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彼岸兩端
顧衣在歸家的途中遇到刺客的事情根本就沒能瞞的過去,或者說,顧衣也沒打算瞞著別人。
這一世對比前世而言,顧衣雖然說不上是仇家無數,但是這一世的仇家也不少,想要殺她的人,也不少。
顧家的不用多說,顧南月母女二人恨她入骨,老夫人視她為眼中釘;衛王府,難保小產後的顧雪會遷怒到她身上;周家,因為她與李離的關係,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最有嫌疑的,便就是這三方人馬,他們想要除去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但是卻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候動手呢?難道不怕一擊不成打草驚蛇嗎?
就目前來說,她近日結怨最深的人,應當是顧南月無疑。
顧南月屢次在她的手下受挫,如今被關在道觀中,肯定是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後快。這一次竟然買通刺客在街上刺殺,或者顧南月沒那麼大的本事,但是依照臨氏的心狠手辣,這種事情她是能做的出來的。
但是,那些刺客訓練有素,就連謝蘊應付都吃力,會是臨氏派出的嗎?
顧衣腦海中亂糟糟的一片,根本就理不出什麼來。究竟刺殺她的人是誰,在沒有任何線索之下推測不出來,但是那些刺客,如今偏偏是在李離的手中!想到這個的時候,顧衣就覺得無比的鬱悶!
不想與李離有任何瓜葛,可是偏偏在李離回長安的第一天便就遇見了這麼糟心的事情,二人牽扯在了一起,二人之間,當真是孽緣,剪不斷理還亂啊!
顧衣攪著手中的衣服,無比心煩氣躁的想到。本以為,那日的話說的那般決絕,依照李離的性子便不會糾纏,沒想到,李離真的跟她杠上死纏爛打了起來。
顧衣十分後悔,將銀子早早的送到了離王府去,現在面對李離的時候,她根本就已經失去了先機!
「小姐,這衣服奴婢讓人洗乾淨,明日送到王府中去吧……」遠書進來的時候,正見顧衣神情陰測測的不知在想什麼,捧著黑色披風的手不由得抖了抖,同顧衣道。
「洗什麼洗,直接丟了就是!」顧衣將鬱氣都發泄到了李離的披風上,沒好氣的說道。
遠書見狀連忙將衣服放在了一邊,按住顧衣道:「小姐你可不能動,小心腰……」
話音落下,卻見顧衣「嘶」了一聲,捂著腰重新的趴了下來。眼圈都紅了一片,一雙鳳眼氤氳著霧氣。
見顧衣這般,遠書小心翼翼的將顧衣穿著的中衣向上拉了些,卻見那腰上有一道淺淺的血痕,是那刺客刺殺顧衣的時候留下的。
這一世顧衣沒吃過什麼苦頭,身子都是嬌養著的。那一截細腰,盈盈不堪一握,若羊脂白玉的膚色上雖然不過是淺淺的一道划痕,看起來卻也是十分的觸目驚心的。
但是傷的最終的不是搖上的那一道划痕,而是青紫的兩道掌印。也不知那人對她有多大的仇恨,手勁大到要將她的腰給掐斷。
遠書的手勁很輕,但是顧衣卻是極其怕疼的。雖然忍耐力驚人,但是這一世嬌養慣了沒吃過苦頭,揉了不過一會兒,顧衣受不住悶悶道:「算了不揉了,就這樣吧。」
恰好又摳到了左手上的傷疤。
過了這麼久,那一道深到可怖的傷疤在良藥之下已經痊癒,但是還是留下了一層淺淺的疤痕。
這也是李離留給她的。
她當真是與李離命里相剋,前世的時候二人是在朝局中是爭鋒相對的敵人,相互陷害,最終李離死在她的手中;這一世倒好,李離平安無事,她倒是被李離弄的傷痕纍纍的。這般,再一次篤定了顧衣要遠離李離的想法!
「刺客的事情,父親那邊可查出什麼了?」顧衣趴在那裡不好動彈,便跟著顧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道。
「國公爺那邊現在沒傳來什麼消息,大將軍那邊也被驚動了,晚間的時候也來了家中。」遠書將葯放在了一邊,同顧衣道:「不過刺客在離王那邊審理,王爺說一有消息必定會告訴國公爺與大將軍的。」
聞言,顧衣冷笑了一聲。李離那人,一肚子的算計,誰知道他又打的是什麼主意。
若是刺客是顧家人做的,他必定會以此為要挾與她交換一些有利的東西;若是此事是宮中的人做的……一旦涉及到太后那邊,李離肯定是會想辦法將此事壓下去的吧!
