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開誠布公
「娘娘……」她這話一出，荷葉嚇了一大跳。
倏地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她，半響過後，荷葉終歸還是將那些殘酷而血腥的過往也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只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宋傾城聽完后除了臉色白的嚇人外。幾乎沒有任何異樣，甚至連多餘的話都沒說。只是安靜的怵在原地，夜色漸隆，她屹立在原地孑然一身，像一個孤島，彷彿再也沒有人踏上去……再也沒有人能走進她的生命……
「皇後娘娘，宋夫人已備好飯菜，請你移駕用膳。」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下人的聲音。
荷葉聞言，張了張嘴正欲說點什麼。
可惜許久只覺得喉嚨乾澀，最終半個字也沒有說出來。外面的人見裡面無人應答，又道了句：「皇後娘娘，你可還在？」
「在的，皇上是否也留下來同我們一道用膳？」沉吟片刻，宋傾城出言問道。
外面那人不知這屋內剛剛發生過什麼，以為這不過是道尋常的疑問。便笑著作答，「回娘娘的話，在的，皇上也在等著娘娘您呢。」
「是嗎？那太好了。」宋傾城聽言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可她人雖然是笑著的，嘴角全是冷然。
看的一旁的荷葉身子抖了抖，才趕忙起身緊隨其後。只是此刻即便她再極力的剋制，眼中的恐懼和擔憂依舊沒有半點的減少。
直到進入了前廳，她垂著眼眸睫毛都在抖擻。
楚昭文見她總算來了，一眼望去似乎並未發怒。不禁微微一笑道：「皇后，你可算來了，宋夫人都為此忙碌半天了。」
宋夫人聞言正欲附和點什麼不曾想一抬頭，卻被女兒眼中的冷色給怔住了。
面前的人的確是她的女兒沒錯，但如此冰涼徹骨甚至可以滲出冰渣子的眼神，她還真是從未見過。被嚇了一跳的宋夫人，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皇上客氣了，能為娘娘下廚是老婦的榮幸。」
她這話一出，卻讓楚昭文一愣。要知道這母女二人感情素來深厚，除了在外人面前宋夫人從未如此稱呼過宋傾城。那今日究竟是為何呢？
楚昭文俊眉一挑看了看宋傾城，似乎想要看清楚她究竟怎麼了。不曾想，對方對一直低垂著頭，斂著神色讓他瞧不清。
見此，他只得笑著緩和氣氛，「哈哈，宋夫人客氣了，今日乃是家宴此處也是宋府，並非皇宮內院故而這沒有皇上，也沒有皇后。有的不過你的女兒和女婿罷了。還望宋夫人莫要過於拘禮。」
他如此這般說，自然是為了討好宋傾城。畢竟先頭的事情，到底是他隱瞞在先。若是可以因為此事而讓她消氣，楚昭文倒沒有任何意見。
「哦，皇上此話可當真？」宋夫人未回應，宋傾城聞言倒是忍不住接了話，「若是當真的話，那臣妾便真把此處當成宋府，而非皇上的後宮，也非臣妾所住的未央宮了？」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顯然楚昭文很是疑惑，不由得抬頭看了她一眼。只可惜依舊沒發現什麼問題，倒是她身旁荷葉的眼神。
看的他不由得臉色一肅，眼中更是閃過不安，然則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自然，這裡本就是宋家。其實皇后若是願意，朕也很希望能與你開誠布公的談一談。畢竟有許多事情皇后聽別人說，倒不如聽朕親口訴說來的真實。」
站在一旁的蘇峰一直沒發覺不對，直到聽到他這話。又瞧見自己主子的神色，便趕忙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荷葉。無疑眼下的事情最為清楚的人。大概就只有她了，只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荷葉的眼神竟會是這樣的，那般的驚恐，那般的驚慌失措，甚至好似下一秒就會發生什麼難以預想的事情一般。
驚得蘇峰身子一僵，想要開口提醒楚昭文。卻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過於近了若是他一開口，無論多小聲宋傾城勢必都會聽到。為了不讓事情更加的糟糕，故而他只得沉默不語。
可背後的一雙大手卻早已緊捏成拳，連指尖都隱隱泛著白光。
宋夫人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深吸一口氣。扯出一抹微笑。有些顫聲道：「那個……要不我們先坐下來吃飯，不然這菜都要涼了。」
