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雷霆一擊(三)
第二百三十九章 雷霆一擊(三)
「大人,堯將軍處傳來了急信。」
戌時將至,天都已是擦黑了,可杜如晦卻並未回府,依舊在政事堂里批閱著摺子,縱使額頭上都已見了汗,也自不曾稍停上一下,正自忙碌不已間,但聽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中,通事舍人祁宏已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文案前,小心翼翼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
一聽是堯君羨的急信,杜如晦的眼神裡面便是一凜,隨手將筆往文案一角的筆架上一擱,伸手取過了祁宏遞過來的信函,撕開了其上的封口,從內里取出了張寫滿了密文的紙,只一看,眉頭當即便緊鎖了起來,良久之後,也無甚評述之言,僅僅只是緩緩地起了身,丟下了句「跟我來」的交代,便即轉出了屏風,緩步向不遠處的柴孝和辦公室行了去。
「大人,杜大人來了。」
儘管天色已晚,柴孝和同樣也不曾回府休息,沒法子,張君武這個帝王率部遠征之際,幾乎所有的軍政事宜都得由政事堂處置,加之房玄齡與王誠又不在京中,身為首輔大臣,柴孝和也只能是起早摸黑地強撐著,哪怕此際已是困餓交加,也依舊不曾停下手中的筆,正自揮筆速書不已間,就見通事舍人姚輔已匆匆從屏風處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哦?快請。」
對於杜如晦這個同僚,柴孝和一開始還是有些看不上眼的,畢竟此人出身雖是不錯,可宦海歷練卻是極少,加之投入軍中的時間也不甚長,按其資歷以及功勞而論,能當一縣令都已算是勉強了的,偏偏張君武硬是不管旁人的反對,生生將其提拔到了宰輔的高位上,對此,柴孝和雖不曾公然表示反對,可心中存疑還是難免的,然則僅僅數月的相處下來,柴孝和卻已被杜如晦的才幹所折服,在驚嘆張君武識人之明之餘,與杜如晦間的配合也自愈發默契了起來,這會兒一聽是其來訪,柴孝和儘管正忙著,也自無絲毫的猶豫,緊著便道了請。
「柴大人。」
姚輔方才剛退下,就見杜如晦已穩步行進了房中,然則除了拱手為禮之外,並未言明來意。
「爾等且都退下好了。」
一見杜如晦這般模樣,柴孝和立馬便知一準有大事發生,也自無甚遲疑,沖著隨侍諸般人等便是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諾!」
見得兩大宰輔有事要密議,眾隨侍人等又哪敢稍有遷延,齊齊應諾之餘,盡皆退出了房去,唯有祁宏還留在房中。
「柴大人,『深水計劃』出了變故,預定之安排恐難適用了。」
眾人退下之後,杜如晦也無說甚廢話,一邊將密信遞給柴孝和,一邊簡略地給出了個判斷。
「嗯,那依杜大人看,此事當何如之為宜?」
柴孝和一目十行地將密信過了一遍,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顯然對這等意料之外的變故也自有些個頭疼不已。
「即刻動手,不能再拖了。」
杜如晦很是果決,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便給出了答覆。
「唔……如今諸賊反形尚未畢露,若是就此一體拿下,卻恐關中人心動蕩啊,不若先稟明了陛下再作計較如何?」
饒是杜如晦說得如此之堅決,可柴孝和身為百官之首,卻是不能不考慮到後續的影響問題,一時間還真就不敢如此草率地下個決斷的。
「時間上恐怕來不及了,依杜某看,屈突老兒老謀深算,實非易與之輩,加之在朝在野皆頗具人望,若任由其胡亂行事,到時捲入者必眾,善後恐艱,與其到時候被動,還不如搶先發動,行雷霆一擊,將此亂扼殺在萌芽狀態。」
杜如晦顯然不贊成柴孝和這等老成持重的辦法,緊著便提出了反對的理由。
「如此也好,柴某這就下調兵之令,若有閃失,皆由柴某一人擔之!」
原本的行動計劃都已報備張君武批准了的,如今要做出更易,顯然是需要冒些風險的,一旦引來聖忌,後果當真不堪設想,縱使柴孝和深得張君武之信任,可在這等時分,也自不免有些遲疑不決,默默地尋思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下了最後的決心。
「柴大人厚愛,杜某心領了,然,杜某以為陛下乃聖明君主也,斷不會怪罪我等的,此令就聯署好了。」
以杜如晦之睿智,自不會不清楚柴孝和獨自下令並不是要貪功,而是真心準備擔責,然則杜如晦卻並未接受柴孝和的好意,語調決然地便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既如此,那就開始好了!」
柴孝和在本質上也是個殺伐果決之人,在下決定前,或許會考慮方方面面的影響,可一旦有所決斷,行動起來也自不會有所猶豫,很快,隨著其一道道調兵令的發出,原本祥和一片的長安城驟然便緊張了起來……
折墌城外,張君武親率十二萬大軍早將不算大的城池四面合圍了起來,但卻並未急著發動強攻,不是不想,而是在等著後續輜重、尤其是密制白磷彈的到來——白磷彈的威力固然不小,可製備不易不說,運輸起來也是個麻煩事兒,稍不小心就會造成嚴重之後果,就隴右眼下這等道路狀況,大軍少說還得在折墌城下多等個三五天。
「報,稟陛下,長安送來急件,請陛下過目!」
蘭州方面的涼州軍雖已是大兵壓境,可就三五天的時間而論,張君武還是等得起的,倒也不急著去強攻折墌城,每日里除了批改長安城轉來的奏本之外,便是在沙盤上推演如何儘快平定河西李軌,日子倒也不是太難熬,然則老天似乎不怎麼樂意讓他太過清閑了去,這不,長安急件到了!
