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緣定三生
周芍因為離王的原因,與顧衣不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如今顧衣已經同離王定下婚期,這周芍依舊還糾纏不休,倒是落了個下乘了。
有人不喜看見周芍這般失了大家風範的樣子,殿內也有的人看不慣顧衣那般的春風得意,是以什麼都沒說,只用看戲的眼神看著顧衣與周芍二人。
周后想要拉攏這個未來的離王妃,但是周芍到底是她的族妹,若是二人真的在棲鳳宮中鬧起來,她究竟會偏幫誰呢?
面對周芍的挑釁,顧衣只淡淡的笑了笑,這樣一比較,顧衣更顯得大度了。
周后什麼都沒說,當做看兩個小輩拌嘴了。不過是個小插曲罷了,眾人很快就落座。
今日周后宴請的人除了周芍之外,大多數都是生面孔,倒是也沒見到衛王妃。
上次周后在宮中設宴,衛王妃沒少給顧衣下絆子。周后此次請了所有人,獨獨漏掉了衛王妃,不可能只是巧合。真的如自己推測那般,此次設宴,周后是心存示好之意。
她與周家不和,元樂帝身體不好,李宸煜尚且年幼,她想要穩穩的從皇后之位坐到太后之位,必須依靠外戚的力量——離王府,是最好的選擇。
李離無心皇位。
顧衣挑的,是個不大起眼的位置坐下的,今日進宮,她不想太招搖。
與她坐在一起的,是花蕊夫人。
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的絲絲點點汗水,她悄悄問道:「怎麼了?」
她記起她有舊疾在身,雖然現在臉色比之前看起來好了點,但是不過短短數月時間,就算是凌雪風也不可能根治好她的病的。
也不知,當年這樣的病根,究竟是怎麼留下來的。
「我……我好像不大舒服。」她說著,喉嚨有些嘶啞,對上顧衣關切的眼神,笑了笑道:「是老毛病了,你之前也是見過的,歇息片刻就好了,不用擔心。」
顧衣給她倒了杯熱茶,她握在手中,綠色的茶湯泛起了層層漣漪,她神情有片刻的恍惚,顧衣奇怪的看著她。
宴席開始,宮人們陸陸續續的上了菜來。周后對於吃穿用度極其講究,菜色自然是極其的精緻的。
只是,太過於注重擺設了,吃起來莫不是有些索然無味。顧衣動了幾筷子,應付了幾口。
顧衣坐的遠,不妨周后的目光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見她似是不喜席間的菜色,只挑揀著幾樣甜的點心吃,頗有些孩子氣。笑了笑,懶散的吩咐素心道:「前些時日陳郡送了些百花蜜酒來倒是不錯的,便呈上來給各位夫人小姐嘗嘗吧。」
周后性子冷清,很少又這般熱絡的時候,一時間那些貴人莫不是皆受寵若驚的樣子……
百花蜜酒呈上來的時候,將桌邊的白玉酒杯撤了下去,換了琉璃酒盞。
琥珀色的酒液倒在琉璃酒盞中,又一種酒的香醇,花的馥郁,飲下之後又有蜜的甘甜。
伺候的宮女倒了一杯給顧衣,顧衣飲下之後不由得貪了幾口,見她的杯子控了,身後的宮女連忙續上。倒是一旁的花蕊夫人,只抿了半口就放下,見顧衣看她,便笑道:「我不大喜酒氣的。」
宴席正在進行著,主盡賓歡之際,卻聽一旁的周芍忽然開口,這次針對的不是顧衣,而是她身邊的花蕊夫人:「聽聞夫人不是長安人氏。」
長安城中眾所周知,花蕊夫人出身微芥,不過得了景侯的青睞才進了侯府。都過了這麼些年,對於花蕊夫人的身份大家都十分默契的繞開,這周家姑娘卻偏偏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起。
莫不是見著花蕊夫人同顧衣關係較好,在顧衣身上討不到便宜,所以便拿花蕊夫人出氣。
大家都第一次見到花蕊夫人,平日里景侯將她保護的太好,都想知道,這個女人能讓景侯專情那麼些年,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畢竟,在遇見她之前,景侯蕭桓玉是長安城中出了名的浪蕩子弟。
是以,眾人都以看熱鬧的心態,看著這一出鬧劇。
花蕊夫人微微的笑了笑,眉宇之間十分坦然道:「妾身並非長安人氏。」
周芍不依不撓的追問道:「聽你的口音,有點像是咱們越地,莫非你也是陳郡人?」
說著,便又笑道:「雖然此話問的有些冒昧,但是久居長安,許久都沒有聽過鄉音了,一時間見到夫人難免會覺得十分親切,還望夫人見諒。皇後娘娘,您是是么。」
周芍一派天真的同周后道。
