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所謂破綻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零落、星如雨。
元宵佳節，長安城外一派熱鬧繁華，花燈如晝，煙火迷離，鳳簫聲動，好一片盛世繁華之景象。
宮中亦是如此，當今聖上好熱鬧，元宵節這一日皇上身體好多了些，後宮中宴請群臣，宮燈薄紗，暖香陣陣，絲竹聲聲，一片迷離。
正是因為宮中皇上大宴群臣，李明淵與周蘅暉需得作陪，而李離便就有機會帶著顧衣前去大理寺秘密查看許懷言造反的證據！
至於李離不出現在宮宴上會不會讓人起疑心……答案自然是不會的，李離素來率性慣了，他不喜熱鬧，往年的元宵佳節也鮮少會在宮中過。如今李離在外八年，雖是他回來的后第一個元宵節，不在宮中，只有太後有些不悅而已，其他的人沒做他想。
大理寺的後門，停了輛看起來並不怎麼起眼的馬車。
此處是關押刑審重要犯人的地方，長安城中今晚雖然花燈如晝，但是熱鬧似乎影響不了此處，清清冷冷，只有幾個值班的獄卒把守此處。元宵佳節，本該是團圓之時，雖然無奈要留守值班，但是大家心思都不在此，也是這樣的時候，能夠非常容易將人給支開，讓人能夠秘密潛入大理寺而不被人知曉！
而在離大理寺隔著兩條街，便就是最為繁華的朱雀街了，不遠處的畫樓中，隱隱的傳來歌女清麗婉約的歌聲，「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和著那若有若無的簫聲，在風中傳到此處，有數不盡纏綿悱惻之意。
李離坐在馬車中，掀開車簾看著黑漆漆的巷子，嘴角抿在了一起，臉上神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清冷。
儼然是在忍耐著不悅！
在李離失去最後耐心的時候，卻見角落裡轉彎處傳來了馬蹄聲，正是顧家的馬車，穿著斗篷的顧衣先從馬車中下來。
李離的臉色還沒稍帶緩解，卻見顧衣下來后，沒有急著到他這處來，而是伸手從馬車裡接了個什麼下來……
那裹在毛茸茸的兔毛披風後面，竟然是裹的嚴嚴實實的粉妝玉琢的娃娃！在毛茸茸的兔毛裡面，那一雙與顧衣極其相似的鳳眼好奇的打量著李離，似乎對李離很感興趣一般。
李離腦海中最後一根弦就此崩斷！額角跳著青筋看著顧衣忍耐著怒火道：「顧衣，你是在耍本王玩嗎！」
見著李離清冷的神色忍耐著怒火的模樣，顧衣有些心虛的笑了笑對李離道：「臣女並非是有意讓王爺等這麼久的，只是途中出了點意外而已……」
李離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顧衣手中的糰子，顧衣連忙道：「泓兒很乖不會給王爺添亂子的。」
這根本不是重點好么！
「你當大理寺是什麼地方！」李離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麼句話來的。
顧衣笑的非常心虛，她也不想帶小糰子出來，可是將他一人留在府中，他癟嘴就要哭了出來了，一時不忍，又加上眼看著與李離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顧衣也不好再拖下去，只好無奈的將這黏人的糰子帶著一起來了。
顧衣訕笑道：「王爺神通廣大，出入大理寺能帶我一人來再帶上泓兒一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李離冷笑，道：「自然沒什麼問題。只是……」
他涼絲絲道：「你得保證你今晚的發現足以對本王有用，不然的話你是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戲弄本王下場的！」
顧衣忙不迭的點頭，遠書和墜兒被攔在了外面，顧衣無法只能抱著摟著他的脖子不放的顧泓小跑的跟上李離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顧衣自然不陌生的，前世的時候她曾在其中任職過一段時間，看似是兼任掌管大理寺，實則是為了李明淵在朝中剷除異己。
無論是多少年，大理寺一直未曾變過，縱然在大理寺的前院，可依舊是陰森森的，恍若還能聽的見被嚴刑逼供的犯人們的慘叫聲。曾在她的手下，死了多少冤魂！
一想到此處，顧衣的身子不自覺的抖了抖，抱緊了顧泓。這樣的地方陰氣太重，本不該一時心軟帶著顧泓來的。原本想讓他跟遠書她們一起在外面等，可是沒想到他這般黏著她，到了外面更是一刻都不想離開顧衣的視線。
大理寺的偏廳中，炭火烤的暖暖的，驅散了外面的寒意，下人奉上了茶給李離，大理寺少卿盧懷親自上前迎接，看到李離並非是一人來，還帶著個少女，少女懷著還抱著個黏人的娃娃眼中十分詫異。
