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雪上加霜
李離在鄴山失蹤的消息傳到顧家的時候，無疑是雪上加霜。
「本來庚帖被燒就不大好了，幸得離王派人回的及時，皇上那邊才沒有施壓給國公爺退婚。但離王偏偏在這個時候失蹤了，也不知道……」
說到後面的時候，墜兒的聲音漸漸的小了聽不清了，躺在床上裝睡的顧衣翻了個身，眼眸中一派清明。
李離在鄴山失蹤，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顧衣短暫的眩暈過後，心中空落落的，似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明明離開前，他還笑言讓她在家中好好的等著，等著他回來娶她，不要再拈花惹草。
在她不再堅持，想要嘗試的時候，現實總會給殘酷的一擊。
如李離那樣的人，戰場上的修羅，於千軍萬馬中能取敵軍首級，那樣厲害的一個人，又怎麼會敗在小小的匪賊手上呢。
在鄴山失蹤，若不是遇到埋伏，那就是他自己在那些人身上發現了某種線索，而實施的金蟬脫殼之計！一如……之前一樣，假借遇刺受傷為借口，離開長安，調查鬼樓的事情。
鄴山在長安郊外，天子腳下，對方縱然再厲害，又能有什麼辦法困住李離呢。李離失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第二種！
為了某一件事，不得不離開長安，是以假借受困之名。
那麼這一次，這一次的離開又是為了什麼呢？
是為了當年袁言起兵謀反的舊事；還是為了搜集周家的罪證；亦或者是，與當年周青鸞有關呢？
似乎每一次都這樣，在她自欺欺人的以為想要的幸福唾手可得的時候，殘酷的現實總會給她迎頭一擊。
她與李離之間，所求不同，縱然再親密無間，依舊是免不了隱瞞猜忌。
如果他真的在乎，本就處於庚帖被燒的風波之中，為何連隻言片語都不曾告訴過她；如果她真的信任於他，那麼在知道他失蹤消息的時候，應該如同書中所說的一樣，夜不能寐，日日憂心，盼他歸來，而不是心中有諸多的猜忌。
猜忌他又在瞞著她做什麼，猜忌他對她是否如同說的那般重要……
明明，再過月余，二人就要成親了啊……顧衣將自己縮成一團在錦被中，死死的抵住胸口，不讓那一種冰冷的猜測充斥她的內心。
她與李離之間，不能割捨對方，卻又不能沒有任何餘地的相信彼此，他們兩個人，他們的明天又在什麼地方呢？
這一日，是顧南月與李明淵成親的日子。
天邊下起了大雪，洋洋洒洒的，如同飛絮一般。
顧家張燈結綵，一派喜慶，沖淡了庚帖被燒的陰雲。
供奉在祠堂庚帖被燒的事情已經在外面傳開了，縱然李離第一時間表態，成親的事宜不會因為任何變故而改變，元樂帝那邊暫時沒有動靜，但是外面的流言紛紛，對顧衣並不利。
在這樣的時候，皇后病重，而李離……失蹤在了匪賊藏身的十萬深山之中，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似乎映證著某一種不詳的預兆！
無論顧家變故如何，李明淵與顧南月的親事依舊照常進行。
這幾日，顧衣時常進宮為皇后彈琴，但是今日因為顧家辦喜事，是以皇后特准她不必進宮。
顧衣跟隨在眾人身後，目送顧南月上了花轎。
大紅色的嫁衣，上面綉著鴛鴦的圖案，看起來十分華麗氣派，而相比較起顧家的慎重而言，衛王府前來迎親的隊伍算是有些簡陋了。
縱然如此，但是顧南月還是很高興。
前些時日，她在道觀中，是何等的狼狽不堪，而顧衣與離王婚期定下，又是何等的風光無限。但是世事無常，失蹤的離王，命格不詳的顧衣，曾經被捧的多高，而如今就被摔的有多慘！
「四妹妹。」臨上轎的時候，顧南月忽然叫道，掀開蓋頭嫣然一笑，看著跟在後頭默不作聲的顧衣道：「難道你沒有什麼想要對姐姐說的么？」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前世的時候也是這般，她一身嫁衣，神情倨傲的看著她，如同看跳樑小丑一般，「四妹妹，今日是我與世子成親的大喜日子，你難道沒什麼對姐姐說的么……」
那時……那時的她神情狼狽，在那樣輕蔑的眼神下潰不成軍。
費盡心思，可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裳而已……
而此時的顧衣，淺淡一笑，迎著她的目光道：「恭喜姐姐，終得償所願。」
冥冥之中，宿命一字，誰也不能參悟的透。
前世的顧南月嫁給李明淵，等待多年，蹉跎青春，最終得償所願；而這一世的顧南月，雖然幾經波折，但是最終李明淵還是選擇了她為妻。
她依舊是那般漫不經心的表情，讓顧南月少了得償所願她的快感，臉上終於的表情凝了凝，惡狠狠的瞪了顧衣一眼道：「你是鬥不過我的！」
父親重新接納她又如何，最終她顧南月還是以嫡女之禮出嫁到衛王府的；李明淵心屬於她又如何，最終世子妃的位置還是她的！
