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西域高僧
徐州的溫柔繾綣彷彿還在昨日,但是那些美好的不過是暫時的,待從美夢中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長安。
她也好,李離也罷,不可能拋下長安中的一切,如同許懷言夫婦一樣,做個尋常的夫婦的。他們所牽挂的東西太多,背負的東西也太多。
感業寺中。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奴婢想死你了。」見著顧衣完好無缺的回來,遠書和墜兒齊齊的鬆了口氣,當然更加的是好奇——當日小姐是跟謝公子一齊離開的,回來的時候怎麼是同王爺一起。
顧衣敲了敲墜兒的小腦袋,道:「可不見的吧,怎麼我不在這些時日,你倒是像胖了一圈。」
顧衣話音方才落下,墜兒緊張的摸了摸自己的腰,苦著小臉道:「小姐我真的胖了嗎……」
這般模樣,就連一旁的遠書都忍俊不禁。
主僕三人笑鬧了一陣子之後,遠書道:「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若是你再不回來,您的行蹤我們可就瞞不住了。」
「近日來,有位從西域來的高僧入住在感業寺中,如今來此處燒香拜佛的人太多,奴婢怕人多眼雜的,將小姐的行蹤泄露出去了。」遠書解釋道。
顧衣好奇的問道:「西域來的高僧?」
「再過幾日便就是萬佛節了,各地的高僧都聚集在了長安。據說這位高僧在西域頗有名望,連皇上都請他入住到相國寺,可不知為何,他卻帶領了眾弟子偏偏選擇在此處。」遠書的話讓顧衣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這一行僧人不待在相國寺,偏偏選擇這麼偏僻的感業寺是為何?
按下心中的疑惑,顧衣又問道:「我走之後,可有人來此處?」
遠書道:「三小姐來過幾次,但是都被奴婢擋下了。按照小姐的吩咐,奴婢將此事稟告給了國公爺,之後三小姐便就安分多了。旁的就沒人來打擾了。」
果然不出顧衣所料,此次她好端端的在感業寺數月肯定會引起某些人的疑心,按照顧南月的性子,肯定會來一探究竟的。
顧衣嘴角冷冷的笑了笑道:「倒是也難為我這三姐姐了,都成了世子妃了還操著這份閑心,看來……這衛王府的日子,並不好過啊。」
緊接著,見遠書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顧衣微微挑了挑眉,問道:「怎麼了?」
沉默片刻,墜兒還是道:「雖然三小姐沒有再來後院打擾,但是這些時日三小姐常來此處,說是聽大師誦經念佛。」
顧衣眼神一亮,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弧度道:「顧南月從不信佛的啊……」
離王府,氣氛十分微妙。
被這兩位不靠譜的前輩折磨了將近半個月的衛風見自家主子回來了,聲淚俱下的控訴著這兩位的劣跡:「主子,兩位前輩將王府酒庫都喝空了,埋在地里的江南春也被他們挖了出來;賒瞭望江樓二十八隻烤雞,每日飯菜都是從望江樓送來的,零零總總的吃了千餘兩銀子。」
每說一句話,李離的臉色難看一分,大頭和尚不負之前囂張的模樣,不自在的剃了剃牙,手中還拿著半隻燒雞……
一旁的田一幸災樂禍的笑了笑,準備落井下石,卻見衛風話鋒一轉,又道:「庫房中兩株珊瑚樹不見了,一對純金打造的西域戰馬,還有先帝御賜的麒麟,鑲嵌在眼底的那一對紅寶石被人挖走了……」
李離冷冰冰的眸子一掃,田一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想要解釋,卻見隨著他的動作,衣袖中掉落下了一對紅寶石——人贓並獲!
