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進入湘西

  第143章 進入湘西

  清如白霧的月光下,一個男人在樹下站著。他的背影很清瘦,人比樹更寂寞,即便看不到正面,卻也能感受到他的憂傷。


  有風拂過樹冠,引得那樹葉沙沙作響。一片綠葉落在他的肩上,男人低頭拿起葉片,轉頭看向我。


  他的眼眉如黑曜石般閃耀,嘴唇如湖中一尾紅鯉般奪目,虞非白懷著萬般愁緒看著我,說:「念衣,你在哪裡?」


  車輪碾過路上的石子,引得車輪輕微一震,我從夢中醒來,看向了車內的一盞燈。


  三天了,從我醒來開始已經是第三天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過了這麼久,我只明白那之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那天薛晴瘋狂地折磨我,等到我暈過去后再次醒來,我就在車上了。


  車廂還挺大,最近我的吃住都在這裡。薛晴買了不少麵包等東西,讓我餓了就自己吃。我的手腳依舊是綁住的,睡覺對我而言就成了特別難受的事情。


  我吃得很少,也睡得很少,每當我閉上眼睛,我就會想起薛晴的臉,也會想起虞非白。


  我的耳釘不見了,薛晴居然猜到那東西的來歷,給我收了起來。她應該沒有丟掉,因為耳釘是丟不掉的。我猜想她應該用了些方法藏了起來,可我不管怎麼找,我都始終找不到它。


  我不知道她要把我帶到哪裡去,我每天能夠從車裡出來三次。車輛會停在一處偏僻的地方,由薛晴押著我下車解決生理問題。她似乎很急,一直都在趕路,車輛開得很快,或許是要把我送到更可怕的地方吧。


  在顛簸中,我如一具死屍般挨過漫長的每分每秒。車裡的東西都是柔軟的,除了那一盞照明的燈,我找不到其他可以解救我的東西。


  我知道我逃不出去,況且她也不知開往哪裡,萬一我在荒山野嶺逃跑,我那兩條腿是比不過她四個車輪子的。


  我決定等她到了目的地再見機行事,反正她要的是我體內的血蠱,只要我抓住這一點,我就不怕沒有希望。


  在漫長的車程里,我偶爾會把血蠱喚出來陪我打發時間。血蠱似乎懂得我的處境,很會用它的方式來逗我開心。看著在我面前蹦躂的它,我決定一定要保護好它,也會保護好我自己。


  在我認為的第四天里,車輛終於徹底停下來了。我慌忙收起血蠱,等著薛晴出現。


  薛晴打開了大門,我有足足十個小時沒有看到陽光了,那一剎那間覺得很刺眼。她拉著我下了車,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棟吊腳樓。


  這建築物簡直太有標誌性了,我立馬明白了我的處境。


  薛晴曾經說她的祖母是湘西長寧村的人,薛婷婷的家也在湘西,這裡就算不是長寧村,也肯定是湘西的某個地方。


  「歡迎來到湘西。」薛晴的一句話,肯定了我的想法。


  她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是想幹嘛?


  我疑惑地看著她,她卻不搭理我。將我帶進吊腳樓后,她沒有讓我上樓,而是把我給趕到了樓下。


  吊腳樓下方是空的,一般人不是用來飼養家禽就是拿來放置東西。這棟吊腳樓經過了些改裝,樓下都用杉木板圍了起來,做成了一間小房間。進去后燈光昏暗,地上全是泥土,她居然連地板都沒有鋪好。


  薛晴早有準備,她用鐵鏈固定住我的活動範圍,還找了團布來堵住我的嘴。接著,她踩著樓梯上去,拿了一張草席丟給我。


  那草席上面還長著霉斑,看來多日沒有清洗過了,可那是我唯一能棲身的地方。我鋪開草席,席地而坐,本該覺得悲涼,卻一點難過都沒有。


  我看過了外面的地勢,周圍就只有薛晴這一棟吊腳樓,就算我想大喊,估計也沒有人會聽到。


  薛晴也明白這一點,想了想,乾脆就拿掉了我嘴裡的布。


  我呸呸幾聲,唾沫星子飛了她一身。薛晴倒也不怒,說:「你還挺厲害的,我也不想對你太狠,但我有的是辦法對你。」


  她那些假大空的威脅話我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對此,我表示無視。


  其實這裡也不差,因為是私自改裝的,看得出來做得很簡陋,空氣里有淡淡的怪味,估計原本就是拿來養牲畜的。我在旁邊看到了些雞毛,也看到了一坨雞糞。既然是養雞,它們一沒有自己的思想,二也沒有多大的力氣,所以木板不會特別牢固。


  杉木板並沒有把樓下的空間完全困住,在頂上起碼有一個巴掌的長度是空出來的,也方便透氣。我想著這裡的特點,心裡出現了好幾種逃跑的方案。


  「你那個男朋友本來打算昨天來湘西,現在你不見了,你覺得他是還在原地找你呢,還是拋下你坐上了火車?」薛晴似乎很喜歡用話語來刺激我,「算算時間,他們應該也下火車了。可惜啊,他們要去的地方跟這裡還差得遠。這又是十萬大山,就算你死了,他們也不知道你死在了這裡。」


  昨天?