楚昭文聽言恍若未聞，只是一雙鳳眸緊緊的盯著宋傾城。似乎在等待著她的回應。
「好啊，許久沒有嘗母親的手藝了，女兒也十分想念呢。」宋傾城淡淡一笑，溫和的落了座似乎剛剛的一切並不存在。
見她坐下了楚昭文也才面色緩和的坐了下來，吃飯的期間，除了宋夫人偶爾的夾菜，或者出言示意他們多吃些。整個飯桌上再無一人發言，直到用膳完畢。宋夫人才提議道：「傾城，這時辰也不早了，要不你先隨皇上回宮吧。明日，明日娘親再入宮去看你如何？順帶著也給你準備些你以前喜歡吃的小食。」
宋夫人不知道他倆究竟鬧到了怎樣的地步，但是她看得出來。
楚昭文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宋傾城的，把女兒交給他，她很是放心更何況。他們如今的身份總在外面呆著，也不像話啊。
故而，宋夫人覺得天大的事情，還是回宮去解決的好。顯然楚昭文也是這個意思，於是乎很是滿意的朝著她點頭微微一笑。
可惜此刻宋傾城眸中的冷冽的寒色，卻與兩人的神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只見她眯起了雙眼，思量了半天道：「娘親，女兒剛剛回來你就著急要趕我回去，怎麼莫非娘親是不想見女兒嗎？再說了，女兒還想要多陪娘親住些時日呢。」
這，這……顯然並非楚昭文所願。
只見他聞言臉色陡然一變，「傾城，宋府離皇宮如此之近。你若是想家可隨時回來，實在沒必要住在府上叨擾宋夫人。」
他此言一出，宋夫人，蘇峰，乃至是眾人都忍不住手心捏著一把汗。似乎生怕她因此會和楚昭文再度翻臉，若是他們再起爭執，只怕是……
豈料，宋傾城並沒有發怒，反而是帶著笑意，軟聲問道：「皇上，臣妾有些話想要同你單獨聊，不知可否？」
這有何不可，楚昭文幾乎是想要沒想就答應道：「當然，那皇后隨朕來一趟書房便是。」
說著兩人便朝著書房走去，自從宋天恆陷入昏迷以後。這書房便再無人涉足，可宋夫人卻一直命人打掃著。甚至連裡面的陳設都未有分毫的改變，看的宋傾城不禁觸景生情道：「皇上，可知道以前爹爹常在書房和大臣們議事。那時候我總喜歡趴在窗外偷聽，可惜學藝不精每次都被爹爹抓個正著。好在大哥總會偏袒我，也因為如此幾個兄弟姐妹。我二人的關係才最為親厚。」
無論後事如何變幻，年少相識的情分總是最為真摯的，更何況他們還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城兒，關於宋臣玉的事情，朕無話可說但若是你當真想起一切。你定會明白朕為何要怎麼做，因為他的的確確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頓了頓，楚昭文還是將這番話給說了出來。
他覺得無論如何，至少他對宋臣玉是問心無愧的。
誠然在最初的時候，他也幫了他不少，若是他能夠一直守著本心。想來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所以這一切歸根究底乃是他咎由自取。
「沒錯，或許我大哥的事情當真與皇上無關。那麼孩子呢？皇上，我們的孩子呢？難道此事皇上也問心無愧嗎？」宋傾城眼中的冷光粼粼，沉聲質問道。
楚昭文則是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幾分。
許久后，才聲色沉沉的重新開了口，「你都知道了，你果然都知道了……」
「沒錯，臣妾都知道了，有關蔡貴人，有關臣妾孩子的一切。臣妾都知道了，怎麼，皇上你就沒什麼想要說的嗎？」宋傾城好似並沒有瞧見他的失態，反而是繼續冷嘲道。
那個孩子對他而言就如此大的打擊，對宋傾城更是不言而喻。
故而，對於她的言語相逼楚昭文並沒有生氣，反而是面色一緊，問道：「那呢？城兒，你究竟是全數想起來了，還是聽旁人說起的這一切呢？」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嗎？」宋傾城冷冷一笑，「還是皇上覺得，臣妾應該記起一切，記得那血淋淋而殘酷的一切才對。皇上，那你的第一個孩子你看到他的時候心會痛，會難過嗎？哦，也對，那樣的污穢之物怕是沒人敢呈上前猶如聖目吧。呵呵……」
「朕看到，朕親眼看到的，那個孩子因為胎裡帶毒而渾身青紫。他就那樣靜靜的閉著雙眼，小小的身軀甚至不過朕雙手那麼大。你可知道，朕有多期待他嗎？你又可曾知道第一眼的時候。看見他的時候朕如何想的，宋傾城那不光是你的孩子也是朕的。你可知道朕看著他那副模樣的時候，朕有多恨，朕恨不得將這天下人都殺光，只要他可以活過來！」話到最後楚昭文幾乎是咆哮出來的。
事情已過去了許久，可從他的神情宋傾城不難看出，當時的他該是多麼的崩潰和難受。只怕那一刻的他不再是那個坐在高座之上。睥睨天下的帝王。而是一個無助至極的父親，一個剛剛失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