這男娃十分可愛漂亮，他也是做了父親的人的，看著十分歡喜。只是……這孩子是什麼人，三更半夜的王爺來查案還要帶上他，莫非……是小世子不成……
雖然王爺現在還未曾娶親，但是已經快到而立之年，有個兩歲多的孩子是不奇怪。只是……
這抱著孩子的少女，看起來不過才過及笄之年，王爺這……盧懷看著李離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
顧衣自然是不知道盧懷心中所想，只覺得盧懷看著她的眼神不知為何讓人有些毛毛的。
雖然盧懷很八卦，但是卻知道此時並非是他能夠八卦的時候，看著李離笑道：「王爺放心，許將軍如今在天牢中一切安好！」
李離「嗯」了一聲，對盧懷道：「有你照應懷言，我自不必擔憂！」
這也是為何當初他極力與周蘅暉等人數次爭辯，最終達成妥協將許懷言關押在大理寺的原因。
大理寺卿趙成志早就依附了衛王一黨，是李明淵的人。但是大理寺少卿盧懷，是他藏在長安城中的一招暗棋，鮮少有人知曉！
雖然周蘅暉此人居功自傲，心氣極高，對許懷言恨之入骨，他要的不僅僅是許懷言的性命，更是要許懷言身敗名裂！所以不擔心周蘅暉會對許懷言下毒手，但是李明淵和周家人不得不防！
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怕橫生變故，自然是許懷言死的越早越好！
聽著盧懷與李離的交談，便可知盧懷是李離安插在長安城中的暗棋。
李離雖然離開長安城八年之久，看似對朝野中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掌控，可是卻能夠出入大理寺如入無人之境地，大理寺也沒人敢阻攔李離。
連大理寺少卿盧懷這個在朝野上為人圓滑，哪裡得勢往哪裡靠，被人笑稱為兩面草的人竟然暗中幫助李離，在大理寺中為他照應許懷言！
李離，雖然離開長安八年之久，但是他究竟在朝野中埋下了多少暗樁！
世人皆知離王李離當年因為未婚妻之死，而遠離長安八年避世。可是，李離分明是不喜周氏弄權，當年他與周氏聯姻真的是出自於自願嗎？他那樣的人，真的能為未過門的妻子而情傷遠走江湖嗎？
是因為早夭的未婚妻，還是因為被元樂帝猜測所逼迫，或者是……因為別的原因？
那麼，在這八年的時間中，李離所歷經了什麼？看似遠離朝堂之外，可為何朝堂的一切，皆是在李離的掌控之中？
而八年後，李離的回歸，僅僅是因為為了許懷言被迫回長安，還是有別的原因？
顧衣心中疑惑重重，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原本應該屬於李離絕對的機密！可是為何李離會將自己帶到此處來，似乎是有意讓自己看到這一切——連大理寺，也有他的人，在其掌控之中。
是為了警告自己嗎？那麼，為什麼要警告自己？
雖然心中的疑問在心中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但是顧衣卻什麼都沒有說。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只是為了查看出證物中的漏洞，完成之前和李離達成的協議，其他的——與她無關！
李離淡淡的看了抱著顧泓的顧衣一眼，卻見小姑娘面上表情淡淡，似乎是對於他和盧懷的談話並不感興趣一般。是個聰明人……
李離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看了盧懷一眼。盧懷知道李離今日前來的目的，跟自己的心腹叮囑了幾句，不消片刻，許懷言通敵南狄的，厚厚一疊的證物都擺了了李離和顧衣的面前。
「這就是全部的證據？」李離開口問道。
這些證據，從周蘅暉回來之後，便已經呈給元樂帝看了，所以周蘅暉等人也不怕李離銷毀證據，所以盧懷能夠輕易難道！
「是，這些證據屬下已經看過了，這些都是許懷言與南狄可汗的來往書信，南狄攻打徐州起事那天許將軍與南夷那邊的飛鴿傳書！」許懷言道。
之前證物方才送到長安的時候，李離曾匆匆的看過了幾眼，卻未曾細看。
李離並未讓顧衣看，而是自己先細細的翻閱了那侍衛捧上來的證據。
許久之後，李離皺眉道：「這是許大哥的親筆書信！」
李離與許懷言相識這麼久，自是認得許懷言的字跡的，連他都這般說，這書信肯定是做不了假的。
「許將軍押到天牢的時候，下官也偷偷將證物給許將軍看了，就連許將軍都十分詫異這字跡是自己的……」盧懷低聲道。
這字跡與許懷言的自己如出一轍，而那帥印是許懷言貼身收藏，就算是李離有心為許懷言翻案，可是在這樣的鐵證，就連許懷言自己都找不出破綻百口莫辯！
顧衣又如何能誇下海口，從這樣的鐵證中找出所謂的證據，為許懷言翻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