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包圍與反包圍(二)
第五百零一章 包圍與反包圍(二)
「呀……」
若是旁的武將,遇到這等險死還生之情形,只怕早就嚇得縱馬逃命而去了,可章奇卻並未如此,哪怕已察覺到了頂盔已被挑飛,也感覺到了正順臉頰流淌而下的熱血,然則章奇卻根本不加理會,趁著張金樹一槍走空之空檔,拼盡全力地將打橫著的長馬猛然揮擊了出去,有若鐵鞭般抽向了張金樹的後背。
「呼……」
此際,張金樹座下的戰馬速度極快,幾槍刺過,戰馬便已掠過了章奇的身旁,只是手中的長馬槊卻尚來不及收回,冷不丁聽得背後響動不對,登時便是一慌,顧不得許多,趕忙向前一趴,緊緊地貼在了馬的脖頸上,與此同時,腳下重重一踢馬腹,藉助著馬的衝勁,總算是險而又險地躲過章奇的抽擊之勢,只是冷汗卻是被嚇得狂淌不已。
「殺,殺,殺!」
如此好的機會都沒能抽中張金樹,章奇心下里自不免懊喪得很,只是這當口上,他也自來不及感慨,只因後續衝來的高家軍騎兵已然蜂擁而至了,一見及此,章奇也只能是將怒火全都傾瀉在了高家軍騎兵們的身上,但見其咆哮如雷間連連出槍,將膽敢衝上來的高家軍騎兵全都挑殺當場。
「吼,擋我者死!」
在章奇屠戮高家軍騎兵的同時,張金樹也在華軍騎陣中瘋狂地衝殺著,同樣是出槍兇狠異常,仗著武藝高絕,愣是以一人之力撕開了華軍的騎陣,算是為兵力明顯處於劣勢的手下將士打出了一條血路。
騎軍的對沖總是快得很,生死只是一瞬間事而已,毫無疑問,有備而來的華軍仗著兵力上的優勢,在第一回合的對沖中明顯佔據了上風,以一百出頭的傷亡,擊殺了近兩百名的高家軍騎兵,再算上一開始出擊時的戰果,華軍原本的兵力劣勢已被拉平了不少,當然了,劣勢還是存在著的——隨著早先被沖得七零八落的高家軍后隊騎兵陸續歸隊,張金樹手下依舊有著兩千六百出頭的部眾,而華軍一方卻只有一千九百騎不到而已。
「跟我來,殺回去!」
衝破了高家軍騎陣之後,章奇的臉上已是糊滿了鮮血,然則他卻不打算就這麼撤走,但見其恨恨地用手抹了把臉,怒氣勃發地嘶吼了一嗓子,率部在戰場外側兜轉了個圈子,再度往回沖了去。
「撤,快撤!」
這一見章奇率部又沖了回來,張金樹可就無法淡定了,沒旁的,他根本不清楚華軍是否還有旁的埋伏,又怎敢再在此險地跟章奇糾纏不休的,緊著呼喝了一聲,率部便沿著來路狂逃了去。
「停,別追了,撤!」
見得張金樹所部瘋狂逃竄,華軍騎軍自是不肯善罷甘休,這一追就足足追出了四里開外,可要說到戰果么,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就只斬殺了十數名因座下戰馬受傷而掉了隊的高家軍騎兵而已,眼瞅著難以追上張金樹所部,章奇也自不得不下令全軍停下了追擊的腳步,調頭往永清城方向徐徐撤了去……
「末將等參見大都督!」
連日來,蘇定方一直在與薛萬徹一道操演原幽州騎軍,兢兢業業之餘,心中卻總牽挂著李靖當初所言的奇襲幽州一事,只是左等右等都沒能等到招呼,早已是被憋壞了的,今日午後冷不丁接到李靖的傳喚,哪還顧得上甚練兵不練兵的,拽上薛萬徹,急吼吼地便趕到了清池縣的縣衙中。
「嗯。」
李靖先是隨意地一擺手,將隨侍人等全都打發了開去,而後方才好整以暇地開口道:「孟大將軍已傳來信鴿,高賊已率主力出了幽州,正在向永清趕去,另,據薊縣線報,高賊手下大將謝正坤坐鎮城中,所部約四千兵力,另有原幽州降卒兩千為用,大多集中在東門,守將為梁輔仁,經內線努力,現已答應為我軍內應,約定信號為『星火燎原』,天黑后,爾二人即刻率騎軍出發,夜行晝伏,明日凌晨務必趕到薊縣東門外,憑此信號,梁將軍自會為爾等打開城門,可都記住了?」
「末將等遵命!」
這一聽李靖都已將諸般事宜安排停當了,蘇、薛二將自是不會有甚遲疑,齊齊應諾之餘,匆匆便退出了縣衙,自去整軍備戰不提……
