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再造之恩
七夕，顧衣十七歲生辰，顧家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倒是端居動靜卻沒什麼大動靜。顧衣將自己的生辰禮不大放在心上，但是她想閑著，卻沒法子躲清閑。
「小姐，錦衣坊送來了新衣服，讓您去試一試呢。」
「珍寶閣那邊新送來了首飾，讓小姐挑選幾樣。」
「小姐，老夫人那邊著人來問話，宴席上的點心要哪幾樣？」
這幾日，大到那日出席穿的衣服戴的首飾，小到宴席上所上的點心，老夫人那邊都著人到端居來問，這般樣子，落在外人的眼中不知道的以為顧衣當真在顧家這般受重視呢。
顧衣被問的焦頭爛額，根本就抽不開身，都在懷疑老夫人是顧衣在折磨她了……
「後日的事情不都一應是二嬸母在負責么，二嬸母怎麼也說是二房的主人，若是此事一一都來問過我一遍了，那二房是不是要換個人來當家了。」
顧衣本就是沒什麼耐心的人，左右已經撕破了臉面，顧衣更是說的好不客氣。
「好大的火藥味，大老遠的就聞到了。」尚且未曾見到人，便聽到一陣嬌柔悅耳的聲音，
外面聽見墜兒的聲音道：「小姐，是嫣姨娘來了。」
墜兒通傳的聲音方才落下，卻見穿著淺綠色寬鬆長裙的嫣兒，扶著丫鬟的手款款的走了進來。
如今腹中的孩子已經有七個多月大了，纖細的腰身臃腫不少，但是嫣兒看起來氣色不錯，想來在二房過的還順心。
不過也是，顧至齊如今護著將嫣兒護的很，連張氏那邊都不能靠近分毫，一向軟弱的顧至齊忽然硬朗了起來，就連顧衣也不由得對其刮目相看。
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嫣兒行事倒是小心的很，顧衣都許久都沒見她了，如今前來，想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顧衣笑著請嫣兒坐下，見她身子笨重，一面又命小丫鬟拿了個軟枕靠在嫣兒的身後，嫣兒見她這般，打量了顧衣一番：「看不出來，你倒是心細。」
對於嫣兒，非敵即友的關係，顧衣倒是沒多給嫣兒臉色看，而是懶洋洋的笑道：「許久都沒見姨娘了，今日姨娘怎麼想著到這裡來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打量嫣兒的神色多了幾分趣味。
這個出身青樓卻被懼內的顧家二爺抬到顧家的女子，從一開始身上就充滿了謎團。她是李離安插在顧家的暗棋，也是知曉顧家隱秘最多的人，這樣的女子，顧衣自然不得不在意。讓人查了某些東西，倒是沒想到，倒真被她挖出了一些陳年舊事出來。
如何用這個陳年舊事，在嫣兒口中再挖出一些東西出來——這是顧衣目前所想的。
嫣兒見顧衣打量著自己，一雙鳳眸微眯，像是一隻小狐狸在算計著什麼。
如果可以選擇，嫣兒不會選擇與顧衣做交易。別看她年紀小，卻是不好糊弄，其狡猾程度，不在離王之下。
只是如今，她別無她選！手下意識的摸向了肚子上，或許做了母親之後，心思就格外變得柔軟，也變得格外的多愁善感了。
「四小姐這般聰明，不如猜一猜，我此次來找四小姐所謂何事？」嫣兒並沒有急切的表明自己的來意，反而將問題拋給了顧衣。
顧衣倒了杯茶，將茶杯先推到了嫣兒手邊，自己復又倒了杯茶，神色淡然道：「七夕那日，李離也會到府上。你怕王爺，會找你秋後算賬！保不住腹中的孩子。」
幾滴茶水濺到了手背上，顧衣笑著同嫣兒道：「如今姨娘也是有身孕的人了，自當是要多加小心些才是。」
看來，此次她是有求於她，那個籌碼，可以留到下次用。顧衣心中大約有了數，是以臉上的神情也越發的淡然起來，只看今日，嫣兒會拿什麼來與她做交易！
嫣兒此時的神情果然沒了最初的鎮定，看著顧衣嘆了口氣，道：「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沒錯，明日王爺到顧家，我根本就無法交差。」
手摸向肚子，嫣兒清麗的面容，此時多了幾分悵然的神色：「在這個計劃開始之前，沒料到，我真的有了身孕……」
顧衣將茶杯放下，眼中的好奇神色不加掩飾問道：「李離派人潛伏到顧家，究竟有什麼計劃？」
「這個計劃關乎重大，關乎到了許多人許多事，我不能擅自回答四小姐。」嫣兒的回答，是在顧衣的意料之中。
顧衣撐著下巴復又道：「那你是願意同我說南園隱秘了？」
見顧衣這般理直氣壯的趁火打劫，嫣兒氣悶道：「當日我同你說了那麼多，你可是應下我，在王爺面前保住我的。」
顧衣臉皮厚，絲毫沒有半分愧疚的樣子：「當日我說必定會在李離面前力保你，可沒說要保住你腹中的孩子。如今這個孩子已經有七個多月了吧……我倒是好奇，身為一個死士在主子和自己的孩子面前，究竟會選擇誰！」
