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血脈至親
臨氏見顧至遠動火了，立即眼淚盈盈道：「是妾身的不是，徐奶娘入冬之後身子不好，我便讓她在別院好生將養著多派了幾個婆子伺候泓兒，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去了，泓兒這邊也是所託非人……」
好一個好生將養，便是將一個病重的人丟在破屋裡不聞不問么！但顧至遠卻信了，他知曉臨氏做事穩妥，是以並未曾遷怒臨氏，而是安慰道：「後院事多，你哪裡能事事都顧全呢。」
顧衣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誚的笑意看了顧至遠一眼，酷似亡妻的鳳眸冷冰冰的不帶任何的感情。
似乎看得並不是她的父親而是看自己的殺父仇人！
自己的妾室柔弱，眼淚盈盈；嫡女眼神兇狠，性格強硬。
他的心偏向了誰不言而喻。
低聲撫慰了臨氏之後，顧至遠看著顧衣冷冷道：「婆子伺候不盡心換了便就是，倒是你屢教不改處處跟姨娘爭鋒相對，這是誰教你的規矩！」
嫡女桀驁不馴的性格，是顧至遠最為頭疼的。
初初一年，他還用心教導。只是顧衣一直抗拒與他親近，做的出格的事情越來越多。在府中鬧的厲害算了，在外面還敢招惹上離王！這樣下去，遲早會闖下彌天大禍。
可是打也好、罵也罷，罰也不知罰了多少，性格也不知像了誰那般偏激，油鹽不進，根本就無法好好的與她講道理。
也不知怎麼回事，父女二人久而久之，根本無溫情可言，只有出言訓斥。
見顧至遠呵斥顧衣，顧南月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之色，但是面上還假意撫慰道：「爹爹息怒，四妹妹也是愛弟心切一時口不擇言才這般，爹爹就別罵四妹妹了。」
明面上是勸慰的話，實際上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愛弟心切？你弟弟都兩歲了你可曾看過他一眼，你可還記得你弟弟長什麼樣！」顧至遠看著自己的嫡女壓抑怒火道。
她的模樣像極了她的母親，但是性格卻是不像的。
冷心狠，目無尊長，也不知隨了誰！
人的心不是生來就是偏的，兩個女兒雖然就差一歲，比起庶女的乖巧，這囂張跋扈的嫡女除了惹她生氣之外就沒別的了。
顧衣被顧至遠這般怒罵嘴角依舊帶著氣死人的譏誚笑意，看著顧至遠道：「自然記得，母親生下泓兒我可是第一個抱他的，那麼國公爺，泓兒出生的那天您又在做什麼呢？」
他在做什麼？那一年顧南月出天花，母女二人都住到了莊子里，他到莊子里去看顧南月，偏偏馬車壞了便就歇在了莊子里。
天意弄人偏偏就是那天晚上沈如動了胎氣，早產拚死生下了顧泓，等他回來的時候連沈如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是以，他的嫡女恨他入骨不需他補償，他將所有的愧疚之意放在了顧泓的身上。
想到此處的時候，顧至遠心中的怒火少了幾分，看著那一張酷似亡妻的臉再大的怒火再恨鐵不成鋼也發不出來了。
這也是為什麼每次顧至遠要收拾顧衣的時候，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其實顧衣不得不承認的是，如果並非是顧至遠變相的一種默許，她在顧家也不會那般的囂張。
臨氏是顧至遠的枕邊人，最是了解顧至遠的性格，見狀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縱然心中怒火足以讓她咬碎銀牙，但是臉上還是笑意盈盈柔聲道：「國公爺和四小姐不是來看小公子么，怎麼都杵在門口不進去。」
早就有伶俐的婆子打了帘子請二人進去，炭火燒的裡面暖洋洋的，眾人進來帶了一身風雪，顧至遠刻意在外間呆了片刻才進屋，以免將寒氣帶到裡面去。
對顧泓顧至遠到底還是上心的，正是因為上了心所以對於這個顧家嫡子臨氏縱然恨之入骨，卻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除去這個孩子——怕引起顧至遠的懷疑。
顧泓還小，不像是顧衣是個硬茬只會膈應她。養著顧泓，非但不礙事反而還能成全她賢良的名聲呢。
何樂而不為。
可是，縱然不敢苛待，但是顧泓身邊的人都是臨氏安插在的，兩歲多的孩子竟然只會讓奶娘抱抱不會說話不會走路，臨氏是要養廢顧泓，好歹毒的用心啊！顧衣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意。
屋子裡燒的暖洋洋的顧泓便就在趴在榻上玩，說是玩，孩子卻也獃獃的趴在榻上眨巴著大眼出神。
