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往情深
李明淵的話語中分明有試探之意，卻見李離態度依舊是那般清冷。
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而是淡淡說道：「皇上正在找世子。」
皇上有詔不得不去，李明淵的目光在顧衣和李離身上流轉了幾回。
李離面無表情，站在顧衣身前身材高大，雖然什麼都沒做但是給人一種無聲在保護她。面色冷冽，他的身高比他還要高上幾分，以一種俯視的態度看著他，雖然沒有任何錶情，但是在李明淵看來卻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而顧衣躲在李離身後，笑的跟只小狐狸一樣得意，李明淵只覺得莫名的刺眼。
心中再有不甘，最終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道：「如此，王爺、四小姐，告辭！」
見李明淵憤憤而去吃癟的模樣，又拿回了之前遺落在衛王府一直讓她覺得不安的簪子，顧衣鬱悶了一晚上的心情終於好些了，對李離行禮道：「多謝王爺，臣女先走了……」
一口一個臣女，顯然在生李離的氣。
李離不動聲色，提住了想溜的小狐狸的衣領，淡淡到：「嗯？利用完本王就想跑？」
那人的手勁出奇的大，拽住後顧衣掙扎不開，又怕動作太大驚動了遠處的遠書和墜兒，只能停住了腳步冷著一張小臉冷笑一聲道：「王爺還想如何，王爺利用我這麼多次，我只利用王爺一次王爺就生氣了？」
在李離面前顧衣也不用再偽裝什麼，想到什麼就直接說什麼道。
李離淡淡道：「本王何時利用過你了？本王言出必行，今日在皇上面前隻字未提你的名字，你倒是先惱起本王了。」
先不說他今日雖然未曾在元樂帝面前有意提到她做王妃之事但是卻暗中用手段命人送葯來讓她誤會，就是聽這語氣，似乎他不拿他做擋箭牌她就該對他感恩戴德了！
顧衣早就領會過此人顛倒黑白的本事，但是還是被氣的不輕。用力握了握掌心，指尖上傳來的刺痛讓她清醒。
宮城中不是，與他爭辯的地方。
是以，方才生出的怒火生生的被顧衣按捺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對李離道：「王爺若是沒什麼事，臣女先告退了。」
李離見著顧衣一臉生疏巴巴的恨不得將二人撇的開開的樣子笑，伸手似是找顧衣要什麼，顧衣覺得奇怪，李離淡淡道：「解藥。」
先迷糊了一會兒，顧衣才想起李離追過來可能是聽了李宸煜告狀，來找她要解藥了。
想到自己餵給李宸煜的東西……顧衣有些心虛，輕咳了幾聲有些尷尬道：「那陳皮糖吃一顆助消化，對身體無礙……」
聽了顧衣的話，李離眉頭動了動，想到那位小皇子等宮宴結束后死死拉著他衣袖哭訴著顧衣的惡行，抽噎道：「她不許我告訴父皇母后，可……皇叔，我不想被毒死……」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無語的看著眼前的罪魁禍首。
聽了李宸煜的話，李離還著實的擔心了會兒呢，他知道顧衣拜了田一那個瘋子為師，生怕顧衣餵了李宸煜奇奇怪怪的東西，所以在聽了李宸煜的話之後連忙追了過來。
到底是他關心則亂，李離自嘲的想到。也是，李宸煜身份尊貴，就算顧衣再怎麼膽大包天也不可能真的敢喂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他！
沒想到李宸煜信以為真沒告訴元樂帝和周后告訴了李離，不過那樣也好，今日李宸煜不在元樂帝和周後面前告狀，以後就不用擔心了……
至於眼前這位尊神，顧衣自認為得罪他不是一次兩次，再多一次少一次也沒什麼要緊的。
顧衣雖然心虛，但是勝在臉皮厚，若無其事的在李離清冷的眼神下摸了摸鼻子道：「王爺若是沒什麼事情的話，臣女就先告辭了……」
威脅皇子罪名不小，可是……見著她即使謊言被拆穿可是還是一臉淡然，此番厚顏的模樣李離眉頭跳了跳卻也沒說什麼了。
李宸煜囂張跋扈，落在顧衣手中也是一物降一物了。
似是想去什麼，李離向記著要走的小姑娘手中塞了一物，正是之前他差宮人送給顧衣的金瘡葯……
道：「這麼好的琴聲，若是手留疤了太可惜了。」
顧衣訝然的抬頭看著他。
一彎新月掛在夜空中，空氣中浮動著不知名的花香，冷冽沁鼻的香味。月色下的男子長身玉立，眉目如畫，墨色濃郁的如同化不開的墨水，聲音低沉黯啞。
雖然沒有李明淵那一種故作的關懷，可是那般模樣不禁的讓顧衣產生出一種恍惚的錯覺。彷彿自己是被他捧在手心的人，關懷的為她送來了傷葯。
心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滋味，那一種感覺如同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層層漣漪。
