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計中之計
九重宮闕深深，顧家驚魂之事尚且未曾傳進來。
嘉壽宮中，燈火都歇下了，就太后寢宮點著一盞燭火。
雲錦為閉目養神的太后捶著腿，一面問道：「太后可是在等國舅爺那邊傳消息來？」
閉目養神的太后，嘴角幽幽勾起一抹笑容道：「怎能有那般快。」
「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若是國舅爺那邊得手了的話，消息第一個定然會傳到皇上那邊的。要不讓奴婢著人去勤政殿探聽一番？」雲錦知道，今天晚上的意義非同小可，但是卻不知為何太后不太在意的模樣。
太后嗤笑一聲，「這個時候，皇上應該在棲鳳宮，你當真能探聽到什麼東西？」緊接著，不緊不慢道：「沒那麼快傳來好消息的，我太清楚他了，若是真的那般容易對付，八年前早就……」
早就八年前，母子情分已經斬斷，如今說起來，倒是一點都不帶任何的情緒。
雲錦不解，問道：「不能殺了離王，那太后這次費了這麼大心思布的局是為了什麼？」
太后做了個手勢，示意雲錦扶著她起身。
窗外，銀河如練，今日七夕，嘉壽宮中卻與常日沒有絲毫不同。太后禮佛，七夕節，不許在宮中掛荷花燈的。
其實曾幾何時，最盼著的是七夕的日子……
「哀家要他永失所愛。」
本以為，八年前已經徹底將他擊敗，無再振作的可能。誰也沒想到，八年之後，竟然又出現了一個讓他燃起希望的女子……
李家的男子最為多情，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哪怕他的身上流著一半周家的血脈一半李家的血脈。為了他們的所愛，可以做出任何的事情，有著不滅的希望。
縱然身敗名裂，活於泥濘之中。
那是她最不願意看見的。
「哀家要讓他明白，這輩子都不能逃出哀家的擺布！」她的眼中，帶著凜冽的殺氣！
周青鸞握著手中的藥瓶，手中已經沁出了汗水。
只在這一次的機會了，他們今日的第一個計劃——刺殺離王已經失敗，那樣的男人力量實在是太可怕，縱然是沉淪在昔年的回憶之中，但是依舊很快，以一種絕佳的反應速度回擊刺客，自己只不過是受輕傷。
第一個計劃失敗，那就只能推動第二個計劃——讓他，身敗名裂。
明日清晨，若是被人看見，離王在定下婚約的未婚妻家中，卻與另外一個女子纏綿一夜，縱然再怎樣的天縱英才，也無法洗去這樣的污點！
而顧衣也好，顧家也罷，勢必會成為長安城中的笑柄。
太后這樣的計策，不可謂不惡毒。這樣一來，在周家的施壓之下，李離不得不娶她，而經過這樣的事情，李離與顧衣之間永無修復的可能。
曾經再怎樣的深愛，歷經這樣刻骨的背叛，越是深愛越是不可原諒！
房間其他的人已經安排好被支使出去了，她裝扮成換藥的丫鬟便就能混跡進去——在這樣的時候，離王身邊的侍衛都在忙著追查刺客，饒是李離再聰明，也不會想到這是一場計中之計。
她緊緊我著手中白瓷藥瓶——焚情。
據說此葯是用百種不同種類草藥煉製成的，極為難得，能夠讓人產生幻覺沉浸在幻境當中，煉製成小小一瓶焚情，便要用上好幾年的時間。
八年前，太后便就是用此葯讓離王於幻境中迷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而下令誅殺。是離王身邊的三十死士拚死殺出一條血路，方才從長安逃脫出城。
饒是如此，離王也身受重傷，八年之後方才回到長安。
這瓶焚情，本是太後用來對付離王。但是因為章家一事，是以了一小半對付吳蕊。
剩下的半瓶焚情，今日在宴席上，焚情只用了一半，就是怕若是刺殺計劃不成，實施第二個計劃而用。
離王性子警惕，就算是身受重傷也有基本的警覺，用一般的葯根本就不能得手。
用焚情讓他失去理智和基本的判斷，再加上宮中秘制的迷情葯，饒是離王再警覺，也不可能會逃脫太后精心布置下的天羅地網……
而身為實施這個計劃的她，只要犧牲自己的清白，便能如願以償的成為離王妃，得到萬人歆羨的榮華富貴，遠在陳郡病入膏肓的母親，便就能得到最好的用上最好的藥材……
想到此處的時候，原本遲疑的眼神閃過一絲堅定。她伸手，將那緊閉的門推開……
端居的顧衣，不知為何無端的打了個寒顫，一旁為顧衣包紮傷口的遠書連忙道：「小姐，可是奴婢弄疼你了？」
顧衣臉色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受了驚嚇的緣故，雪白雪白的，見遠書眼圈微紅，淡淡的搖了搖頭道：「沒事，傷口不疼……」