見著之前在府上作威作福的兩人此時乖的不行的樣子,一旁看熱鬧的宋辭年與凌雪風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聲來。
按理說,這兩位在江湖上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大頭和尚對李離算是有授業之恩,田一也是救過李離,也不至於如此怕李離這麼一個小輩。
他們這般,與其說是畏懼,不如說是愧疚居多。當年他們對李離的恩情,與他們所欠李離的,也足以抵清了。
李離面無表情的敲了敲桌子,準備說話的時候,卻見一旁田一腆著臉道:「王爺,您和我家小徒弟什麼時候成親啊,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喝一杯喜酒啊。」
這是在提醒,顧衣的身份。
果然,在提到顧衣的時候,李離冷冽的眉宇緩和了幾分,開口對衛風道:「送田前輩出府,順便將在離王府一應費用都結清。」
田一見他這般說,不禁鬆了口氣,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一旁的大頭和尚見李離輕易的饒過了田一,便也想著插科打諢過去道:「好歹大和尚也算你半個師傅,你總不該找大和尚要錢吧。」
李離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看著大頭和尚道:「當日在感業寺被人追殺,承蒙大師相救,自然不敢。」
大頭和尚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卻見李離話鋒一轉道:「只是……有一件事,想要請教大師。」
看著李離清冷的深色,大頭和尚心中微微發苦,而一旁的凌雪風和宋辭年熱鬧看夠了,見李離有話同二人說,便十分明智的離開了。
「大師為何回長安?」李離開門見山的問道。
大頭和尚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笑嘻嘻道:「在那山中呆膩了,想回來看看。」
李離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厲色,眼若寒星,深不見底。見他如此,大頭和尚只得期期艾艾的說道:「那個……息夷回來了。」
知道此時已經瞞不過李離,他只能說實話。
將手中的燒雞放下,從袖子中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擦乾淨手上的油膩,卻見他沒了素日里粗俗的偽裝,動作慢條斯理。這一種優雅,似乎是浸染在骨子裡的。
他正色的說道:「貧僧回長安,是來清理門戶的。」
看著眼前不修邊幅的瘋和尚,又誰會知道,這曾是獨孤家的家主,曾與先帝,交情甚篤呢……
李離神色稍霽,看著大頭和尚,卻依舊是陰沉著神色,問道:「會牽連到她嗎?」
鮮少在他的臉上看到這般兒女情長的樣子,大頭和尚不禁失笑,緊接著肅然道:「你以為,昔年風波再起,顧家能夠獨善其身?一切漩渦的中心在於何處,難道,你不清楚?」
大頭和尚的話,成功的讓李離沉默頃刻。
「我會盡一切所能,讓她不受牽連。」李離認真道。
如今的李離,已並非當日的李離,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住她。
這樣的神情,何其的熟悉,在誰的身上他也看見過,他也這般許下過承諾。可是後來呢……
他的眼中,終於不再像是古井一般波瀾不驚,冷冷的笑了一聲道:「人心算盡,天意難算。當年你的父皇,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呢,就算是貴為天子的先帝,還是連自己心愛的妻子都不能保護。不過是所謂大局的傀儡……
李離眼中閃過一抹凜冽之意,冷聲問道:「你隱瞞了什麼?」
面對他眼中閃過的那一絲殺意,大頭和尚依舊笑眯眯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的那個師兄,這次也回了長安……」
他的師兄……
「彌剎?」李離想到那個人,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當年看破了獨孤家的鳳命預言,預言下一任皇后出現在顧家的那個人!」
饒是他那般良好的剋制力,此時已經驚呼出聲了。
「恩恩怨怨這麼些年,也應該過去了……」大和尚似是不聞他的怒意,依舊自言自語的說道。
李離心中微亂,他算盡了一切,卻獨獨漏算了這一點。萬佛節,息夷,彌剎……
「他現在在哪裡?」李離心中怒火中燒,而大頭和尚依舊是那不咸不淡的樣子,他都想欺師滅祖了!
大頭和尚這個時候也不跟李離賣關子了,勸解道:「你去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感業寺!
李離手背上青筋突起,冷著臉轉身而去,身後大頭和尚嘆道:「天意如此,何必強求呢……」
猶記得當年李離出生之時,那人批的命格是——天命所歸!
感業寺本是僻靜之地,於武后之時興起被封為國寺,而武后還政於李氏之後,感業寺便已經荒蕪了,就連後山的那紅梅,也無人觀賞。
而此時,感業寺中一改之前的冷清,熱鬧非凡,據說都為聽那得道高僧的講法開悟。
冉冉佛音,檀香縈繞,雖是聆聽佛音,但卻少了佛門應有的清凈。昔日清幽古寺,如今熱鬧的像是街市一般。
顧衣連番的奔波,本是打算歇息下的,但是這般吵鬧,根本就無法安歇。
她不知,這感業寺內原本的禪房都已經住滿了,都是長安城中的那些達官貴人,夫人小姐們。若非是她身份尊貴,哪裡還能獨佔一個院子呢。
「自十日前那位高僧到此之後,這裡每日都是如此熱鬧的。」遠書見顧衣眉頭微皺,連忙說道。
顧衣眉頭挑了挑眉,起身將狐裘披上,道:「既然如此,我們也去聽一聽那位高僧佛法究竟是如何的精妙。」
同時她也想知道,顧南月頻繁的出入感業寺,究竟與那位所謂的西域高僧,有什麼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