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青鸞玉佩
碧玉雕刻成鸞鳥形狀的玉佩，栩栩如生。
玉，是上好的青海玉，通透到透明的顏色在陽光下，恍若在玉石里滲入了流水。那是一種，江南夜雨之後，天水碧的顏色。
單單來說，就這樣質地的玉石，就算是千金也難得一尋，更何況雕刻成鸞鳥的形狀，鸞鳥展翅欲飛，連翅膀上的羽毛一根根雕刻的都十分清晰，真真可算得上是巧奪天工了。
這樣的玉佩，可算得上是價值連城了。
而如今，就這樣一塊玉佩，靜靜的躺在沉香木雕刻成梅花雲紋的盒子中，而那拿著盒子的主人，手一點點的收緊，那樣的眼神並無看見這般巧奪天工般手藝的驚艷，只有厭惡！眼底深處，帶著一抹紅意，那樣洶湧的恨意，似乎是下一刻便要將這塊精緻的玉佩給捏碎……
而在下一刻，他確實這般做了……
名貴的沉香木雕花盒子，這樣的手藝也只有在宮中才有，連帶著裡面價值連城的玉石，便在頃刻間，在墨色衣裳的男子手中化成了粉末……
他張手，粉末消逝在他的指縫間，衛風見他臉色駭然的很，不由得小聲叫道：「王爺……」
那錦盒裡的東西衛風也看見了，這些年來，王爺連提都不許提一句，更何況是見到那個東西……
衛風沒想到，小皇子李宸煜送給顧四小姐的東西，會是這個。
玉雕的青鸞鳥，分明是……與當年那位周姑娘有關的。
八年前的一幕幕恍若在眼前重現，主子從邊關，九死一生的回到長安，得到的卻是那樣的消息，幾欲走火入魔。而後，更是因為她，誤了八年的時間。
八年後，主子再次回到長安，遇見了顧四小姐。
一開始，衛風是擔心的。
她的容貌，與那個女人太相似了，以為主子是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所以才這般。可是雖然容貌相似，但是性子卻是不一樣的。
許懷言一案，到章家一事，再到如今邊關需要籌集銀兩，每一件都令他刮目相看。在顧衣的眼中，或許看不見像那個女人一樣，對主子那一種愛慕熾熱的眼神，但是每一次危機，她都能幫助王爺化解。
衛風能感覺的到，顧衣不是不喜歡主子的，不然不會為了他數次的涉險。只是將那一種愛，藏於了心間，沒有說明。而她跟那個女人更不同的是，她不只是單純的想要依附主子，而是更想要努力的與他並肩的站在一起。
主子的身份這般特殊，背負著的東西那般的多，或許對於主子而言，顧衣，更適合他。
在二人的感情趨向於穩定的時候，卻有人忍不住了。
玉雕的青鸞鳥，那一段隱秘的往事，無論是於主子而言還是於顧四小姐而言，都是心間的傷口，四小姐雖然不問，那是因為時機還不到。
這一份禮物，若是在四小姐生辰的時候送到顧家，有朝一日事發，主子該如何面對她？
這樣處心積慮的挑選一個生辰禮物，與其說是小皇子送給四小姐，還不如說是棲鳳宮那位。
難怪，主子會動怒了！此時，主子的心裡，想的究竟是什麼？
但是，不過是片刻的時候，再次看向衛風的時候，那雙眼十分平靜，沒有任何的波瀾一樣，淡淡說道：「明日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明日的東西，是王爺準備給四小姐的生辰禮物。
衛風先是微微的一愣，緊接著咧嘴笑了，忙不迭的問道：「主子放心，都準備好了，你親手給四小姐做的禮物，她一定會喜歡的！」
暗自的捏了一把冷汗，只要主子沒有被那青鸞鳥影響就好。
李離淡淡的看了衛風一眼，道：「啰嗦！」
「煜兒，東西給皇叔了嗎？」
雖然外面如今酷暑難耐，但是鳳儀宮中絲毫沒有任何的暑氣。以涼玉鋪地，地面的玉石還雕刻成蓮花的形狀，內務府送來的冰塊，一日都沒有斷過，這樣的時候，最為舒適的，當屬是棲鳳宮。
李宸煜坐在周后的身邊吃著冰鎮后的玉瓜，手上沾滿了汁水，也就這個時候，周后看向李宸煜的眼神的時候，才有幾分暖意。
「給了，皇叔收下了呢！」李宸煜大聲的說道，完成了母后交代的事情，格外的高興。
周后見孩子這般，不由得笑了，道：「皇叔可有說什麼？」
「沒呢，皇叔要打開看，我按母后的吩咐，沒有讓他看。」李宸煜得意的說道，「母后，你很喜歡那個壞女人嗎？為什麼要送東西給她呢？還不讓說，是你送的？」
那一雙純凈不參任何雜質的眼神看向她的時候，周後幾乎是下意識的移開了眼。彷彿在這樣純真的眼神下，相對應的照出她的污穢與不堪。
不想讓李宸煜知道太多權利鬥爭中的不堪，對於周后而言，她希望，如果可以的話，讓李宸煜以一種信賴的仰視的姿態，親近著李離，永遠永遠不會知道，她讓他接近那權傾朝野的王爺，帶著有么不單純的目的就可以了。
