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算與反算(一)
第二十七章 算與反算(一)
儘管出兵洛口倉的決議已定,奈何裴仁基對決議明顯不滿得很,以整頓軍伍的理由,硬是是將出兵之日拖延了一天,於途,又不顧蕭懷靜的連連抗議,故意放緩了行軍速度,一日行進,大軍攏共也就只行走了二十餘里,日頭方才剛西斜呢,裴仁基便即下令在百花谷口停駐了下來,次日一早,又自稱病了,不見諸將,也不下令開拔,大軍不得不留駐營地之中。
「張將軍,這樣下去不成啊,按軍令,今日午間便是會戰之時,如今時已將至,可裴將軍他……唉,這該如何是好啊!」
裴仁基這麼一病,蕭懷靜可就急紅了眼,接連跑去中軍大帳要求見裴仁基,奈何每每被帳前親衛所阻擋,無奈之下,也只能跑到了張君武處,卜一落座,便即憂心忡忡地抱怨開了。
「蕭大人莫急,人有個三災六病的,也屬正常之事么,裴將軍既是身體有恙,勉強不得啊,且再等等好了。」
張君武很清楚裴仁基「病」倒的真正原因之所在,無非是不願自損實力罷了,而這,對於張君武的計劃來說,並不衝突,他自然不會說破,也沒打算在此時跟蕭懷靜詳談,所能說的么,自也就只是敷衍的套話罷了。
「哼,朝廷養兵千日,為的便是用在一時,若是人人都似那廝這般肆意行事,社稷豈不危殆,不行,此事,蕭某斷不能容,不管此戰最終結果如何,某都要上本彈劾那廝!」
蕭懷靜從來都是個嫉惡如仇之人,加之本就看裴仁基極其不順眼,哪怕有著張君武的從旁開解,他也不準備就此作罷。
「蕭大人消消氣,如今大戰將起,似這等言語若是傳了出去,卻恐動搖軍心啊,慎言,慎言。」
蕭懷靜其人在張君武的計劃里,乃是極其重要的一環,他的態度如何尤其關鍵,正因為此,張君武自是不吝火上澆油上一把。
「大戰?哼,那廝何嘗將戰事放在心上,某看其就是……」
張君武不勸還好,這麼一勸,得,蕭懷靜執拗的性子頓時便大發了,怒氣一起,猛然便拍了下几子,張口便要再痛罵上一番,只是話尚未說完,就被一名匆匆搶進了大帳的報馬所打斷。
「報,稟蕭大人、張將軍,劉將軍戰敗,已全軍覆沒,請二位大人明示行止。」
報馬渾身大汗淋漓,卻顧不得擦拭上一下,一搶進了帳中,立馬便是一個單膝點地,面色惶急地便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怎會這樣,說清楚了!」
蕭懷靜原本就在擔心劉長恭所部會出意外,卻沒想到居然會落到了全軍覆沒之下場,登時便急得跳了起來,不管不顧地一把拽住那名報馬的胸襟,氣急敗壞地咆哮了起來。
「回蕭大人的話,劉將軍昨夜進抵洛口倉附近,安營之後無備,以致遭瓦崗亂賊夜襲,一戰而敗,兩萬五千將士盡喪敵手,劉將軍僅以身免。」
儘管被蕭懷靜的突然暴怒驚得不輕,然則事關重大,那名報馬也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將戰報簡潔地描述了一番。
「該死!」
聽完了那報馬的陳述,蕭懷靜徹底怒了,一把將那名倒霉的報馬推倒在地,大步流星地便衝出了大帳,怒氣沖沖地向中軍大帳跑了去。
「蕭大人,蕭大人……」
見得蕭懷靜這般盛怒而去,張君武的眼神里立馬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精芒,故意落後了幾步,一邊焦急地喚著,一邊拔腿去追,只是腳下的速度卻並不甚快。
「裴仁基,你個老賊,給我滾出來!」
蕭懷靜正在氣頭上,自然是不會理會張君武在後頭的呼喚,一路狂奔著趕到了中軍大帳處,人都還沒走到帳前呢,便已是咆哮如雷地暴吼不已,頓時便驚得滿營將士全都從各處圍攏了過來。
「蕭大人,您不能……」
一見蕭懷靜如此暴躁而來,裴仁基手下的親兵們登時便亂了手腳,幾名親衛齊齊搶上了前去,試圖攔住蕭懷靜的闖入。
「給我滾開,誰敢攔某,一體軍法從事!」
暴怒中的蕭懷靜根本不吃眾親兵們那一套,咆哮了一嗓子,奮力便推開了那幾名親衛,大踏步地便要往帳內沖了去,一見及此,眾親衛們可就怒了,一擁而上,這就要強行將蕭懷靜推將開去。
「放肆,都給我退下!」
