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心存愧疚
「你真的信她？」宋辭年將信將疑的看著李離問道。
方才他無聊，跟著衛風躲在了暗處，看見了李離捉弄顧衣的場景，下巴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原本以為清冷的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引起他情緒波動的李離，卻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惡趣味，以這樣的法子捉弄一個比他小了將近一輪的小姑娘。
一面心中暗自誹謗李離的惡趣味，一面又十分不平李離不知憐香惜玉。可是當李離說到顧衣以許懷言一案為交易條件的時候，幾乎驚叫出聲！
先不說顧家四小姐為何與許懷言一案扯上關係了，讓宋辭年震驚的是李離居然答應了顧衣的條件。
比起宋辭年的震驚，李離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道：「信她一次又何妨。我倒是想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那一場局，是他們謀划已久，就連他都找不出漏洞！可是顧衣卻偏偏的拿出了那件事情來做賭注。
不過是個普通的官家小姐，若非是那樣相似的面容李離一開始也不會注意到她的。可是，這次提及到的許懷言案件，讓李離不由得微微起了興趣。
他不信顧衣的出現能夠在許懷言一案上能夠改變什麼，可是他很好奇，三日後顧衣提出要去大理寺，她會做什麼！
「若是她不行呢？還有五日，便就要開朝了！」宋辭年有些捉摸不透李離的想法，不由得問道。
年後開朝，第一件審理的必定是這個震驚朝野的大案！
想到此處，李離的眸子冷了冷，淡淡道：「那就只能那樣了……」
只是，那樣做的風險實在是太大！
見顧衣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這般狼狽，林嬤嬤又急又心疼，一面命廚房煮薑湯，一面又讓人拎來了熱水讓顧衣洗澡，見顧衣不想說話，只能拉著遠書問清事情的原委。
在聽到顧衣因為誤入了衛王府的後山掉入陷阱中差點凍死的時候，林嬤嬤的眉頭皺的老高道：「小姐好端端的怎麼會跑到王府的後山去呢？」
遠書也是一臉不解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到了衛王府的時候小姐就叮囑奴婢要多加小心提防，按照小姐的性格，不會亂跑的。」
「小姐讓你防著衛王妃？」林嬤嬤聽了遠書的話，敏銳的察覺到事情的不尋常，問遠書道。
遠書準備說什麼，卻聽見裡面顧衣在叫她，遠書看了林嬤嬤一眼，林嬤嬤道：「小姐在叫你，快去吧。」
顧衣怕冷，應是前世被那人販子擄了去，大冬天在船上凍壞了，是以在危機解除後顧衣只覺得骨頭縫裡都透著寒意，泡在溫暖的水中才好了些。
遠書進來後顧衣沒問她與林嬤嬤都說了些什麼，細細的問了在王府中發生的事情。
遠書被人故意支開后，到廂房發現顧衣不見了，她哪裡知道顧衣去了哪裡，焦急之下跟張氏和臨氏都說了，可是無人理會她，就章夫人讓身邊的侍女帶著她在王府中找人，後面過了一個時辰，衛王妃才派王府的人找。
可是找了大半個王府都沒找到顧衣，後來來了個奇怪的青衣男子給遠書指了後山的方向。
那青衣男子看起來冷冰冰的十分奇怪，遠書原本不信的，嘗試去後山找了找，沒想到真的找到了顧衣。
青衣男子？除了是李離身邊的侍衛還能是誰！一想到此處，顧衣就又氣又恨。
從上面摔到坑底雖然沒傷著，但是後背卻淤青了一片疼著呢，可見李離此人下手之狠辣！
不過在坑底被人發現，至少清白保全不會被人詬病。
衛王妃衛王府，雖然她如今勢單力薄只能跟臨氏斗，可是她無法對衛王府做什麼，不代表李離不行。
她以許懷言之事跟李離做交易，一是為了脫困，二是為了報復衛王府！
誣陷許懷言私通南夷，拿到徐州的兵權，借徐州便利招兵買馬以圖皇位，這可是衛王與周家謀劃了多少年的陰謀。
可是，若他們的謀划被她粉碎，衛王妃那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多年謀划付諸東流，想想都大快人心！
她顧衣本不是什麼好人，該忍耐的時候她會忍耐，但是一旦觸及到她的底線，就不要怪她加倍報復回去！
只是，一想到若是插手許懷言之事，必定與李離糾纏不休，顧衣想想都有些頭疼！
總之，利大於弊……