顧衣的唇邊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對顧南月道：「所以你燒了庚帖么？」
聲音極小，只有她們二人能聽得見。
果然，卻見她的話音方才落下，顧南月眼中閃過了一絲慌亂的看著顧衣。
是的，庚帖是她燒的。
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讓顧衣順利的成為離王妃，成為她今後見到，都要俯首叩拜的人。
娘親一直勸她隱忍，只要嫁到衛王府，才是屬於她的新生，終其一生，可以不必活在顧衣的陰影之下。
可是……她又怎麼甘心！
她買通了看守祠堂香火的下人——那裡地處偏僻，誰也不會注意到那裡，放了一把火……
此事皆因她一時衝動而起，若是追查下來，必定隱瞞不過別人。
但是，顧家不想讓顧衣成為離王妃的人太多，是以有人順手推舟，替她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祠堂著火，顧至遠派人查並沒有查出縱火的痕迹，所以，一切流言皆說是顧衣八字不詳，所以庚帖自動焚燒，引起大火。
她以為，她以為這些事情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的，可是……
顧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其隱秘的笑容，看著顧南月道：「你當真以為贏定了么……」
在她還沒明白顧衣嘴角那一抹笑容的深意的時候，喜婆連聲的催促道：「三小姐，吉時快到了，快上轎吧，可不能誤了時辰……」
命運延著既定的軌道運轉著，一切那般相似，可是又不盡數相似。
前世的顧南月，嫁給李明淵之時何等的風光，十里紅妝，迎親的隊伍加起來都有數百人，這般儀仗，就連看熱鬧的百姓都說皇帝娶親的陣勢也不過如此了。而顧家陪嫁的嫁妝從巷頭到了巷尾，羨煞了多少閨中少女。
而如今，在漫天的大雪中，那十幾個人迎親的隊伍，漫天的大雪，嘶啞的嗩吶聲竟有一種凄厲的感覺……
有些東西，既然一開始就註定了，那麼何必要強求呢。
顧南月如願以償的嫁給了李明淵，但是留在顧家的困局不會因為顧南月的離開而有所改善。
李離在鄴山失蹤，十萬大山茫茫，不知生死，而留在顧家的她，又該如何面對庚帖被燒的困局呢？
「衣衣，不是師兄不說，師兄也不知道李離的下落。」凌雪風看著顧衣，有些抓狂道。
本以為，不過是小小的山賊罷了，李離順手去清剿乾淨。誰知道這一清剿便出了事，追著那些匪賊的餘孽進了深山中，失去了消息。
雖然元樂帝已經儘力的封鎖離王失蹤的消息，派人去找，但是十萬大山，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顧衣冷清清的目光看了凌雪風一眼，臉上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道：「庚帖被燒之後，李離便就失蹤了，師兄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比起暴怒的顧衣，凌雪風更害怕的是一臉風輕雲淡的顧衣。
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衣衣……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果然，卻見顧衣嘴角勾起了一抹極其淺淡的笑容，認真道：「若是李離不能回來，這門親事便就算了吧。」
這些話，彷彿在心中已經演練了千萬遍，在有一日說出口的時候，並沒有那般的困難。
顧衣從來都不是認命的人，想要的東西，沒有什麼得不到的。唯獨李離……唯獨李離而已……
前世今生的執念，卻又恍若鏡花水月，明明近在眼前，卻又是遠在天邊。
凌雪風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驚駭的看著顧衣道：「衣衣，你不能這樣，李離如今生死不明，你若是在這個時候退親……」
話還沒說完，卻被顧衣打斷，「師兄，你比我更了解李離。他真的是生死不明，還是……已經去了別處呢？」
顧衣眼中無限哀涼，讓凌雪風看的心驚，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那樣一個聰明通透的女子，很多事情她看的都比任何人都明白。再多解釋的話也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
縱然這一次李離沒有傳遞一次消息來，但是凌雪風心中已經隱隱的察覺到，李離此時已經不在長安。應該是……去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