蕭懷靜畢竟只是個文官,儘管處在盛怒之中,可就其那文弱的體格,又哪經得起眾親衛們的侍候,眼瞅著就要吃上個大虧之際,張君武已然趕到,一聲斷喝之下,雙手連揚,瞬息間便將那幾名親衛全都拋飛了開去。
「裴仁基,你個狗賊……」
有了張君武的從旁協助,蕭懷靜也就覓到了空檔,不管不顧地便一頭衝進了中軍大帳之中。
「蕭大人,您這是何意?」
裴仁基本來就沒病,只不過是裝病罷了,外頭動靜鬧得如此之大,他又豈能穩得住,只穿了身便裝便從后帳轉了出來,面色難看無比地便喝問了一句道。
「裴仁基,你,你……哼,遇敵遷延不進,貽誤戰機,這回好了,劉將軍全軍覆沒,你滿意了罷,哼,狗賊,老夫定饒你不得!」
一見裴仁基露了面,蕭懷靜倒是沒接著往前沖,就站在帳口處,手指著裴仁基,滿腔怒火地便罵開了。
「什麼?怎會如此?」
裴仁基之所以遷延不進,除了是想保存實力之外,更多的是以為劉長恭手握兩萬五千餘精銳,應是能克敵制勝才是,就算不行,那也不過是打成僵持罷了,待得交戰雙方兩敗俱傷之後,他裴仁基自可坐收漁翁之利,卻萬萬沒想到劉長恭居然如此不經打,當即便被嚇了一大跳。
「裴將軍有所不知,據報馬所稟,劉長恭昨夜紮營后,太過懈怠,以致遭瓦崗亂賊夜襲,全軍皆潰,那廝僅以身免。」
不等蕭懷靜再度破口大罵,已然從後頭趕了上來的張君武便已將戰報簡單地陳述了出來。
「廢物一個!」
一聽劉長恭居然是這麼敗的,裴仁基實在是有些個哭笑不得。
「裴仁基,老夫問你,爾到底是出兵還是不出兵,說!」
饒是裴仁基的臉色已是難看到了極點,可蕭懷靜卻並不打算就這麼罷休了去,壓根兒就沒給裴仁基留絲毫的情面,聲色俱厲地便喝問了一嗓子。
「哼!」
裴仁基可不是吃素的,往昔是不願跟蕭懷靜動真格的,而今見其如此不講究,頓時便怒了,儘管不曾開口反諷,可冷哼之聲里已滿是掩飾不住的殺氣。
「蕭大人還請先消消氣,進兵是肯定要進的,只是此際敵情未明,終歸不好輕動,且待哨探查清了敵情,再行定奪可好?」
在張君武的計劃中,蕭懷靜就是枚棄子,然則在未發揮出其應有的作用前,張君武可不想讓其就這麼玩完了去,這便趕忙從旁勸說了一番。
「哼,那還愣著作甚,趕緊著人去哨探個分明啊,倘若洛口倉不能奪回,洛陽危矣,社稷危矣!」
儘管有著張君武的從旁開解,奈何蕭懷靜正在氣頭上,依舊是不依不饒地跳著腳,連帶著張君武都挨了番訓斥。
「蕭大人放心,末將早已安排好了相關人手,一待有了准信,我大軍也就可直撲洛口倉了,一戰定可克敵的,您還是先請回罷,若是鬧得軍心不穩,事必危殆矣。」
饒是蕭懷靜的言語不甚中聽,然則張君武卻並未多計較,一邊溫言安撫著,一邊拉著其之胳膊便往帳外行了去。
「放開老夫,你給我放手,快放手……」
可憐蕭懷靜不過就一文弱老者罷了,哪能經得起張君武的大力,儘管掙扎謾罵個不休,卻根本掙不開張君武的拉拽,不得不跟著張君武一道迴轉右營去了……
「父親,您這是……」
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原本呆在左營的裴行儼都被驚動了,只是待得他趕到了中軍大帳之際,鬧劇已然到了尾聲,茫然不知所以之下,他也只能是緊著搶到了裴仁基的面前,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哼,去,將賈務本父子都喚了來,另,著諸般人等全都各歸營帳,有敢在營中亂說亂動者,皆殺無赦!」
裴仁基正在火頭上,哪有心思跟裴行儼解釋那麼許多,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連著便下了兩道命令。
「這……」
裴行儼根本搞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一聽其父如此下令,當即便傻了眼,一時間都不知該應還是不應了的。
「混賬東西,還愣著作甚!」
見得裴行儼半晌沒反應,裴仁基當即便怒了,雙眼一瞪,聲線冷厲地便罵了一嗓子。
「諾!」
見得自家父帥動怒,裴行儼自是不敢再多言羅唣,哪怕心中茫然依舊,卻也只能是趕緊應了諾,指揮著手下親衛驅散了圍觀將士,又趕忙著人去左營請賈務本父子前來議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