「張磊,去,將玄齡與軒逸一併請了來。」
奏本很是厚實,足有十數頁之多,可以張君武一目十行的閱讀能力,看完摺子也用不了太多的時間,只是看完之後,張君武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默默地盤算了良久,而後方才面色凝重地下了道命令。
「諾!」
張磊就侍立大帳一側,這一見張君武神色有些不對,哪敢有絲毫的遷延,緊著應了一聲,匆匆便奔出了中軍大帳,不多會便見房玄齡與王誠匆匆趕了來。
「臣等叩見陛下!」
方一行進大帳,房、王二人幾乎同時注意到張君武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只是這當口上,二人都不敢隨意發問,只能是緊著搶上前去,齊齊行禮不迭。
「免了罷,朕此處有份奏本,二位愛卿且先看過了再議。」
張君武並未急著言事,只是在叫免之餘,隨手便將擱在文案上的摺子遞給了房玄齡,旋即便見兩大宰輔頭挨著頭地翻閱起了摺子來。
「陛下,微臣以為屈突通等人罔顧聖恩,竟敢密謀大逆不道之事,罪該萬死,柴大人行此雷霆一擊,確是大快人心,雖有擅專之嫌,然,終歸是為國盡忠之舉,應無不妥之處。」
摺子雖長,可房、王二人並未花上多少時間便將摺子過了一遍,所不同的是房玄齡並未急著開口言事,而王誠在怒叱屈突通等人之餘,也沒忘了巧妙地告柴孝和一記刁狀。
「玄齡怎麼看此事?」
以張君武之睿智,自不會聽不出王誠言語間的私心之所在,可也懶得說破,並無甚表示,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將問題丟給了房玄齡。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長安局勢平定不難,只是我朝如今已是兩線作戰,主力皆不在關中,而李淵在擊敗了劉武周之後,已然騰出了手來,若是再與東都方面聯手來犯,卻恐文大將軍獨木難支啊。」
房玄齡的戰略眼光明顯比之王誠高出了一大截,他根本沒在意屈突通等人的謀反,在意的只是李、王兩家聯手來攻之危。
「玄齡無須過慮,李家雖是新勝了劉武周,然,連番大戰下來,其軍早疲,加之夏收未至,正值青黃不接之時,李家雖有心再入關中,也自無力為之,至於王世充么,眼下正準備趁李密與宇文化及打生打死之際來上個卞莊刺虎,同樣不會大舉進發我關中,了不得在潼關外虛張聲勢一回罷了,以文振之穩重,守住潼關非難事,朕叫二位愛卿來此,要談的不是此事,唔,依朕看來,屈突通雖是狂悖之徒,然尚不足以主持此等謀逆之大事,應是楊郁那小子在後頭撐腰,朕看那廝是活膩了的,就送他一程好了。」
張君武顯然並不在意房玄齡所擔憂之事,先是隨口將李、王兩方勢力暫時無力西顧的緣由解說了個分明,末了方才道出了叫二人前來的用意之所在,赫然是要將本來與此事無甚瓜葛的楊郁一併送上斷頭台。
「陛下聖明,楊郁此獠賊膽包天,確是罪不容誅!」
王誠旁的本事不好說,揣摩張君武的心思之能絕對不差,第一時間便站出來高聲附和了一把。
「陛下聖明。」
房玄齡雖是有些同情楊郁的無辜,可也知曉前朝皇子的存在對新朝而論,有著諸多的不利,能順手除掉,於大局來說,顯然是有利的,他自是不會在此事上感情用事。
「那好,此事就這麼定了,擬詔罷。」
見得兩大宰輔皆無異議,張君武也自不想再就此事多談,緊著便下了最後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