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這算是報應嗎
嫁給賀子桀起，這是盛夏第一次來王瑾莉住的地方。
不算很豪華，卻很溫馨。
就這點來說，倒是真的出乎了盛夏的意料。
陽台上擺滿花花草草，木藝茶几上擺放著一套考究的茶具。
沙發上放著一個竹籃，籃子里是還未完成的針織物。
牆上掛著很多鏡框，有照片，也有裝裱起來的十字綉。
牆紙是暖意十足的淡粉色，連通往二層的樓梯扶手上，都包裹著綿軟的錦緞。
空氣里有淡淡的清香，好味的梔子花香味。
每個人都會被自己的性格影響，於是行為與選擇，便也附和著你的性格。
一個凌厲張狂的女人，居然會生活在如此溫馨的空間……
盛夏微驚，有些瞠目。
「少爺來了。」內間小屋裡迎出一位老婦人，花白的頭髮，滿臉慈祥的溝壑。
「朱奶奶，我媽呢。」賀子桀疑聲道。
「夫人出去了。」朱奶奶打量著盛夏，慈母聞聲：「少夫人好。」
盛夏溫婉勾唇，笑意乖巧：「朱奶奶好。」
「長得可真水靈，比照片里電視里都好看。」朱奶奶疼惜著蹙眉道：「可就是太瘦了，怪不得夫人最近老問我吃什麼能儘快補起身子。」
盛夏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淺笑不語。
為什麼……
為什麼越來越多的信息顯示王瑾莉是真的在對她好呢？！
「夫人這幾天吃不好也睡不好，常念叨著兒媳婦受苦了，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朱奶奶上前，微岣嶁著身子握住盛夏的手：「少夫人，你婆婆她也是個苦命的……等你們都有空了，好好在一起聊聊天吧。」
盛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不確定朱奶奶是否清楚她與王瑾莉之間的事情。
於是便無聲點頭，喉間輕嗯。
聊聊天……那就聊聊吧。
至少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夫妻兩回家，賀子桀單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緊握著盛夏。
他在不安，而盛夏在思索。
她在梳理自己心中對王瑾莉的憤懣，將一些不重要的，或者已經解決的東西都摘掉扔出去。
然而儘管刪刪減減，最終落在盛夏心裡的，卻還是沉甸甸的一灘。
王瑾莉，我是得有多討厭你，才能連一星半點原諒你的理由都找不到。
車停門開，到家了。
盛夏無意識推開車門打算下車，卻被賀子桀緊牽著手拉住了動作。
疑神回眸間，盛夏餘光看到了一個人。
王瑾莉，站在她家門口。
而且，是一副發現家中無人，正好要欲離開的狀態。
王瑾莉也看到了車中的夫妻兩，瞬間起了局促，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
盛夏反手握住丈夫，柔聲如常，無絲毫波動：「總得先下車啊。」
兩人下車，盛夏剛關上車門，就被疾步繞過車頭的賀子桀半攬進懷中。
自從鍾志宏被剷除，盛夏與王瑾莉見面的次數，就彷彿十年八載才能偶遇一次。
時間間隔太長，久到盛夏每一次見她，都覺得她又老了十幾歲。
與初次見面時的端莊秀美相比，此刻的王瑾莉，像極了普通人家的煮婦，憔悴而滄桑。
這不該是她王瑾莉應有的模樣，這不該是身為賀子桀的母親，能夠出現在她臉上的模樣！
盛夏深呼吸，重聲呼出胸口那團沉鬱的濁氣：「先開門，進去說。」
客廳，三人對坐。
盛夏有點打嗝，許是嗆到了風。
賀子桀給她順背，而王瑾莉在猶豫片刻后，起身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來。
水杯遞到了盛夏面前，王瑾莉有些拘謹，帶著幾分小心的疼惜：「含一口，分五次咽下。」
盛夏與她對目，本是隨意而正常的目光，卻讓王瑾莉極不自然的撇開了視線。
抬手接住水杯，盛夏心中苦笑。
你居然怕我。
盛夏極其討厭王瑾莉對她的畏懼與委曲求全。
怎麼，是我在虐待你嗎？！
搞得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一樣！
盛夏含了一口水，憋了會兒氣后咽下。
打嗝止住了，賀子桀抬指抹去她嘴角的水漬。
盛夏捶了捶胸口，對賀子桀道：「你別說話，從現在開始聽著就行。」
王瑾莉聞聲立刻緊張起來。
「媽，你坐下，我們聊聊天。」
哪怕盛夏氣到爆炸，對王瑾莉，她開頭的第一聲稱呼永遠不會少去。
她嫁給了賀子桀，她是賀子桀的妻子。
不管她承不承認，王瑾莉都是她的婆婆。
王瑾莉垂首，憔悴的容顏上籠罩著看不清的悲傷。
她坐下，卻遲遲沒有抬頭。
「你在電話里說，你購買盛世的股份是為了幫我。」盛夏平聲道：「賀牧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你是怎麼讓他把股份買給你的。」
比起推心置腹的坦誠，盛夏更習慣於先把疑問都解決了。
當然……
這也是她對於王瑾莉的最後一場試探。
「我知道他和雅…鍾雅欣的關係。」王瑾莉回聲而語，雖未抬頭，卻也是不卑不亢：「至於鍾志宏的死…結合之後那些事情我也差不多能明白是怎麼回事，所以我用鍾雅欣不知道的事情威脅他。同時告訴他……我依舊想把你從子桀身邊趕走，這個決心從未改變過。」
盛夏清晰感覺到攬於她腰間的手臂驟然收緊。
而她如渾然未覺般繼續問道：「那天盛世股東大會，你和牧蕾見面，都說了些什麼。」
「很多。」王瑾莉苦澀一笑，此刻才抬起了頭，將一雙終不隱藏悲傷的眸子望進盛夏眼中：「比如她是怎麼認識賀運生，怎麼與他達成協議，又因為他的狠心而吃了多少苦。」
盛夏靜默不語，她等待著王瑾莉的繼續講述。
「我被賀運生瞞了二十幾年，而那時，如果我生下的不是子桀……」王瑾莉雙手掩面，痛聲而出：「牧蕾是我放走的，我痛苦，她也難受。我放她出去替自己求一個公道，贏了，什麼都是她的，輸了，她從此消失，再不許出現。」
盛夏被王瑾莉一番話生生扼住了喉嚨。
一瞬間恍如隔世。
不久前，分明是王瑾莉叱罵兒子，說如果風爵在他手裡倒塌了，她一定不會放過他！
而此刻……卻是她親手將兒子的仇敵放了出去……
盛夏如萬蟻噬心，偏偏臉上卻是令人難以理解的隱晦笑意。
這算什麼，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