薊縣,始建於西周初期,一向邊防重鎮,歷朝歷代都極為重視,屢屢重建修繕,至大業年間,隋煬帝為征高句麗,更是以幽州為後勤保障基地,對薊縣進行了大規模擴建,又從河北、山東諸州大肆移民薊縣,遂成了河北最大的城池,城中百姓多達三十餘萬,羅藝割據幽州后,又再度重修了城防工事,城牆堅固而又高大,自隋末大亂以來,此城尚不曾被人攻破過,加之羅藝素來親民,城中百姓自也就能得以安居樂業,可自打高開道所部進駐薊縣以來,城中百姓可就倒了血霉了,不止是普通百姓遭殃,就連那些門閥世家也都難以倖免,這不,天都已是子時了,可城中卻依舊隱隱傳來哭喊聲,顯見又是高家軍的散兵游勇們正在造著孽。
「啪、啪。」
薊縣東門守軍皆是原幽州軍守備營將士,全都是土生土長的幽州人氏,耳聽著城中的哭喊聲,自不免都為之義憤填膺不已,奈何形勢比人強,眾輪值士兵們也就只能是低聲地咒罵著罷了,可就在此時,突然有兩塊小石頭砸在了牆面上,暴出了兩聲脆響,登時便令眾輪值士兵們全都猛然靜了下來。
「什麼人?」
今夜參與輪值的都是梁輔仁刻意挑選出來的親信,自是都清楚今夜會有大行動,這會兒見得有人往牆面上丟石頭,眾人的神經立馬便全都緊繃了起來,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這才由一名隊正出面,冷聲喝問了一嗓子。
「星火燎原!」
那名隊正的喝問聲方出,護城河對岸的暗夜中便已響起了一個爽利的聲音。
「報,稟將軍,來了,來了,信號已對上!」
一聽護城河對岸發出了信號,城頭上的輪值隊正登時便大喜過望,也自顧不得許多,飛奔著衝進了城門樓中,語帶顫音地便稟報了一句道。
「好,快,打開城門!」
梁輔仁,原幽州軍鷹擊郎將,早在羅藝造反前便已暗中投效了帝國,此番受命為內應,自是早就在翹首以盼華軍之到來,而今一聽那名隊正如此說法,又哪會有甚遲疑,霍然而起間,緊著便下了道將令。
「咯吱吱……嘭!」
隨著梁輔仁一聲令下,早有準備的輪值將士們立馬緊張地行動了起來,很快,但聽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中,薊縣東門便已轟然洞開,不僅如此,高懸在城頭上的弔橋也已被放了下來,旋即便見梁輔仁領著手下將士從城門中迎了出來。
「跟我來,進城!」
城門雖已開,然則率部趕到了離城不足一里處的蘇定方並未急著往前沖,直到見著身著細鱗甲的梁輔仁從城中行出,方才揚手下了道將令。
「來的可是蘇將軍么?在下樑輔仁在此等候多時了。」
饒是已見得華軍騎兵疾馳而來,梁輔仁卻並未讓開道路,而是拱手為禮地招呼了一聲。
「梁將軍客氣了,蘇某在此。」
儘管急欲衝進城中,然則考慮到接下來的戰事還須得有梁輔仁所部配合作戰,蘇定方盡自不耐得很,卻也只能是策馬行上前去,很是客氣地還了個禮。
「蘇將軍,賊酋謝正坤此際正在城南軍營中,梁某願領路前往。」
功勞這玩意兒自是誰都不會嫌少的,在有了獻城之功的情況下,梁輔仁自是希望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此際見得蘇定方如此客氣,立馬便打蛇隨棍上了去。
「有勞了。」
蘇定方手下這支騎軍本就是幽州兵馬,對城中道路又怎會不熟稔,根本無須梁輔仁來領路的,只是礙於情面,蘇定方也自不好拒絕梁輔仁的好意,無可無不可地便允了。
「好,蘇將軍請!」
這一聽蘇定方准了自己之所請,梁輔仁頓時大喜過望,也自沒再多言羅唣,從邊上的親衛手中接過了馬韁繩,一哈腰,就此翻身上了馬背,擺手道了聲請之餘,當先便策馬行進了城門洞中,一見及此,蘇定方也自沒甚猶豫,率部便衝進了城中。
「敵襲,敵襲……」
華軍騎軍足有五千兵馬,這麼一衝起來,聲勢自是驚人已極,尤其是在這等深夜時分,弄出來的響動滿城皆可聽聞,更別說高家軍本就有不少偷溜出來的士兵正在各處大肆劫掠著,自是很快便被驚動了,一時間告急的呼喝城便即在各處亂響成了一片,然則華軍根本沒理會那些亂兵們的瞎咋呼,一路急若星火地便直奔城南軍營。
「快,吹號,命令各部集結,快集結!」
高家軍大將謝正坤昨日喝酒喝得有些高了,本正自酣睡中,冷不丁被帳前親衛喚醒了過來,在得知城中有警之下,也自顧不得頭昏腦漲,一邊胡亂地披著甲,一邊氣急敗壞地便咆哮了起來,試圖緊著集結部隊應變,反應倒是不慢,只可惜顯然是來不及了的,這都還沒等他披掛整齊,營外便已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