究竟會選擇誰……當年，在她選擇這樣一條路的時候，便就註定了不能回頭。離王於她而言，有大恩，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背叛他的，所以在當年選擇稱為離王的死士的時候，她從未想過會有朝一日，又有了其他的牽挂，讓她面臨兩難的選擇。
看著顧衣略帶得意的神色，嫣兒咬牙道：「孩子我想要，離王……這輩子，我絕對不能背叛他的！」
看著嫣兒堅定的眼神，這下子是輪到顧衣不解了：「話說李離究竟給了你什麼樣的好處，讓你待他那般的忠心耿耿？若非你同我二叔在一起，我真當你是因為，喜歡李離呢。」
嫣兒見著顧衣一臉八卦的模樣，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冷哼一聲道：「你當，我是濃華不成……」
第一次在花容樓的時候顧衣沒看出來，那日在畫舫中顧衣看的十分真切。濃華看著李離的眼神纏綿，分明是有情義在的……
顧衣想到嫣兒同是從花容樓出來的，應是知道不少東西的。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顧衣道：「問你來顧家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你不願意說，這個你倒是可以說了吧。」
嫣兒喝了口茶，神色清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道：「救命之恩，再造之恩，這樣的理由應當夠了吧。」
這樣，說了等於沒說，顧衣撇了撇嘴心中暗道。
「保住我腹中的孩子，讓他平安的生下來。」嫣兒沒有理會顧衣的誹謗，復又看向顧衣，神色肅然道。
顧衣並非是君子，趁火打劫之事前世沒少做，更何況，又是嫣兒親自送上門來的呢。便道：「好處呢？」
「好處，你可以問我些你從來不知道的東西。但是是跟整個計劃無關的。」嫣兒跟顧衣打了這麼久的交道，倒也對顧衣的性子了解了幾分，知道今日求她辦事不會那般順暢的，「比如說……王爺，與濃華之間的事情！」
雖然面上不說，但是那一日顧衣見著李離與濃華並肩站在畫舫上，心中到底是不舒服的。濃華花容樓十二花魁之首，也是明面上的主人，長袖善舞，有著玲瓏手段，前世的時候顧衣倒是不知道，濃華與李離之間還有什麼糾葛。
倒是依稀記得，李離在鄴山被賜死的死訊傳出不久之後，花容樓的主人濃華姑娘便就香消玉殞，如今想來，倒是濃華對李離早就情根深種，為其殉情而死！
只是不知，這般深情，李離可知曉一二呢……
嫣兒見顧衣神色微動，便就知道肯定有戲，旁的話也沒接著說下去了，等著顧衣的反應。
卻見顧衣雙眸微垂，手指把玩著茶杯，似是在思索著什麼，面上一副淺淺淡淡的模樣，同嫣兒道：「不如，就說來聽聽……」
分明是十分的想要知道，但是面上卻風輕雲淡，表示出一副十分不感興趣的模樣。見她這般，嫣兒眉頭不由得跳了跳……
「濃華，是八年前王爺從徐州帶回來的。」嫣兒道，「徐州兵亂，濃華的雙親死於那一場戰亂中，王爺帶兵平叛，順帶救了濃華。這倒是也沒什麼，只是濃華為了報恩從徐州跟到了長安，那時，王爺初回到長安，發生了很多事……便將濃華丟給了宋公子，宋公子便將她帶到了樓裡面。聽說，在進花容樓之前，濃華應當是好人家的姑娘……」
原來，這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只是，美人有心，但是英雄無意。
八年的時間，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此生最好的年華。連那個人一眼都沒換來，饒是同身為女子的顧衣，也不由得輕聲一嘆，為之惋惜。
見顧衣這般，嫣兒看了顧衣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王爺那人是沒心的，四小姐，愛上那樣一個男人，註定要比旁人更為辛苦……」
這一刻，原本一直淡然自在的顧衣在嫣兒的眼神下落了下風了。
本以為，藏匿的很好的心事，連最為親近的遠書都沒有看的出什麼來。但是在嫣兒眼中，這個久經風月的女子眼中，一眼便就敏銳的看出了。
被人勘破了心事，所以拿來作為交易的籌碼。
她對李離有心，可是那人呢？嫣兒說，那樣的人本應該是沒有心的，但是顧衣卻知道，李離是有心的。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那個人的心，只是葬送在了八年前。那是顧衣不願意去承認，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