子就想到了這麼絕的辦法。
「好!這個不錯!」村民們一呼百應,有的自發去撿柴火,有的找來了引火的東西。
其餘的人則看著我們,只要我們有所動作,他們就用棍棒伺候,讓我們出也出不得。
眨眼間,洞門口就堆放了小山般的木頭。他們撒上引燃的枯葉,找了一盒火柴來準備點火。
傅斯連無奈地退了幾步,低聲說:「別怕,我這有防毒面具,等他們起火了我們就退到洞里避一避。我讓易立多去找人了,他們很快就會過來。」
「他去找誰?」我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還能讓誰來幫忙?
「薛家的人。」傅斯連言簡意賅,估計過程又是一串故事,但現在來不及細說了。
他拉開拉鏈,給我們分發防毒面具。洞前,白力言用火柴點燃了一團枯枝,一場大火蓄勢待發。
「來,給我。」白力言舉起枯枝,豪情萬丈地下令。
「誰敢燒!」
一團黑色東西倏地從洞內擲出,正好砸中了白力言。他撞得後退幾步,差點就摔在地上。手上燃燒的枯枝掉在腳邊,一半的火都讓細沙給撲滅了。
「呸,這是什麼東西?」白力言轉頭去看那罪魁禍首,一看之下,嚇呆了。
丟出來的是一截奇怪的手臂,輪廓與人的手相似,但壓根就不是一個正常人的手。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洞神,阿勒羅的手。」虞非白揪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從洞內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
在他手上拖著的正是阿勒羅,受到村民敬畏的「洞神」以血肉之軀出現在人們面前,身上傷痕纍纍,滿是血跡,早就奄奄一息了。
「洞,洞神?」村民們定睛一看,呆了。
「所謂的落洞,不過是他一人的巫術。此人生前壞事做盡,最後遭到反噬,不得已躲進洞里裝神弄鬼。你們費盡心思地把自己的女兒送到他的洞口,換來的不是你們的安寧,而是將來的大患!那些女子成了他行惡的工具,可憐你們還送得心甘情願。」虞非白將阿勒羅丟在地上,蔑視地看著村民們。「實在可笑!」
「啊!我,我知道他是誰了!」有人認出了阿勒羅的臉,見鬼般指著他。「我爺爺跟我說過,曾經村裡有個人施行巫術,謀害了前村長的性命,遭到驅逐。我看過那張照片,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