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三足鼎立
「衣衣,我知道的,這樣對於他來說,並不公平。」章蘭因帶著些微愁楚的聲音道,「章家的事情,我知道他幫了我很多的,我不會讓他為難的。」
顧衣見她這般說,猶豫了會兒,還是道:「宋辭年,待你是用了真心的。」
如宋辭年那樣的性子,若非是真的喜歡,又怎會小心翼翼的百般討好,又不讓她察覺呢。
章蘭因的眉宇之間,閃過了一絲遲疑,但還是道:「衣衣,感情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
「不管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但是在我記憶中的嘉敏哥哥,會沒有任何條件的包容著我的一切,會在三月春花開的時候,給我摘來一朵帶著露珠的桃花。」說到此處的時候,章蘭因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掃去了眉宇之間的那一抹陰霾。
那個眉眼溫潤的男子,早就已經融為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融入了她骨血之中。從情竇初開時,她便知道這將是她廝守一生的良人。
曾經愛的有多深,那麼他的背叛就有多麼的痛苦。溺水之時,在看見他毫不猶豫的抓住了另一個女子的時候,她與江家的情分就已經斷了,但是在心中的情分,豈是說斷就斷的呢。
「或許我以後可能會忘記他,愛上別的人。但是現在,現在依舊忘記不了。如果依舊忘記不了以前的記憶,而去接受別人的話,無論對於誰來說,都不公平。」
顧衣聽了章蘭因這樣一番話,微微的有些愕然。看似什麼都不明白的一個人,其實看的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清醒。
同時,心中卻有一分悵然……
在生命中最為美好的一段時光中愛上的一個人,將會成為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不管,今後他會變成什麼面目全非的模樣,但是……但是依舊會下意識的尋找,最初美好的一段記憶……
「衣衣……」見顧衣沒說話了,章蘭因忍不住叫住了她,顧衣回神,喝了口茶掩飾住自己眼中的異色。
「話說,你叫我出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啊?莫非是你與離王好事將近了?」章蘭因眨了眨眼睛,揶揄顧衣道。
「嗯。」顧衣大大方方的被章蘭因打趣,淡淡道:「親事已經定在了臘月二十四。」
這般風輕雲淡,倒是讓章蘭因驚訝的半天都沒合攏嘴,「竟……竟然這麼快?」
那一日在梨園上的一句戲言,卻沒有想到最終一語成讖,看似身份懸殊的兩個人,分分合合,最終卻走到了一起,緣分二字,誰也琢磨不透。
短暫的驚訝之後,見顧衣臉上的表情,章蘭因對她是最為熟悉不過的,便問道:「衣衣,你不是喜歡離王嗎?為什麼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呢?」
分明是親事將近,在顧衣的臉上卻絲毫找不到歡喜的神情。
顧衣的表情凝了凝,清澈的眼神中少有的浮現出一絲困惑,道:「我也不知為何……就像是,當昔日之夙願,在今日終得以之實現,讓人總覺得那麼的不真實……」
所有人都認為,她是該高興的。連她自己都那麼認為的,曾經那麼愛過的一個男子,若皎皎明月,成為最終的執念。可是,她……卻沒有一絲的歡喜。
似乎是所有的一幕幕,都是被人推動著走的,而身為局中之人的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章蘭因聞言,理解的笑了笑,對顧衣道:「衣衣,你是太過於在乎了,所有患得患失。」
顧衣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道:「大概吧。」
眼神又恢復了昔日的清明與堅定,同章蘭因道:「蘭因,我想你幫我查個地方。」
章蘭因不解的看著她,卻見她緩緩的說道:「望月鎮。」
臨走的時候,章蘭因笑著同顧衣道:「衣衣,你成親一日,我必要討杯喜酒喝。」
顧衣臉上的笑意微微的頓了頓,臉上是章蘭因看不明白的一種奇特的神色,卻見她道:「但願……那一天能順利的到來吧。」
世事無常,我們誰也無法預料到命運的軌跡會發生什麼樣的逆轉。本以為近在咫尺的幸福,又會被宿命衝擊的如何支離破碎。
就像是那一世,本以為君臨天下,將會如願以償。誰知下一刻,便在頃刻之間墜落人間地獄。
所以她顧衣,從不會相信,命運會那般輕易的眷顧著她的,從來不信……
「望月鎮?」太后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奇特的笑容。
