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一場大夢
顧衣是被田一跳著腳轟出來的，一邊將顧衣往外趕的時候田一一邊還念叨這道：「丫頭我告訴你，自己好好的就得了，有些不該碰的不該問的就不要問。好好的查一查顧家的事情吧。」
顧衣哭笑不得，本來之前就猜測一旦涉及到李離的事情田一不是那般好說話的，但是卻沒有想到，田一的反應竟然會這般大，竟然將她直接攆了出來。
他這般，倒是讓顧衣對他與李離之間相處的模式更加的好奇了。田一既然對李離又畏又懼，可是為什麼會偏偏要聽從李明淵的調遣呢，莫非，這隻老狐狸是有什麼東西被拿捏在了人家手中？
一個疑團解開，可是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疑問。這一場局中，顧衣不知自己在其中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李離對付周家，視其為仇敵，真的如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嗎？
這些疑問，無論是李離也好還是田一也罷都不可能會直接的告訴她真相，她能做的，是自己去調查！
顧家四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藏在顧家的秘密，還有……八年前，李離究竟為何會遠走長安，真的如傳言中那般為情所傷？還有，李離那個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周氏的族女，真的是……病逝那般簡單嗎？
一切種種，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顧衣圍困在中間！
吳明在堂中和那隻詭異的黑貓大眼瞪小眼瞪了將近半個時辰，眼見著顧衣出來鬆了口氣，一貫的重默作風，沒有多問，駕車回顧家。
回到顧家，方才喝一口茶的功夫，外面丫鬟通報道：「小姐，秦嬤嬤來了。」
老夫人身邊的秦嬤嬤？顧衣先是愣了愣，緊接著道：「請嬤嬤進來吧。」
「四小姐這是宮裡面賞來的荔枝，用冰鎮過的，老夫人知道小姐喜歡吃，便讓老奴多送了些來。」秦嬤嬤熱絡的對顧衣笑著道，不見絲毫生疏。
卻見淡綠色的琉璃盤子中裝著紅彤彤的荔枝，個頭圓潤，十分好看，又是由秦嬤嬤親自送來的，往年，顧衣可沒這待遇呢。
雖然顧衣對老夫人尚存疑慮，但是畢竟還沒有撕破臉，面子上的功夫，讓遠書收了東西倒了杯茶給秦嬤嬤道：「有勞祖母掛心了。如今天氣熱，嬤嬤讓底下的丫鬟送來便就是，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呢。」
秦嬤嬤連忙做出一副親昵的姿態，跟顧衣道：「那些小丫頭做事笨手笨腳的，四小姐院子里的東西哪裡放心她們來送。」
自從與李離定親之後，顧衣的身份在顧家自然是水漲船高了，因著這一層關係，昔日冷眼待端居的下人們恨不得跑到顧衣面前來巴結，顧衣當然知道，這隻不過是其一原因罷了。
說了一會兒話，秦嬤嬤果然開口，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四小姐，如今已是六月，家中的荷花開的正好。前些時日老夫人還念叨著在家中擺宴的事情，只是離王是府中的貴客，二夫人那邊沒有個准信離王何時有時間能到家中來，也不敢定下日子。這些時日，如今朝中也並無大事，老奴便多嘴問下四小姐，可同離王說了赴宴之事。」
如果不是秦嬤嬤提醒，前些時日顧衣忙著章家的事情，早就將此事忘記的一乾二淨。
秦嬤嬤本是老夫人身邊的人，雖然借口是為張氏來問話，但是顧衣卻是心知肚明究竟誰來探她的口風的。
顧衣心中瞭然，看著秦嬤嬤假意和善的模樣心中只覺得作嘔，面上表情一冷看著秦嬤嬤道：「嬤嬤此言差矣，朝中之事，豈是你我能知道的，王爺政事繁忙，又豈知這些時日朝中無事！」
秦嬤嬤本是老夫人身邊最為得意的人，這些年在顧家不說底下的下人，就連主子都要敬讓她三分。雖然她不仗著老夫人作威作福，但是將自己的姿態擺的高高習慣了，什麼時候被人如此沒臉的說過。
可是這位四小姐，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是擺起臉色來自有一番威嚴在，她不知如何反駁，只好訕訕的笑道：「四小姐說的是，是老奴年紀大了，一時失言。只是……擺宴之事……」
秦嬤嬤親自到端居，自然不僅僅是為了送荔枝這般簡單，今日勢必要從顧衣口中得了個準話回去的。
拖，是拖不過去的，便道：「六月十五日子不錯，便設在那日吧。」