在一旁看著熱鬧悠悠的喝著茶的嫣兒，聽顧衣這般說，嗤笑一聲道：「那傷口再深上幾分你這左手可就廢掉了，還說不疼呢。你倒是真能對自己下得了手啊。」
看著顧衣的目光，倒是多了幾分讚許之意。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顧衣腦袋疼的直發脹，而見一旁的嫣兒還在說著風涼話，也沒了昔日跟她周旋的耐心，直接道：「天色已經不早了，嫣姨娘不回去歇息，還在此處做什麼？」
嫣兒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態度——這般的漫不經心，或許才是她本質的模樣，之前的步步為營和小心謹慎，不過是用來迷惑她的！
「本來是想著今日趁亂帶你去看看南園的熱鬧，見你這幅傷心欲絕的樣子，怕是今日不成了。」
顧衣不用照鏡子都能想象的出自己的面部表情有多猙獰的看著嫣兒，「姨娘是哪隻眼睛看出我傷心欲絕了！」
一旁的遠書見著二人又掐了起來，十分明智的將染血的繃帶帶了出去，順便體貼的為二人把門給帶上了。
嫣兒見顧衣炸毛的樣子，並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顧衣見她這般笑，眼皮子抽了抽，看向嫣兒的表情，可不大好看！
今日這般，全部拜嫣兒所賜。若非是她跟自己提及那麼多東西，她也不會那般的在意，也不會像今天那樣的難過！
人最為擅長的是粉飾太平，就連顧衣也不例外。縱然平日里行事再怎麼的果斷和勇敢，可是一旦是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就不由得變得軟弱。這樣的自己，顧衣是最為厭惡的。
坐在對面的嫣兒，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那樣的笑容之下讓人看不清楚究竟藏著什麼，恍若是一個獵人，看著獵物在自己布置好的陷阱中，無力的掙扎反抗，而一切又在她的掌控之中。
顧衣心中冷笑，眼中軟弱的情緒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涼——縱然，在李離面前她因為被情感左右所以無計可施，可也不代表她顧衣是任人拿捏住軟肋擺布的……
今天晚間所有的委屈、難過，一一的化成利箭攻擊於嫣兒——她急需要，有一個宣洩的地方。
「嫣姨娘……」原本頹敗的顧衣，忽而抬頭，對嫣兒一笑，眼中帶著一種莫名的意味。像是……溫順的小貓，被惹毛了終於晾出了爪子。
「從一開始，我便就好奇你到顧家的目的是什麼。無論是身為李離棋子的身份也好，還是其他的身份也罷，按理說，你應該最恨的人，應該是顧家還有……」
這個籌碼，本該是她用來與嫣兒做些交換顧家的秘密來用的，但是今日她十分的不痛快，那麼……別人也休想痛快！
「二叔才對。」
顧衣的話音落下，果不其然看見她那平靜的神色中，終於多了一絲異樣的神色，雖然很快，但是顧衣還是能敏銳的捕捉到了！
果然么……
顧衣低笑一聲，「十五前，二叔喜歡上一個出身微芥的農家女子，並私下與她秘密來往，因為畏懼張氏和礙於種種原因，他一直沒有將那女子接回顧家——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張氏還是知道了。」
「心狠手辣的張氏，命人放火燒了那戶農家——那女子一家均在那場大火中喪命。據說，那個農家女子是個苦命的，母親早逝，與父親相依為命，還有個年幼的妹妹……」
「好了四小姐！」嫣兒的臉色終於不復之前那般的平靜，失態的打斷了顧衣接下來的話，顧衣無聲的笑。
嫣兒看著顧衣，神色不明，二人的身份瞬間從方才的獵物與獵人的身份兌換。二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做著無聲的對峙。
一個女子，再怎麼精明厲害，也有自己的軟肋，而嫣兒的軟肋，顧衣沒想過會是顧至齊！
當時聽畫眉說過那一段往事後，顧衣心中不知怎麼浮現了一個荒唐的念頭，便命人去小村莊中去調查，沒想到，那樣的猜測，結合嫣兒今日的表現，竟然印證了——嫣兒，果然跟當年那個無辜喪命的農家女子有關么。
世事無償，多年後她再次的來到顧家，竟然不是報復，而是生了真情。那又究竟，是怎樣隱秘不為人知的往事呢？
「嫣姨娘，我想到現在為止，二叔還不知道你真實身份吧。」顧衣含笑的看著嫣兒，做著無聲的威脅。
在這樣一場博弈中，被拿捏住軟肋的顧衣，不可能永遠的聽從別人的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