不過是片刻，片刻而已。很快的漣漪又回歸於平靜……
顧衣不由得握了握手中的小瓶子，看著他那波瀾不驚的眼，一雙鳳眼同樣沉沉，忽然開口道：「王爺覺得臣女的箜篌彈的好？」
夜色下，李離看不清楚顧衣的表情，見顧衣問，便淡淡的「嗯」了一聲。
倒不是哄她，箜篌之聲，盛世華音，縱然他不喜音律但是也不會違心說彈奏的曲子不好。那一曲《鳳凰游》曲子中的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傲立九州的傲氣，這等胸襟竟然在一個方才及笄之年的小姑娘曲子里聽出來，算是給了他意料之外的驚喜。
二人離的很近，顧衣的身高不到他的胸口，他低頭看下去，恰好看見顧衣臉上的表情——眼中閃過了一絲譏誚的笑意！
為何發笑？
今日宮宴上情景，除了顧南月和周芍為難之外，倒是讓顧衣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第一次在元樂帝面前獻藝之時……
那時，一曲箜篌艷驚四座，唯獨這位離王以一種冰冷的不屑的表情看著她，最後淡淡丟出四個字道：「禍國之音……」
那時她與那個權傾朝野的王爺第一次相見，初次相見便就結下樑子！
彼時她不過是初入朝野的小小翰林，而他是身份尊貴的離王，那樣如同看最為卑微的螻蟻眼神如今她都沒忘記。
後來他在李明淵的扶持之下成為元樂帝的左膀右臂，是元樂帝身邊的寵臣。李離總是看她不順眼一樣處處為難於她，顧衣不知為何，或許二人在從她以李明淵舉薦入朝開始便就註定是死對頭。
可是在塞外，他竟然率領大軍從狼口中救下了他的仇敵，最為瞧不起的佞臣。
顧衣的目光抬頭看了看長安的月色，今天是初十，一輪新月隱在雲霧中，無論前世今生長安月色年年如舊。
很久很久后，從塞外回到長安，沒有人的時候顧衣常常在想一個問題，李離之所以處處針對於她，在危險之時卻出手相救，自己對於他而言到底有不同的地方的。
這一世也是如此，性情清冷的李離，卻偏偏在回長安之時因為她的無心之失就招惹上了她。李離能當做棋子的人數不勝數，為何偏偏倒霉的挑選上了她？
自己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
顧衣想不明白，前世今生，她似乎都沒有真正的看懂李離過。
可是那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今天，就在今天進宮，看到周后、看到周芍的時候，似乎被她忽略的某一點連貫在了一起……
顧衣緩緩的轉身，看著李離，眼中的譏誚之意更濃，問道：「臣女所彈奏的曲子不知可否能比之陳郡的樂曲？」
她看見，縱然眼前的人一貫的面無表情，但是眉頭微微的動了動。顧衣隱忍了一晚上的怒火，再看見李離的時候終於找到了宣洩口，背對著李離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淡淡道：「陳郡周家所出女子各個皆是美人，美人，總是有相似的地方不是么，王爺……」
說完之後，顧衣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沒有再看李離的表情。
遠書和墜兒遠遠的守著，卻見顧衣不知和離王說了什麼，臉色陰沉沉的上了馬車。
馬車在寂靜的宮城中行駛，可以聽得見車輪碾壓在青石板路上「咯吱」的聲音，顧衣垂眸看著那莊嚴的宮城越行越遠，眼底深處有浮躁之意，就連顧衣自己都不知自己為何。
美人，總有相似的地方……所以，周家所出的女子，周后也好、周芍也罷眉眼有五分相似，而就連周家旁支所出的衛王妃，雖然同她們氣質不同多了嫵媚之意，但是也是長眉鳳眼，微翹的下巴帶著一種凌厲的天生的傲氣！
周家女子，大約都是這般相似，包括——李離那早夭的未婚妻周青鸞！
從今日宮中之事，顧衣能大膽猜測出當年之事的一二。
當年，那位叫做周青鸞的女子讓李離對其一往情深，不顧對周家的芥蒂二人定下婚約。后徐州兵變，李離率兵平亂，周青鸞病重身亡，李離回長安后心死如灰為其遠遁江湖，可見其對周青鸞用情至深！
對於周青鸞的用情至深，在八年後李離回到長安，雖同為李氏子弟，雖是太后所出，但是不同於皇上的溫和雷厲風行的李離成了周氏一族的威脅。
成了他們恐懼所在。
他們不想站在李離對立面，所以要與離王聯姻。可是周家已經沒了周青鸞，選擇了一個與周青鸞極其相似的周芍到長安，潛伏在李離的身邊！
是的，縱然沒有見過周青鸞，顧衣大約能猜測出她的模樣，最相像的，大約是那一雙向上斜挑的鳳眼吧……
顧衣冰涼的手，下意識的劃過了自己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