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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章 巧戲薛舉(二)

  第兩百三十章 巧戲薛舉(二)


  「照義(郝瑗的字)對此可有甚教朕的么?」


  眾將們倒是嚷嚷得歡快無比,可說的嚷的顯然都不是薛舉真正想聽之言,只是又不好呵斥諸將們的狗屁不通,無奈之下,薛舉也只能將問題丟給了皺眉站在一旁的宰相郝瑗。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張家小兒既已答應三日後出戰,這兩日必然無備,夜襲當可破之!」


  聽得薛舉見問,郝瑗也自沒藏著掖著,緊著便給出了條破敵之良策。


  「嗯,好,事不宜遲,朕就今日起精銳前去夜襲,且看那張家小兒有何能為!」


  郝瑗本是蘭州城中的名士,因與薛舉有舊交,在薛舉起兵時,便投身其麾下,負責出謀劃策,可以說西秦國能有目下這等聲勢,皆是郝瑗多方綢繆之結果,正因為此,薛舉對其可謂是信賴有加,毫不猶豫地便允了其之提議。


  「陛下且慢,微臣以為此事萬不可行。」


  薛舉話音方才剛落,就見一人已從文官隊列里閃了出來,朗聲諫止了一句道。


  「哦?褚愛卿有何高見么?」


  薛舉向來不是個好脾氣之人,見得有人跟自己唱反調,臉色立馬便有些個不好相看了起來,只是見站出來的人乃是隴右名士褚亮,雖不喜,也自不好呵斥其之無禮,也就只能是不耐地吭哧了一聲了事。


  「陛下明鑒,微臣遍觀張家小兒歷次勝敵之戰,發現其極擅夜襲之戰,每每據此大破強敵,瓦崗軍、盧明月等都是敗於此處,我軍豈可重蹈覆轍哉,竊以為我軍兵多且精,戰力實在彼軍之上,正面破敵不難,又何須行險為之,此智者所不取也。」


  褚亮根本沒理會薛舉那滿臉的不耐之色,慢條斯理地便將反對的理由解釋了一番。


  「唔……」


  一聽褚亮這般說法,薛舉可就不免有些猶豫了起來,沒旁的,概因褚亮所言不無道理,在自忖兵力以及戰力都強於張君武的情況下,確實沒必要太過冒險的。


  「父皇,孩兒以為諸大人所言甚是,區區張家小兒而已,一戰便可破之,何須行鬼祟之道,且我軍若能堂皇大勝,必可令附逆之人紛紛反正,實於取關中有大利焉!」


  見得薛舉在那兒舉棋不定,諸將們自是都不敢輕言攪鬧,唯有其子薛仁杲卻是無此顧慮,昂然便站了出來,朗聲進諫了一番。


  「嗯,好,那就這麼定了,傳令全軍,修整三日,而後於敵決死一戰!」


  在看輕張君武統御之能的情況下,薛舉本來就傾向於褚亮的意見,自是礙於郝瑗的臉面,一時不好輕下決斷罷了,待得聽薛仁杲這般說法,他也就沒再遲疑,緊著便拍板定了案。


  「陛下聖明!」


  薛舉既是有所決斷,眾文武官員們自是須得齊齊稱頌不已,只是各人的心思明顯迥異,卻是誰都沒注意到褚亮在低頭時的眼神明顯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嗚,嗚嗚,嗚嗚……」


  三天的時間並不長,幾乎是眨眼間便過去了,五月十五日卯時末牌,天方才剛剛大亮,太陽都尚未從地平線上探出頭來,西秦軍大營里便已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號角聲,很快,兩扇緊閉著的營門轟然洞開,一隊隊騎兵策馬而出,緩緩向老隴口方向行了去。


  「報,稟陛下,西秦軍已大舉出動,正在向我大營迤邐而來!」


  儘管兩軍大營間隔足有近五里之遙,並不算近,可西秦軍如此大規模的出動,自是不可能瞞得過華軍哨探們的雙眼,很快便有一名輪值校尉緊著便將敵情報到了張君武處。


  「傳令下去:各部緊守營前柵欄,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營應戰,違令者,斬!」


  張君武習慣早起,儘管此際天色尚早,他卻是習武已畢,正準備用早膳了的,這一聽薛舉果然依約前來決戰了,張君武的嘴角邊立馬便蕩漾出了一絲戲謔的笑意,可也無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語調森然地便下了道死命令。


  「嗚,嗚嗚,嗚嗚……」


  隨著張君武的命令下達,中軍處的號角當即便暴然而響了起來,很快,原本一派平和的華軍大營頓時便喧鬧了起來,口令聲此起彼伏地響個不停,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開始向各營的營前柵欄處沖了去,飛快地擺開了據營而守之架勢。


  「袁岩!」


  漸漸地太陽終於緩緩地爬到了三竿高,早已在離華軍大營兩里處列好了迎戰陣型的西秦大軍左等右等也沒能等到華軍出營的那一刻,到了此時,薛舉就算再遲鈍,也已意識帶自己恐怕是被張君武給耍了,一張老臉已是黑得有若鍋底一般,斷喝聲里自也就滿是不加掩飾的怒氣。


