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大吉大利
高老太君取走庚帖之後,顧衣隱隱有些擔心。
自己這破命格顧衣心中清楚,前世養在侍郎府的術士皆言她命中煞氣重,雖不敢如吳天信直接說她天煞孤星,卻也說不出什麼奉承的好話。
若是這八字不合,當真命裡帶煞犯了李離的話,就算是元樂帝再急著李離成親,對於這門親事也要思量一二的。
明明一開始對於這門親事並不怎麼上心,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會有些擔心,對於自己這種反常的感覺顧衣也不大能理清楚自己的心意。
最後,總歸於自己不喜歡某樣東西,但是這東西是自己放棄的還是被別人奪走的,是兩回事。
次日李離的庚帖便送了過來,大吉大利,天作之合。
二人的庚帖,按照規矩供奉在了顧家的祠堂中。
對於此事,嫣兒一面抱著肉呼呼的安安,一面淡淡評價道:「合八字的是離王府養的人,還不得撿李離愛聽的說。」
李離近日很忙,往往是在顧衣半醒半夢之間李離才帶了一身風霜而來。
聽說這一次元樂帝興師動眾的修建佛塔,萬佛朝拜,偏偏長安城郊外一帶不大安寧,出了匪賊。
這本是府伊的事情,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匪患,事關著萬佛節能否順利舉行,擔子便落到了李離身上。
這些時日,顧衣已經不再是夜夜夢魘,一日迷迷糊糊中醒來,同李離道:「若是政事多,便不必兩邊跑了吧。」
李離聞言,有一絲感動,方才想說自己不累,卻緊接著聽顧衣道:「如今屋子裡已經生了火不冷了,倒是你半夜來帶著寒氣,晚間總要將我驚醒。」
看著過河拆橋的某人,饒是李離平日里再不動聲色,此時面上表情也不由得一黑。堂堂的離王殿下,在她顧衣眼中就是一個暖爐么!
見他這般,顧衣嘴角勾起一抹惡作劇得逞了的笑意。李離無奈,對於日漸壯膽的某人,他實在是沒脾氣。
「李明淵為什麼又要娶顧南月?」鬧了李離一會兒后,顧衣想起了正事,問道。
難道真如顧雪所言,李明淵將一直拖著的婚事提前,僅僅是因為對她心有不甘?
李離聞言,鷹一般的眼眸瞬間盯住了顧衣:「為何問這個?」
見他反應這般大,顧衣眉頭微皺,莫非果然如同她預測那般,事情沒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緊接著,李離又道:「為何關心他成親的日子。」
顧衣愕然,看了神情顯然十分不悅的某人一眼,莫非……是在吃醋?顧衣生生被這個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
李離眼神向刀子一樣掃了顧衣一眼,他可沒忘記,之前李明淵如何纏顧衣纏的緊。還被他撞見過幾次……
顧衣最怕李離這樣的眼神,十分沒出息的弱弱解釋道:「你是知道的,我與顧南月不和,誰知他們又在想什麼損招要陷害我,防不勝防么。」
聞言,李離的神色鬆動了幾分,「衛王府的事情一直沒大在意,你若是想知道,讓衛風查去吧。」
對於李離來說,李明淵不過是個跳樑小丑罷了,他真正的對手,是周家。
顧衣嘴角抽了抽,想到前世的時候李明淵可是一直將李離當做勁敵,卻未曾想到在李離心中李明淵連對手都算不上。
見著李離一臉不屑的樣子,特別想提醒李離萬不能輕敵。前世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個讓他不屑一顧的人,最終走上了權力巔峰。
不過……顧衣想到前世小皇帝猜忌李離,以至於最終李離放權之事疑惑重重,這一世,他們的鬥爭似乎過早拉開,最終,又會是鹿死誰手呢?
命運的軌跡誰也不能窺探到它會發生什麼樣的轉變。
前世李離與周家的爭鬥,李離被李宸煜猜忌賜死,被周家扶持的李明淵登基為帝,最終結果應是周家勝了。
其實自太後去世之後,周家式微,在李離給予周家與衛王府致命一擊最為重要的時候,若非是李明淵率先發難,不知用何辦法挑撥李宸煜將李離軟禁於鄴山行宮。
正是因為如此,李離對於李宸煜心灰意冷,放權於鄴山行宮消沉半年,最終喝下那杯曾經信賴、仰視他的孩子,奉上的那盞毒酒。
顧衣本以為,他們叔侄之間關係一向不和的。但是這一世,李離對於李宸煜而言亦師亦友,李宸煜對其也十分敬重。
前世的時候,究竟李明淵做了什麼,才讓那個孩子起了殺心呢?