  我飛快地在心裡對了下時間,之前我們定了後天的火車票,當晚我就給薛晴抓走了。第一天我遭到她的折磨,隨後上了車,第二天就是虞非白坐火車的日子,至於今天是第三天,也就是說薛晴開了一天半的車來到湘西。


  我失蹤了將近三天的時間,倘若虞非白堅持在原地找我,他們的確救不了我了。


  想明白這一點,我隱隱有些傷感。那傢伙總是纏著我,我不見了,他應該會找到我才走吧。其實我在與不在都沒什麼關係,對付禁蠱的材料基本齊全了,只要虞非白能去下墓找回自己的屍體,我對他來說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


  我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他能拋下我,去找回他的身體,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他會留下來找我,哪怕我根本就不在原來的地方。


  薛晴關好了門,上樓去做她自己的事情了。沒過多久,門重新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我還以為是薛晴,懶洋洋地去看頭頂,沒有理會她。等了半天,見她不動,我才轉頭看去。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一個小孩子,她看上去也就三四歲的年齡,扎著兩個小辮子,頭髮很少。她穿著一件手工縫製的小花裙,本該是最活潑的年紀,她的皮膚卻令人心驚。


  那孩子的皮膚白得像紙,身上有黑色的絲線,我起初還以為是她的頭髮,可認真一看,那都是一條條蟲子。


  蟲子就附在她的身上,像血管般融為一體。蟲子很多,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就連臉上也有。乍然看去,她活像一個摔得支離破碎的陶瓷娃娃,天真的眼睛反而增添了些詭異的味道。


  見我看向她,小孩下意識地一躲,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可看到我一點反應都沒有,還能保持著淡定去看她的時候,她詫異地站定了。


  若換成了其他人,沒準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張口大叫了,可我自認見過妖魔鬼怪無數,實在提不起害怕的興緻來。


  從她畏畏縮縮、自卑怯懦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她的苦楚。作為這樣的孩子,她是否經常受到同齡人的嫌棄,時刻反思自己哪裡做錯了,並對著自己可怕的身體嚇到哭泣?


  這麼想著,我看她的目光就多了些同情。這孩子想必是薛晴的親屬,不然也找不到這裡來。


  小孩怯怯地看著我,眼中多了幾分期待。我看到她手中還握著一個小球,不由招了招手,說:「來,陪你玩。」


  我不光是想親近她,也是想從她的身上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聽到我的話,她眼前一亮,可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猶豫地抬頭看向上方。


  或許是薛晴給她交代過了什麼,讓她不要接近我,但她還是小孩,要哄她簡直是小菜一碟。


  我噓了一聲,假裝很神秘地說:「你怕她知道嗎?沒關係,我們悄悄地玩,我不會告訴她的。」


  她聽了之後很高興,加上我對她很好,她便點了點頭,拋出了小球。


  小球從泥土上滾過,到我手邊的時候弄得很臟,但也因此而掩蓋了一系列的動靜。我撿起小球,沖她一笑,說:「到我了,看看你能不能接住它。」


  說著,我瞄準了方向,將球輕鬆拋出。我故意給她放水,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接住了球,剎那間喜上眉梢。


  我看在眼裡,擺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唉,你真厲害,我怎麼就接不住呢?」


  她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笑容,調整了角度,重新給我拋球。這一次,我接住了。


  我假裝開心地拍手,但並沒有發出任何響亮的鼓掌聲:「太棒了,謝謝你。」


  那麼一來一回的,她對我的防備就完全卸下了,連薛晴的交代八成也拋到了腦後。我觀察著她的神色,明白我成功取得了她的信任。


  這還是第一步,我摸不清楚她的底細,還是慢慢來比較好。


  等球滾到我手裡的時候,我晃著球,問:「我叫顧念衣,你叫什麼呀?」


  她伸出的手一頓,繼而縮了回去。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看來名字是一個不能輕易提起的問題。


  我想,她該不會沒有名字吧?


  在我推測的時候,她仰起頭看了樓上一眼,慌張地關上了門。她拋出的球還在我的手裡,隨著我一同囚禁在了此處。


  我聳了聳肩,左右手輪流拋著球玩兒。薛晴小時候會不會也跟她一樣,她們又都是什麼人?


  這一切,都在等著我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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