  「微、微臣在!」


  身為禮部侍郎,袁岩勉強也算得上是西秦高級官員,自是能在中軍處有一席之地,這會兒就站在薛舉附近,這一聽薛舉如此厲聲斷喝,腿肚子登時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躥到了薛舉的馬前,顫巍巍地應了一聲。


  「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嗯?」


  薛舉嫌惡地看了驚慌失措的袁岩一眼,煞氣四溢地便喝問了一嗓子。


  「微、微臣不明,或許是有甚變故,且容微臣這就去探個究竟。」


  薛舉可不是啥善茬,而是殺人如麻的狂徒,不止對敵人狠,對自己人同樣也不例外,儘管自立才不過一年不到,被其所殺的大臣已有二十餘人之多,值此暴怒之際,袁岩當即便被嚇得個渾身哆嗦不已,可又哪敢胡亂狡辯,也就只能是亡羊補牢地提議了一句道。


  「那還愣著作甚,快去!」


  儘管很想一刀劈殺了袁岩這個沒用的廢物,然則薛舉到底還是沒真這麼做了去,僅僅只是聲色俱厲地咆哮了一聲。


  「微臣遵旨,微臣遵旨。」


  自知僥倖逃過了一死之下,袁岩哪還顧得上體面不體面的,滿頭滿腦的汗水都顧不得去擦上一下,緊著應了諾,慌亂地便鼠竄到了一旁,騎了匹馬,領著幾名貼身親衛便匆匆向華軍大營方向趕了去。


  「嗖!」


  儘管袁岩在離華軍大營還很遠之時,便已是拚命地搖動著手中的一張白絹,可在行到了離營門還有七十步左右的距離上,依舊有一支雕羽箭射在了離其不遠處的地面上,顯然是營中的華軍士兵在發出警告。


  「不要誤會,某乃西秦使節,有要事要面見貴國陛下,還請代為通稟一聲。」


  見得營中有箭射來,袁岩自是不敢再縱馬向前,不得不緊著勒住了坐騎,扯著嗓子便高呼了起來。


  「陛下龍體欠安,不見外臣,爾等請回罷!」


  袁岩話音方才剛落,營中便有一粗豪的聲音乍然而響,毫不客氣地便拒絕了袁岩的請求。


  「什麼?這,這……」


  一聽營中之人如此回答,袁岩的心頓時便沉到了谷底,哪還會不知三日前自己是中了張君武的緩兵之計,再一想到薛舉往昔的殘暴,臉色瞬間便白得跟紙一般。


  「你去回稟陛下,就說張君武託病不戰,某在此再與賊軍周旋一二,快去!」


  袁岩到底不是愚鈍之人,這一急之下,還真就讓他想起了一招應對之策,但見其眼珠子轉了轉,便即沖著其中一名親衛揮了下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道命令。


  「諾!」


  聽得袁岩這麼下令,被點中的那名親衛自是不敢有甚異議,恭謹地應諾之餘,匆匆便策馬往中軍方向狂趕了去。


  「不要射箭,某要投誠,不要射箭,某要投誠……」


  待得回去報信的那名親衛去得遠了之後,袁岩這才一邊狂呼著,一邊策馬便往華軍大營沖了過去,緊隨其後的幾名貼身親衛見狀,一時間全都傻楞在了當場,可在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之後,便即不約而同地策馬跟在了袁岩的身後,顯然也不打算再回西秦軍中了的。


  「罪臣叩見陛下!」


  袁岩既是準備投降,營中的華軍將士自是不會再對其發動攻擊,任由其衝到了營門處,開門將其迎進了營中,又很快便送到了中軍大帳處,值此再次面對著端坐在文案後頭的張君武之際,袁岩早沒了幾日前的倨傲,這才一進賬呢,就已是緊著一頭跪倒在了地上,口稱罪臣不已。


  「袁愛卿能棄暗投明,實善事也,朕心甚慰,就不必多禮了,且自平身好了。」


  袁岩沒了往昔的倨傲,而張君武同樣不復前幾日之囂張與粗鄙,溫言細語間,一代明君之氣度儼然。


  「罪臣叩謝陛下隆恩!」


  張君武這等溫文爾雅的氣度一出,袁岩緊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松,趕忙磕了個頭,就此站起了身來,卻又不敢站直了,而是躬身立著,擺出了副恭聽聖訓之乖巧模樣,很顯然,袁岩已然知曉自己能否得重用就得看接下來能否提供出張君武所需之情報了的。


  「袁愛卿不必緊張,朕只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愛卿,唔,不知西秦軍中之糧秣可還能支撐多少時日?」


  見得袁岩如此識趣,張君武臉上的笑容也就更和煦了幾分,也沒甚多餘的廢話,直截了當地便問出了個最為核心的問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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