周邊有幾個打扮體面的奶娘伺候著，他是認得顧至遠了，見了顧至遠便張手要抱抱，顧至遠看得心都軟了，一把將他舉了起來。
顧泓雖然獃獃的，但是卻恨喜歡顧至遠這個父親，被顧至遠抱起來后拍著小胖手「咯咯」的笑著，這般可愛的孩子，看的人心都化。
顧泓生下來的是她看過一眼，小孩子皺巴巴的不怎麼好看，因為恨著他害死了娘親，連帶著之後再沒有看過他一眼，院子里的下人也不許他們提一句顧泓。兩年過去了，如今兩歲多的孩子被養的極好，胖乎乎的跟個小糰子一樣。
長的更是粉妝玉琢，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孩子了。顧泓的五官與顧至遠很像，但是一雙鳳眼卻與她如出一轍。只是有些獃獃的，圓乎乎的小胖子只會笑。
顧至遠只要不太忙就會來看顧泓，臨氏母女縱然不喜歡顧泓，但是為了在顧至遠面前扮演好慈母和好姐姐的形象，每次都會陪著顧至遠一起來的。
這麼冷的天氣從蓮院到荷院來顧南月被就不開心了，更不會去逗那個不喜歡她的小胖子，是以丫鬟上了點心和茶便在那遠遠的跟著侍女百靈說話。
雖然顧泓兩歲多了依舊不會說話，但並不妨礙顧至遠對他的喜愛。抱著顧泓逗他道：「泓兒叫爹爹。」
顧泓獃獃的只知道笑，「啊，啊」的叫著，兩歲多了，連簡單的話都不會開口說。私下有侍女還說這顧家的小公子怕不是啞巴就是傻子。顧衣看的心裡百般滋味。
臨氏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嫡子又如何，養在他的手中待大了不過就是個傻子罷了。
但是面上還是憂心道：「聽說二房的三公子一歲多就會開口說話了，我們小公子這都兩歲了怎麼還不會開口。」
顧至遠笑道：「聰明的孩子開口都晚，不急……」
言語之間儘是得意，聽的臨氏不由得絞緊了手中的帕子。見顧至遠一直抱著顧泓，臨氏心有不悅想要從顧至遠的手中接過顧泓，但是顧泓卻躲到了顧至遠的懷中，小孩子縱然不懂事但是對於善意和惡意卻是十分敏感，顯然不喜歡臨氏。
臨氏臉上笑意僵了僵，不過到底是八面玲瓏的性格，笑道：「小公子還是這般認生，除了國公爺誰的面子都不給呢。」
話音落下，打臉的事情發生了。
顧泓被顧至遠抱在懷中，拍著手「啊，啊」的叫著，靈動的大眼一錯不錯的盯著顧至遠身後的顧衣。
顧衣一臉茫然，照顧顧泓的侍女遲疑的開口道：「小公子這是要四小姐抱嗎……」
話音落下，被臨氏狠狠的瞪了一眼。
顧衣一臉錯愕……
兩歲多的孩子尚且不會表露自己的意思，見著眾人都沒理自己，小嘴一癟竟是要哭了，倒是讓眾人有些措手不及！
雖然顧泓平日里性格安靜溫馴，照顧起來不用太費心，但是性格十分認生，除去徐奶娘與他之外，鮮少與人親近。
就連時常來看望他的姨娘和姐姐都不給面子，一抱就哭。如今不過是第一次見到顧衣，名義上的親姐姐，可是竟然主動要顧衣抱抱。莫非真的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一想到此處，顧至遠的臉上神色不由得有幾分柔和。
之前顧衣性格頑劣，不肯與這個弟弟親近，他也打過也罵過，便也由著她去了。如今見著顧衣主動來看弟弟，顧泓又肯與顧衣親近，是以他並不阻攔。
便就將顧泓抱著靠近顧衣，一面逗弄顧泓道：「泓兒可是要姐姐抱抱。」
顧泓不會說話，直接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決心。卻見他掙脫著要從顧至遠的懷中出來，竟是一把向顧衣身上撲過去……
這樣的舉動是猝不及防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顧衣眼疾手快的接過了傻乎乎的笑著的糰子，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小小的孩子在懷中柔軟的不可思議，他似乎是不知道方才的舉動有多麼的危險，見著自己成功的撲到了自己的目標咧嘴一笑，孩子天真不諳世事的笑容似能驅除一切陰霾。
有一種奇妙的柔軟的感覺自心底生起，對於這個出生之後就素未謀面的弟弟，顧衣的心中亦是柔軟的不可思議。
那一種感覺，似是看見了初春枝頭的新生的嫩芽，似是看見了大漠之中的一泓清泉，那一刻顧衣不知道該用何種的語言形容自己心底的感受。
那一刻顧衣不禁想，若是前世她放下心中的執念，不將怒火牽涉到無辜的顧泓身上，那麼有了顧泓這個弟弟，在這個世間多了一層挂念。
她是不是不會如同前世那般性格偏激、手段狠戾？是不是不會走上那樣一條萬劫不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