是以，周后沒有回答李宸煜的問題，而是柔柔一笑，問道：「那煜兒呢？煜兒喜歡四小姐嗎？」
李宸煜認真的想了想，道：「那個女人雖然很壞很壞，但是她和母后一樣好看……」
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
周后聽著李宸煜天真的話，不禁莞爾，用手帕柔和的擦拭著李宸煜臉上沾上的甜瓜汁水，問道：「那她成為煜兒的嬸嬸，煜兒高不高興呢？」
李宸煜的鼻子皺了皺，道：「雖然之前她捉弄我我不喜歡她，但是看在她長的好看的份上，我就原諒她了。下次，下次她進宮的時候我一定要捉弄回來。」
李宸煜捏著小拳頭，暗自的立下誓言道，「但是，皇叔好像是很喜歡很喜歡她呢，一提到她，皇叔都在笑呢……」
在他的印象中，皇叔從來是不苟言笑，威嚴如天神的存在，但是從未想過，有一日，皇叔笑起來會那般的好看……
綉有鳳凰的冰絲鮫綃手帕從手中墜落，李宸煜不解的仰臉看向她問道：「母后，怎麼了？」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將落在腳邊的手帕撿起來，喃喃低聲，帶著莫名的意味。
「很喜歡……很喜歡啊……」
看著眼帶防備的花蕊夫人，顧衣微微的笑了，解釋道：「夫人不要誤會，我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花蕊夫人清冷的目光看向顧衣。
「夫人說我像您的一位故人？您口中的故人，莫非就是越溪的那位故人？」顧衣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花蕊夫人眼中一閃而逝的錯愕沒有錯過顧衣的眼。
見花蕊夫人沒有說話，顧衣復又添了把火，慢悠悠的說道：「夫人這些年表面看似與景候夫妻恩愛，但是實際卻是未曾展顏？讓夫人這般的，莫非與當年，越溪舊事故人有關？城南與夫人初次相見，那一支青銅鸞鳥簪子，莫非，也有著不尋常的意義？」
每說一句，花蕊夫人本就蒼白的面容，此時更是白到接近透明！
看著顧衣眼中微微帶露狡黠的光芒，恍若是看見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的自己。許久之後，只聽她長長一嘆……
「我與你素不相識，可為何你偏偏要追問這麼多呢？你除了模樣與她確然有幾分相似，其實這一切，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不解疑惑的問她道。
「我是想幫助夫人。」顧衣看著花蕊夫人，眼神無比認真，「我答應一個人，一定能治好夫人的病。但是師兄說，夫人病情因為優思過甚，非藥石所能醫治，是以我想知道，困擾夫人這麼多年的，究竟是什麼？」
似是對顧衣的理由感到十分的意外，花蕊夫人目光清冷，打量顧衣，卻見顧衣目光坦坦蕩蕩的看向她，絲毫的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那樣倔強的眼神，恍若從她的身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隔著經年的歲月……
花蕊夫人怔怔的什麼都沒說，似乎是在想顧衣話中的可信度，又似乎是單純的發獃。
許久許久之後，卻見她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那樣寡淡的神色，忽然綻開一抹笑容，明媚的不可方物。或許很久很久以前，未曾到長安的花蕊夫人，也曾是一個明艷愛笑的閨中少女，並非是如今這般模樣——顧衣的眼中，驀然浮現出了這個念頭道。
「這人真是奇怪啊，明明是毫無關係，卻偏偏又遇見。你長的和她那般相似，又讓我在那一天遇見你，或許冥冥之中，是你與我之間的緣分吧。」花蕊夫人微微一笑，看著顧衣道，沒有問，顧衣是應誰之約。
顧衣見她這般，下意識脫口問道：「夫人，這是願意說了？」
花蕊的目光從顧衣身上移開，落在了那白瓷茶盞中。裡面碧葉浮浮沉沉，煞是好看。
「沒有什麼願意不願意說，只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沒有人說，我都怕自己快忘記了，若是你想聽，便就聽著吧。」花蕊語氣十分平淡。
昔年那些往事，多少次故人入夢，卻不敢說、不堪說。有些東西，埋葬久了，需得一個宣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