「在想什麼呢?」見顧衣在走神,李離低聲問道。
顧衣堪堪回神,道:「聽說長安郊外出了匪患,王爺要親自帶兵去剿匪?」
兩人成親的日子近了,每每晚間過來,李離與顧衣鮮少談論朝中的事情,顧衣不問他每日在做什麼,他也沒有過問顧衣整日在忙些什麼。雖然二人看似親密無間,但是二人之間總是隔閡點什麼。
見顧衣問,李離也不瞞著她。
「是。」李離道。
顧衣記得,前世的時候長安城中並未出行過什麼匪患,在這樣的時候,又會帶來什麼樣的變故呢。
「朝中又並非是沒有可用的武將,為何這次要派你親自去呢?」顧衣是擔憂這橫生的變故,事情的發展往不可預測的方向而去,卻並未察覺到她的語氣軟軟,聽在李離耳中似是在嬌嗔一般。
夜明珠的瑩瑩光亮之下,李離凌厲的眉宇此時柔和了幾分,「萬佛節將至,出現匪患,皇上心有不安。」
前世的時候顧衣在元樂帝身邊侍奉那麼久是知道他的性子的,雖與李離是兄弟,但是性子卻截然不同。李離不信佛,不信天命,元樂帝卻深信不疑。
這一次萬佛節眾僧朝拜,為此元樂帝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迎接佛塔,在這個時候出現匪患,或許在元樂帝看來是一種不祥的預兆,難怪李離會親自出手了。
元樂帝……只想做個太平天子的皇帝,他一輩子對大祁江山大業無所建樹,最終做的唯一正確的一件事情就是在臨終之前讓李離輔政。
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元樂帝的信任超乎了皇家的親情。但是,事情真的有那麼簡單嗎?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對於這樣一個功高蓋主的皇弟,元樂帝心中,哪怕就沒有那麼一點的忌憚?
昔年鄴山大雪紛飛,李離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喝下那杯毒酒,恍若是歷歷在目。
這一世,無論他們之間最終會如何,她也不願看見他,重蹈前世覆轍。
「若是……待大仇得報,周家黨羽一應剷除之後,王爺又待如何?」
李離為大祁憚盡心血,所求並非是這萬里河山,那萬人之上的位置;也非是名垂千古,身後之名。明明有經天緯地之才,身處於皇室之中,卻又無野心,他所求的,到底是什麼?
曾經有人問過他,這一生所求,究竟想要什麼?在他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前半生無比順遂。
他的母親是皇后,他的父皇對他寄予無上希望,親自在身邊教導,他從小所受的教導都是世間最好的,連……皇兄都比不上。
有的人一生是從出生開始,由虛無到不斷的擁有,而他的一生……一開始擁有的太多,所以是在不斷的失去。
他以為,他的存在,是父皇的驕傲,是大祁皇室的驕傲,他以為,他的母親縱然沒有親自撫養他,但是卻對皇兄視如己出,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是位仁慈的皇后。
是在何時,跪於太廟之前,供奉的是大祁先祖。宗廟內燭火搖曳,昔日寬和溫厚的父皇,在暖黃色的燈火憧憧之下,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那時,他不在是疼愛他的父親,而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掌控生死的君王。
所有曾經堅定的信仰在一夕之間傾塌。
在利益重於親情的皇家,在風雲詭譎的後宮,所有人看重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家族的利益而已。哪怕是夫妻之間、哪怕是母子之間。
而他的存在,更是一個笑話。
在那樣父慈子孝的背後,在那殷切的期盼背後,他的存在,不過是用來贖罪的存在……
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他的人生在不斷的擁有又是在不斷的失去,失去父皇、失去母后,擁有愛人,又在……失去。
那樣的魔咒,從出生開始便就籠罩在他的身上……
回到長安的時候,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未來。
在曾經擁有、又被毀滅過後,那樣薄弱的希冀,便不復存在。直到……遇見顧衣。
在她的身上,有著一種不屈服於命運的韌勁,二人所經歷的何其相似,但是選擇卻又那般不同。
他縱權傾朝野,可是選擇的是屈服;而在她身上,縱然勢單力薄去,卻不斷的在困境中,尋找新生的希望。
在她的身上,他看見了通向未來的希望。
所以……
「待長安所有一切結束之後,我們一起離開長安。」
顧衣有些愕然的看著他,卻見他的神色在瑩瑩燈火之下,帶著一種罕見的溫柔:「也就這幾年吧,待朝中一切安穩之後,我便放權。到時候做個閑散王爺,江南塞北,待你一起遊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