到底,還得是自己查。
「算了,這件事情多讓人盯著,看能查出什麼來嗎。」顧衣吩咐道,不過也沒抱什麼希望,李離想要瞞著的事情,普天之下沒人能夠查的出來。
「這些時日,就讓泓兒住在長風院吧,那些刺客既然敢明目張胆的行刺,端居也不一定十分安全。近些時日,我也少出些門。」顧衣悶悶的說道,遠書一一的應了下來。
「傅家的事情,可查出什麼來了?」顧衣趴在那裡,支著下巴問遠書道。
南園那邊,顧衣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敢去動。只能在一旁旁敲側擊的去查一些東西。
遠書連忙道:「顧家的老人不多,知道之前那位老夫人事情的人更少。墜兒也去胖嬸那裡問去了,但是胖嬸那似乎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鄰里說一家人回老家去了,目前而言,並沒有查到什麼特別的線索。」
「哦……回老家了?」顧衣有些意外撐起身子看著遠書,不成想這一動,腰上一陣痛,眼淚這下真的直接流了下來。心中已經罵了李離無數遍。
遠書慌忙的扶住亂動的顧衣,半是同情道:「小姐,你腰上的傷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還是先好好的躺著等養好了再說吧!」
顧衣怕痛,又不肯讓她揉,好的更加慢些。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胖嬸的老家是越地……越地,鐵匠鋪子,偏偏在這樣的時候選擇回去,是巧合還是有什麼其它的原因?
「小姐可是覺得胖嬸一家走的太蹊蹺?」遠書跟了顧衣這麼久,自然是顧衣在想什麼她能看的出來,「要麼奴婢讓人去查探一番?」
顧衣不敢亂動了,只「嗯」了一聲道:「在這樣的時候不在,總讓人覺得不大放心啊。」
越地,越溪,這一世,這個地方就如同夢魘一般環伺著她,似乎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與那個地方息息相關。
遠書和顧衣說完正事之後,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同顧衣說著話,「臨姨娘那邊也不知為何,這些時日倒是很少去老夫人那邊了,就連國公爺,好像有幾天都沒去老夫人院子里請安了。這以前可是都沒有過的。」
遠書同顧衣說著顧家的動向道,這也是顧衣早早的囑咐過的,顧家的一切要事無巨細的盯緊著,向她彙報。
可是說完之後,久久的沒見到顧衣的回應,低頭一看,卻見顧衣趴著已經睡著了。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先是在沈家偶遇到謝蘊;緊接著在畫舫上謝蘊追擊鬼樓的主人——閻君!而後,便又是在梨園門口遇見周芍;在其後,又與花蕊夫人半是試探的談話;再到最後,歸家的途中又遇見刺客行刺,與李離一番糾纏,顧衣早就已經倦了,說著話便直接睡著了。
見顧衣一副累極了的模樣遠書也不敢多擾她,拿了一床薄被給顧衣蓋上,小心翼翼的將燈滅了退下了。
這些時日,小姐看似與以前無異,但是自那位吳大人到顧家之後,小姐每天晚上總是在夢魘中驚醒,已經許久都沒睡過安穩覺了。
雖然迷迷糊糊的睡下了,但是心中擱著事情,顧衣睡的並不安穩。
心思擾亂不安寧,連夢境都是亂的。
一下子是梅林十里,白色的梅花競相綻放,若白雪暗香。容顏清雋的少年,手中捧著一卷義山詩集,身邊掛著一盞暖黃色的燈籠,在那裡靜靜的站著,像是在等一個人,若等了幾個隔世經年……
那樣的身影,讓人無比的心酸寂寥……
倏忽之間,又變成了漫天大雪,九曲長廊下掛著的燈籠在風雪中搖曳。穿著黑衣服的男人死死的盯著他,眉宇之間帶著不可一世的張狂,道:「顧衣,你逃不掉的,生生世世,都逃不掉的……」
而後所有一切,都轉變成了亘古不變的黑暗,獨留她一人的寂寥。
在顧衣已經習慣了的時候,忽然於黑暗中,生出了一把火——跳躍的燭火,是蓮花的形狀。
一簇簇的,在她的身邊點燃,她發現,自己好像是懸浮在半空中,懸浮在那紅蓮業火之上。
幽冥苦海,紅蓮業火,若是她一個不小心,便會跌下去萬劫不復……她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懸浮在半空中,沒有任何著地可依附的地方,時時刻刻的擔心著會被火焰吞噬,會被幽冥苦海中的鬼魂拉進去!
便在這個時候,在她的面前忽然懸起了兩座浮橋。
浮橋上,大朵大朵艷麗的紅色花朵,絢爛綻放。
浮橋上,站著兩個人,一黑一白,同時向她招手……
她看不清楚他們的容顏,但是卻能夠感覺得到他們的注視——他們讓她過去。
兩座浮橋,通往的是不同的彼岸,她選擇哪裡才是正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