周后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不輕不重道:「這麼多貴人在,不要太頑皮。」
若是不知道太后與周后二人勢如水火,倒還真覺得姐妹二人關係十分親密呢。
周芍都這般說了,花蕊夫人不好不作答:「妾身確實出自越地,不過是個偏僻的村落,不敢與姑娘攀附。」
「不知是在何處?」周芍越發來了興緻。
顧衣眉頭皺了皺,周芍一向是懂得進退的,怎麼今日針對她們這般明顯。
「周姑娘,來者是客,莫要在皇後面前讓夫人為難了。」
見周後為花蕊夫人說話,周芍斜了顧衣一眼,陰陽怪氣道:「我不過在與夫人敘敘舊而已,四小姐之意,是在指責我在為難花蕊夫人?」
言外之意,是在警告顧衣不要因為離王的緣故,恃寵而驕。
周芍素來是個聰明人,雖然與她不和,但是卻鮮少有這般不可理喻的時候。顧衣眉頭蹙了蹙,方才再與她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見花蕊夫人清淡淡的聲音道:「望月鎮。」
「妾身,是望月鎮的人。」花蕊夫人淺淺道。
在知道,花蕊夫人曾有那樣一段過往的時候,顧衣知道,她定然不會將自己真實的身份說出來的。
當她拋棄了家鄉的丈夫和女兒,拋棄了少年時的初心,選擇了錦繡繁華的長安的時候,她註定了與越溪的阿嬈,再無瓜葛。
多少次午夜夢回之間,入目的帷帳綉著精緻的梅花,一朵朵像是真的一樣,鼻尖縈繞著極幽暗的香氣,蓋著的被子輕若雲絮,像是絲又像是緞,上面綉著仙鶴振翅的圖樣。這一切像是入了畫,讓人有一種不盡真實的感覺。
她出身在何處……不是那個承載著她最為快樂的一段記憶的越溪,不是春天一到,便有漫山遍野細碎的黃色小花的越溪。
望月鎮,這個地方,顧衣沒有聽說過。
想來,這應該是一座偏僻的小鎮,蕭桓玉為她編撰的身世。畢竟,是那樣一個謹慎的人。
卻見周芍的臉色微微的白了白,似是呢喃道:「望月鎮,我……聽說過的,那裡的梅花,是開的極好的。」
那是滴水成冰的冬日,她最為討厭的季節,沒有避寒的衣服,破爛的鞋子露在外面的腳趾頭凍的通紅通紅的。
她捧著一捧紅梅,在橋洞底下叫賣,上面依舊留有殘雪,那是她一早就去採摘的。
從天明到黃昏,沒有賣出一枝花,那個眉眼清俊的男子……
「望月鎮,倒是一個別緻的名字,可是有什麼由來不成嗎?」在座的,一個面生的貴女,好奇的問道。
久在長安的貴女們,從這裡出生,從這裡長大,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自是難掩好奇。
本以為依照花蕊夫人清淡的性子不會回答,畢竟,不過是個編撰出來的地方。
她忽然笑了,十分的溫和,眼尾勾起了一抹笑紋,本是極其清淡的容顏,此刻帶上了一抹明艷不可方物的顏色。
「望月鎮,並無什麼特殊的地方。只是那裡有一座橋,叫做姻緣橋。橋上有繞過紅線千匝,不知有多少年頭了,據說有一根紅線是天上的月老留在凡間的。所以,因這橋得名,便叫做望月鎮。」
「傳言中男女互定終身,只要踏過著一座姻緣橋,便能緣定三生。無論來生來世,變成什麼樣子,都能相認。」花蕊夫人微笑的說道,引起不少貴女們嚮往的驚嘆。
周芍本欲引出花蕊夫人的身世,嘲諷她一番的,未曾想到會得到相反的效果,沒好氣的冷哼一聲道:「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哪裡有那般神奇。」
眾人見她今日三番兩次失態,心中暗道這周家姑娘,太過於小家子氣了。有些人家,也歇了結親的心思。
氣氛微微有些凝固之時聽見外面宮人傳話道:「娘娘,小皇子來了。」
周后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倒是鬆動了幾分,輕聲道:「讓他進來吧。」
「母后,母后……」話音落下,卻見一個穿著月白色錦袍的小小人兒飛奔著跑了進來,沒有絲毫顧及到皇家禮儀,不是李宸煜還是誰。
周后蹙眉道:「成何體統!」
很多時候,因為周后寵他,李宸煜是不怕的,笑嘻嘻的黏著周后道:「母后,煜兒已經一天沒見過你了,很想你啊。」
周后眉宇溫婉,不復方才清冷,眉宇之間帶著溫婉的笑意,接過了宮女手中的手絹,擦拭著李宸煜額頭上的汗水,問道:「今日又跑哪裡去了,一頭的汗水。」
在這麼多人面前,周后沒有端著皇后的架子,可見對李宸煜的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