周顯之回道:「是的,當年那個南夷女人被趕出周家之後,她們母女二人便流落在了那一帶,以乞討賣花為生。」
說到此處的時候,周顯之臉上有幾分郝然的神色,當年周芍母女二人,是周家一段不怎麼光彩的風流韻事。
「據暗衛所查,當年景侯尚且是世子的時候,曾在那一帶遊歷過一段時間。若是二人有什麼瓜葛的話,也就只有那時了。」
「周芍這個丫頭,倒是有些能耐。」提到這個的時候,太后臉上笑意不減:「哀家一開始便就知道她不是個聽話的,若是能以此事來制約於她的話,說不定還可為哀家所用。」
周顯之附和著太后的話道:「除此之外,太后說不定還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拉攏景侯。」
「蕭桓玉手握兵權,蕭家在朝中也有些影響力。我們曾數次想要拉攏於他,只是一直尋不到合適的機會。」蕭桓玉與一般的王孫子弟不同,並無野心,為人也沒有什麼軟肋,看似閑雲野鶴不問世事,卻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就連周家都無法將他拉攏到屬於他們自己的陣營中來。
萬幸的是,蕭桓玉並不與他們為敵。
「寧安金礦敗露,大大小小几十個官員受到牽連,就連長安城中,少不得要將江家推出去才能讓我們摘的乾淨。這次我們損失不小,若是能拉攏景侯,這一局我們才能扳平了。」周顯之抱怨道,「宋相那老傢伙,一把年紀竟然還有心操持邊境的事情,也不怕閃了那副老骨頭。」
此事起因,皆是寧安那邊官員欺壓百姓太狠,將邊上村子鎮上的壯年勞力都調遣去挖金礦,出了不少人命,激起民憤,僥倖逃脫的百姓不遠萬里遞狀子到長安,說起來也合該他們倒霉,那狀紙偏偏遞到了下朝的宋相手中,所有朝中掀起這麼大的風浪。
比起周顯之的一臉懊悔,太后臉上神色十分淡然,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周顯之一眼道:「你真當以為是巧合嗎?」
周顯之疑惑道:「太后的意思是說?」
太后冷哼一聲,道:「宋毅,不過是被人拿來做了幌子罷了,就算如他,也怕功高蓋主。」
周顯之倒抽了一口涼氣,緊接著不敢置通道:「太后的意思是說,是離王!」
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太后皺眉看了他一眼,身居高位,卻依舊這樣沉不住氣,周家的子弟,是一代不如一代。能繁盛如今天,多為她們這些女子在後宮之中的詭譎之計。
可是如今周家本家,已經沒有那般傑出的女子了。不然也不會在多年前選擇了周凰,如今選擇了周芍進宮。
若是……若是沒有了她的庇護,周家又該如何?
所以,那件事情,哪怕是有違倫常,哪怕會遺臭萬年,一定要成功!扶持衛王府登基,周家從龍有功,李明淵,將永遠受制於周家!
就算是不能一世受制於周家,那至少可保周家二十年安寧。二十年之後會如何,將不是她所憂心了。
她已經保了周家將近五十年,已經不復周家教誨。此後她的靈位,將供奉在周家長明宮前,受周家子弟供奉煙火,世代傳頌。
這……就是她在幽幽深宮中,耗費了大半生的時光與心血,丈夫離心,兒子成仇,所換取來的東西……
有時候,看著鏡子中遲暮的老人,她也不由得問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究竟值得還是不值得,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當付出那麼多代價之後,就算是不值得,也只能認為她是值得的……
見太后垂眸不語,周顯之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他不知……哪裡又說錯了。
良久之後,只聞得太后輕輕一嘆,卻見她道:「哀家跟你們說過了多少次,凡事不能急於求成,也不能太貪心。只要皇帝在一日,便都是他的臣子,不能將事情,做的太過。」
周顯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連聲道:「微臣知道了,回去之後,定當約束下面官員。如今離王回來,就算暫時沒有與我們撕破臉面,怕的就是他會來個逐個擊破,將我們的人一一剷除掉。」
太后看了周顯之一眼,微微的點了點頭。他倒是難得聰明了一回。
八年……不,應該是九年前了,那個被萬箭穿心卻依舊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男人,帶著毀滅一切的怨恨回到長安,他還活著,對於他們而言就如同頸上懸刀,永遠不得安寧。
但是,只要元樂帝還活著一日,便就能約束他一日。三足鼎立的局面,只要元樂帝不死,這樣微妙的平衡就不會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