顧衣在琢磨著怎麼同李離說此事，就連她都看出了此次老夫人設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李離會明知道是陷阱，到顧家來嗎？傍晚的時候，倒是離王府的人送了些東西到顧家來，是衛風親自送來的，一筐子的荔枝。
冰鎮的荔枝，是從南方快馬加鞭運送來的，顧家一共也過得了一筐而已。
衛風是李離的近衛，倒是與那些冷麵話少的暗衛不同，是個十分圓滑的性子，知道怎麼替自家主子說話，對著他們未來的小王妃道：「今日皇上賞了一筐子荔枝來，王爺見了十分歡喜，命屬下送給四小姐。」
說起來元樂帝對李離這個弟弟十分好，逢年過節宮中賞賜自然是少不了李離的，只是對那些東西李離並講究，往常都是轉而賞給了府中的下人或者暗衛。
只是今日宮中送了荔枝來本來是照常讓賞給下人的，驀地想起了顧衣那日十分嫌棄離王府的茶水和宋辭年的胡言亂語，便讓人轉而送到了顧家來。
到底是新鮮玩意，姑娘家是喜歡的。別讓著她覺得，同他定了親事除了離王妃的名義旁的東西他會委屈了她！
衛風跟在李離身邊這麼些年，除了當年的那位之外，衛風從未見過李離對別的女子這般上過心。是以當見到自家不解風情的主子竟然主動送東西討姑娘歡喜。
王爺對顧家這般上心，顧家姑娘，想來定然是驚喜的。
誰知道顧衣，看著一筐新鮮的荔枝，和衛風笑的十分諂媚的笑容，驚喜倒是沒有，倒是萬分的驚嚇。
瞬間汗毛都豎起來了，看著衛風問道：「你家主子又想做什麼！」
一臉警惕，顯然是被李離算計怕了，那一臉警惕的模樣，就差用銀針來試毒了。
「四小姐不要誤會，前些時日因為章家的事情……王爺也並非是存心隱瞞，是以王爺覺得愧疚，便讓屬下送荔枝來給四小姐賠罪了。」衛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有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顧衣狐疑的看了衛風一眼道：「那，衛大人回去就替我多謝王爺。」
雖然口中說著謝字，但是看著一筐子荔枝的表情就跟看一筐子毒藥一樣，衛風覺得，自家主子任重而道遠啊……
任重而道遠的，並非只是李離一人。
離王府，宋辭年喝的有些高了，抱著凌雪風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小爺縱橫情場這麼些年，你說怎麼就敗在個不識好歹的小丫頭手上了！」
凌雪風十分嫌棄的看著自己的衣服上蹭上的眼淚，將宋辭年推遠了些，他素來不是會安慰人的性子，憋了半天才道：「你對她有恩，會有機會的！」
「小爺對她再好有什麼用，心中還是記掛著江嘉敏那小子！」宋辭年又喝了一大口悶酒，「你說小爺論容貌論銀子，哪裡比不上江嘉敏了。他不過是比我多讀了些書早認識她幾年而已，為什麼就是瞧不上小爺呢！」
宋辭年抓著凌雪風數落著章蘭因的忘恩負義，凌雪風臉色黑黑的，李離拿著酒杯，淡淡的看著鬧劇，旁邊已經擺了一堆酒罈。
李離對吃穿用度上沒什麼多大的挑剔，唯一的愛好就是喜歡收藏酒，是以這兩貨一旦想喝酒了便跑到離王府來。
他們三人經常一起喝酒，倒是少見的見到凌雪風喝醉挫敗的模樣。
拉著凌雪風數落了章蘭因許久，直到後者從勸解到不耐煩的讓他換個美人，卻未曾想到宋辭年重重的將酒杯拍在了桌子上道：「小爺就認定了那個死丫頭，就不信，小爺追不到他！」
男子一雙桃花眼瀲灧春光，卻帶著莫名的堅定！凌雪風默了默，忍住將宋辭年丟下水餵魚的衝動！
李離的手一下子有一下無的思索著心事。
章家一事，看似已經塵埃落定，可是卻不過是暗中風雲的開始而已。
一塊玉璧，富可敵國的寶藏，曾經可窺天機的獨孤家族，前朝後宮，如同一把繩子將所有相干的不相干的人都擰在了一起！
而在背後推動一切的這一雙手……李離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心口一窒！
那樣一種在心尖尖銳的疼痛，是在多少年前，過往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幻化成鏡花水月，最終不過是大夢一場的時候……焚情，焚情，情之一字，本以為在多少年前已經焚毀，可是那一種錐心的疼痛，縱然無論過了多少年依舊刻骨。
掛在長廊上的宮燈，映照著水面波光流轉，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扶蘇木的香味和酒香，風動漣漪，眼前的薄霧一點點凝聚，凝聚成一個女子的模樣款款向他行來。
李離伸手似乎是在抓住什麼，可是穿破一切幻象女子的五官看得並不真切，唯獨那一雙鳳眼，在燈火下，瑩然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