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飛蛾撲火
之後的一切，與章之潤所說的那般，吳蕊著手對付章之堯，兩個人越走越遠。
章之潤只知道，章家那塊玉璧，是獨孤家交由章家保管的；章家本是聽從獨孤家族調遣，但是獨孤家衰敗零落之後，章家恢復了自由，但是玉璧依舊留在章家。世世代代，章家保守著玉璧的秘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章家世代不能入朝為官，都是因為這塊玉璧。
他卻不知道，章家與宮中關係密切，是個有著雙重身份的暗棋，看似是聽從皇家調遣，卻實則是獨孤家的棋子；他不知道，獨孤家雖然衰敗，但是周家卻替代了獨孤家掌控章家；他不知道，章之堯早就搭上了周家的人，希望除去他取而代之。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責怪這吳蕊，感嘆人心易變；他無奈改變現實，每日里醉生夢死，早就忘卻了當年許下的豪言壯志，忘卻了昔年初心。
但是吳蕊沒忘記，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願望吳蕊都替他記得。
所以，吳蕊暗中與先帝達成合作，抓住時局將那塊玉璧送出海外，緊接著以風浪來掩人耳目，造成章之潤已死的假象瞞過長安城中的人，讓章之堯有機可乘，將章家粉碎塑造出一個全新的章家。
每一個計謀，若是偏差一步就會粉身碎骨，可是吳蕊有著超乎常人的膽量，還是做了。
一切，都按照吳蕊的計劃進行著，每一個環節吳蕊都算計到了，就連先帝，也是吳蕊算計的一顆棋子。
可是算盡一切，難算天意。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吳蕊的計劃進行的，唯獨最重要的一步——江陵的那一場船難，吳蕊安排的人沒有接應到章之潤。
一步錯，步步錯，等吳蕊再找到章之潤的時候，已經物是人非……
縱然，最終吳蕊得到了章家，一個全新的章家，可是那個人永遠，永遠不能再回來了……
「望江樓上，我對你有所隱瞞，這才是所有的真相。」這樣一番話，似乎是已經耗費盡了吳蕊所有的力氣，她癱軟在石床上道。
饒是顧衣，猜測到了一些東西，可是還是為之震撼。
究竟是怎樣執著的愛一個人，付出一切，卻永遠不求回報。若是，沒有暗中那些人虎視眈眈的盯著章家，吳蕊便當真與章之潤此生生生世世，不復相見，所為章之潤付出的一切，他永遠永遠不會知道。
「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不後悔嗎？」顧衣困惑著看著吳蕊，滿心的震撼和無言。她不懂得，那一種飛蛾撲火的愛情，更不懂得，這樣不求任何回報的付出。
吳蕊看著顧衣懵懂的眼神，忽而笑了，道：「傻孩子，當年喜歡一個人，勝過於自己的時候，所做的一切一切都不會後悔。如今的我，只是有些遺憾錯過與他的時光而已，未曾後悔過……」
戲台上青衣演繹著世間的悲歡離合，蘭因絮果，美好的東西縱然被摧毀，可是在蘭花開的時候，那一種美麗與芬芳此生皆難以忘記！有的人，窮極一生，都沒有看見過這樣美麗的畫面，於吳蕊來說，這樣的人生雖然失敗，卻不會後悔。
昏暗的天牢，沒有一絲光線，點著的油燈搖曳著將她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這些東西，我希望，隨著我的死永遠永遠的埋葬，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包括……章之潤！
透過搖曳的燈火，吳蕊已經看見了自己的結局。
她所知道的最大的秘密那些人已經得到，昔年沉船一事鬧的沸沸揚揚，不可能草草了之。
為了避免引起皇帝的懷疑，知道玉璧的秘密，當年往事不能揭露。
只要吳蕊認罪，當年的事情便就可以埋葬，明面上，不會掀起任何風浪。
無論是周顯之也好，是太后也罷，甚至是李離……都希望這件事情，早早的結束，去追查他們想要的東西！
以吳蕊一人之死，足以平息更大風浪。
沒有人，會出手救吳蕊，包括李離。
所謂尋找當年真相，所謂接近景侯重審此案，都不過是李離的障眼法而已，他一直按兵不動，並非是不能動，而是他與那些人的目的一致，為了當年藏玉璧的海島，為了章家的玉璧，為了獨孤家族遺留下的人。
那些故事，本以為會爛在心底的故事，就連吳蕊都沒有想過會同眼前的小姑娘說。或許……到底心中還是不甘的吧，此生那樣愛過一個人，可惜啊，可惜連他都不知道，她是如何愛著他的……
「還有一個問題，是我最後的問題，請伯母告訴我！」顧衣認真的看著吳蕊，突兀的說道。