白日受了驚嚇又凍著了，雖然回來泡了熱水澡喝了薑湯，但是晚間的時候顧衣就發起了高燒，只覺得渾身都難受。
耳邊遠書和林嬤嬤都說了些什麼顧衣聽的都不太清楚了，迷迷糊糊間彷彿置身在火爐中，又似乎是被人放在冰上烤。
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嘶吼聲和求救聲，還有狼嚎聲。
這又是多少年前，又是反覆出現在夢境中的噩夢……雖然明知道是一場夢，可是總醒不了，那一幕幕畫面，如同演練了無數遍，在夢中浮現……
面對著冬季草原上的餓狼，皇家數百的精衛根本不管用，很快就被狼群衝散，精衛和庶民們血肉被狼群撕扯，哀嚎聲和哭聲遍布荒原。
她被幾個武功高強的護衛護送著殺出了一條血路，跑出了狼群包圍的地方，可是她和護衛被人群衝散了，她在山坡上看到了山坡下修羅地獄，卻不查狼群的頭狼潛藏在背後。
她被頭狼撲倒，尖銳的爪子穿透了她的軟甲，陷入了她的皮肉中，她已經聞到了從它口中呼出的腥味，以為生命就此要終結的時候，一支冷箭，穿透了頭狼的咽喉……
而在萬軍之中，那穿著黑色盔甲的男子騎在高大的馬上，在她身邊勒馬停留，看著撲在地上狼狽不已的她伸手將她拉上馬背，聲音中不掩戲謔道：「顧大人，沒嚇壞吧……」
這樣的生死關頭，他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笑意未變，彷彿對那狼群的威脅不放在心上一般。她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揶揄之意，仰頭看著他。
那一天，平原上月朗星疏，月色灑在他黑色的盔甲上，就在那樣片刻的時間，顧衣將近忘記了廝殺與恐懼，死亡與血腥的威脅。那一雙對她伸出的手，不是皇室子弟的養尊處優，有別於梅林中那爽手的瑩然生輝，那一雙手，是屬於習武人的手分外有力！那一雙手，權掌天下！
將她從死亡中拉回！那手心的溫度，讓人分外的貪戀！
顧衣驀然驚起，看見外面月色朦朧，穿過窗戶，照到青色的幔帳，長安的月色啊……
此時的顧衣，從夢中驚醒，有片刻的失神。
那是多少年的事情了，小皇帝初登基，北戎犯境連下數州，朝中無可調遣兵將，攝政王李離主動請纓平定叛亂！
但是，那時的小皇帝李宸煜在李明淵等人的挑撥之下對李離已經起了戒心，雖然被形勢所迫不得不仰仗李離帶兵平亂，可是卻讓她以督軍名義同李離前去青城監視李離。
不出所料，李離率兵大退北戎，大獲全勝欲班師回朝，她收到李宸煜的密旨——暗殺李離！
收到密旨的時候，顧衣不是不驚訝李宸煜的冷血——臨行之前，還一口一個皇叔，背地裡卻下了這樣的密旨。
雖然有些覺得惋惜，但是她很清楚從一開始就選擇了的主子是衛王，是以李離必須得死！
是以她假意帶領精兵回長安，實則是為了引李離上鉤，半路派人截殺李離。
計劃很好，卻沒想到，半路上會遇到邊境被北戎殘部屠殺的流民，一時不忍便救了他們誤了時間，在草原上半夜遇上了狼群，更沒想到，隨後李離隻身一人追上在狼群中救了她……
后，她高燒，昏迷不醒，醒來后李離用冷冰冰的語氣道：「若非是看在你救了大祁的子民，看你還算良心未泯的份上，本王早讓你和那些人一樣喂狼了怎會救你。」
顧衣心中一驚，其實——李離早就知道了他們的刺殺計劃，早就知道了小皇帝對他動了殺心，可是他依舊選擇冒著危險選擇出征青城，扶社稷之將傾。
顧衣從未想過，那般可惡的李離，怎會有這樣霽月風清的品格？
青城一役，李離班師回朝，小皇帝表面封賞許多，但是背地裡已經對李離動了殺心。
回到長安后，顧衣與李離依舊勢如水火，恍若那一夜的生死相擁不過是幻覺。
只是顧衣晚間發獃時喜歡看月亮，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長安城的月色依舊是這般朦朧的，氤氳著不明的光芒，被薄霧遮掩。此生后，再也未曾看見過那一夜的草原中，那般皎潔的月華了……
顧衣揉著脹痛的額頭，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想過刻意遺忘在角落中的往事，不知為何今夜忽然夢到。
其實，無論李離此人性格再怎麼惡劣，前世他救過她是事實，她殺了他也是事實。重活一世，她避著李離怕著李離，未嘗不是因為對其心存愧疚才這般。
長長的嘆了口氣，顧衣低聲道：「李離，這次我幫你救了許懷言一命，可就再不虧欠你了。」
以後無數個日夜，便也不會因為前世所欠之債，而寢食難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