吳蕊輕笑了一聲，看著顧衣彷彿從她身上，看見了章蘭因的影子，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挂啊。
「問吧。」只要，不是玉璧的下落，她不介意滿足這個好心的小姑娘。
「當年，先帝為什麼突然要將玉璧藏起來！」顧衣開口問道。
吳蕊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微微一愣，淡淡說道：「為何這般做已經很明顯了。當年太后，野心已經顯露，朝政之中先帝不過是傀儡，為了斷絕太后的念頭，便讓章家人，將玉璧物歸原主，大概是……對獨孤家心中有愧吧。」
當年獨孤家助李氏奪得天下，但是李氏皇族與周家聯手卻對獨孤家趕盡殺絕。
所有的疑問都已經得到了解答，燈火明明暗暗，燈盞里的油已經快耗盡。就如同吳蕊的一生，耗盡了所有的愛恨，只剩下一副空殼。
出了天牢的時候，李離在天牢門口等著，見顧衣臉色凝重沒有說話，也沒問顧衣究竟同吳蕊說了什麼。
兩個人出了刑部天牢的門，沒有上馬車，遣退了侍從並肩走著。
不過是一檻之隔，裡面陰冷灰暗沒有任何希望，外面陽光絢爛人間煙火鼎沸。
「王爺，是不是在做一些事情之前，必須要犧牲掉一些人？」率先開口的是顧衣，少有的以一種認真的神色問他道，墨色的眼眸，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通透的琉璃色。
李離淡淡的笑了，看向顧衣的目光，是少有的肅然，道：「在江山社稷面前，個人生死榮辱，又算得了什麼？」
周家黨羽遍布朝野，已經得到了獨孤家兩件寶貝，若是再得到玉璧、富可敵國的寶藏，李氏江山，當是周家的囊中之物。
所以，這一次他將計就計，安插人手在天牢中得到玉璧藏於何處的消息，率先在他們一步行動。
也就李離，有這樣的膽量和氣魄，敢兵行險招。若是李離在他們之前得到玉璧和獨孤家的後人，就算是李離贏了；若是周顯之率先找到，李離功虧一潰，再動周家難上加難。
這樣大的賭注，也就李離敢下。
而這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是為了得到富可敵國的寶貝，更不是為了得到那個位置。
只是為了所謂的——江山社稷！這四個字，在顧衣看來，可笑無比。
「呵。」顧衣當真笑了出來，「如王爺這樣的人，竟然會有如此忠君為民的可笑想法。本以為，王爺應當是目空一切的呢。」顧衣諷刺李離道。
她心情不好，被李離這般利用，自然是要報復回來。哪怕，李離如她所願帶她來見了吳蕊，知道了某些真相！
李離頓住了腳步，顧衣挑眉，以為李離會生氣，卻沒想到，李離忽而笑了，看向顧衣道：「本王也覺得，十分可笑呢！」
迎著夏日的陽光，顧衣看不清楚李離臉上的神情，但是卻有一種感覺，李離……所做的一切，他並不在乎這些東西。可是，既然不在乎，又為什麼要去做呢？
顧衣，從未真正的看懂過他。
不過是須臾之間，李離臉上複雜的神情已經斂了下來，看著顧衣笑得莫名道：「本王雖然知道了昔年船隊行駛的路線，但是十二個島嶼，究竟藏在哪個島上知道的就只有章之潤，下一步，你該知道如何去做吧。」
李離雖然在笑，但是比他冷著臉的樣子更加滲人。
顧衣沒有說話，抬眸看向初夏的陽光，耀眼的讓人不能直視，許久之後，才開口道：「王爺當著是利用起人來，不留任何餘地呢。」
李離是個很好的棋手，就連她也不過是李離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每走一步，都是李離挖好的陷阱。
縱然，她洞悉了李離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麼，可是卻已經深入到了局裡，不能反抗，只能按照他所布下的路走。
顧衣也在笑，但是笑意不達眼底，一片冰涼。李離忽然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總覺得，在恍然之間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這一種感覺十分的荒唐……之前他不是沒有利用過顧衣，顧衣會生氣，但是怎麼感覺這一次顧衣比任何一次生氣都要嚴重呢……
顧衣不知李離心中複雜的想法，嗤笑一聲道：「王爺放心好了，我有辦法從章之潤身上得到玉璧的下落，畢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救吳蕊不是么！」
初夏的陽光，照在身上一點暖意都沒有，冰涼一點點的從指尖蔓延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