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如此父親
蓮院的一場大戲正在上演,章蘭因跟在顧衣的身後隱在榕樹下,也將這顧家的熱鬧看了個遍。
見著臨氏聲淚俱下的說下那樣一番話,不由得目瞪口呆的說道:「你這姨娘比那梨園春里的青衣演的好多了,這眼淚不用洋蔥熏都能下來的!」
顧衣無語的抬頭看了章蘭因一眼,抱著手臂繼續看蓮院中的那一場大戲。
顧南月被臨氏罵蒙了,臨氏是撿難聽的罵的,偏偏所說的又是顧南月從小到大最為忌諱的東西——庶出的女兒無論再優秀,終究只是個奴才。
怒火中燒,一把跪了起來,紅著眼睛狠狠的踢了銅盆一腳,「咣當」的聲音嚇了所有人一跳,「娘別人這樣說我就算了為什麼你也要這麼說,我不服氣,我處處都比那什麼顧衣強憑什麼比不過她!你忍了她們母女一輩子爹他還是沒有把你放在心上過,我不要走你的老路!」
「逆女!」清脆的巴掌聲,顧南月另一邊的臉也腫了起來,紅玉也慌了看著劍拔弩張的母女兩個人,明明是演戲怎麼就動了真格了的……
「去,去拿我的家法來,我非打死這個逆女不可!」臨氏顫抖著聲音,對著一邊手足無措的紅玉道!
「姨娘,不可,萬萬不可啊……」蓮院里的下人連忙攔著。
「好了,你們也鬧夠了……」就在裡面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顧至遠頗帶威嚴的聲音傳來。
一看見顧至遠,顧南月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撲到了顧至遠的後面,委屈道:「爹救我,救我,娘她要打死我……」
臨氏也是眼淚盈盈道:「國公爺,你讓開,今日我非打死這個逆女不可。」
顧至遠攔住了作勢要打顧南月的臨氏,將身上大氅解下給顧南月披上,一面故作不知的問道:「月兒做了什麼錯事讓你這般動怒!」
臨氏將在宴席上的事說了一遍,與下人跟顧至遠所說的無二,便可知她並未曾偏袒顧南月在宴席上的所作所為!
這正是臨氏的厲害之處,在顧至遠對臨氏的怒火減少了幾分后,紅玉一臉為難的說道:「國公爺,請恕奴婢多嘴,今日之事固然是三小姐不是,可若不是四小姐拿著金簪羞辱三小姐,三小姐怎麼會酒醉失態!」
「金簪,什麼金簪?」來報信的下人並未提及金簪之事!
臨氏臉色有些難看,勉強的笑道:「沒有什麼金簪……」
正是這樣欲遮欲掩的模樣勾起了顧至遠的懷疑,他敏銳的察覺到或許今日這金簪的事才是重點,是以阻止了臨氏的話,追問紅玉道:「快說!」
縱然顧至遠看似儒雅,但時一家之主的威嚴誰敢褻瀆,是以不敢隱瞞,便說道:「今日四小姐也到了蓮院,送了三小姐一根金簪,原本奴婢以為四小姐是好心,可是誰知她說什麼『嫡庶之分,庶女沒資格佩戴金飾』,之後在宴席上四小姐又多番對三小姐言語不善,三小姐本就是心氣傲的,又多飲了幾杯酒,所以才在宴席上做出這般荒唐的舉動來!」
紅玉半真半假的說出這番話來,與臨氏兩個人一個人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主僕二人配合無間,將原本顧至遠對顧南月的怒火移到了顧衣身上。
「這個逆女!我就知道月兒性情像你那般溫和又怎麼會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原來都是她搞的鬼!」顧至遠氣道,若是顧衣在眼前,說不定就動手了。
見顧至遠果然中計,臨氏眼中閃過了一絲喜色,但是一臉柔弱的說道:「國公爺,今日鑄成大錯的是月兒,與四小姐無關,還請國公爺好好的罰月兒一頓,不然也太委屈四小姐了。」
「委屈?」顧至遠冷哼一聲,「今日之事,你委屈了月兒才是。月兒好好的跟你母親進屋不要多想,爹爹會為你要個公道的。」
見顧至遠這般說,顧南月心中一喜,但還是急道:「爹爹,月兒知錯了你不要罰四妹妹。」
「你將她當做妹妹,可知她有無曾將你當過姐姐?今日之事你不要多想,紅玉,先扶小姐進屋歇息去。」顧至遠吩咐道,有了顧至遠的話顧南月放下心來——只要父親不責怪今日她失禮之事,再加上父親今日承諾,長安城中的流言依照顧家的勢力必定能壓下來!
「月兒。」,顧南月方才被紅玉扶著離開,顧至遠叫住了顧南月,卻見顧至遠的眸色暗沉,淡淡道:「母親便就是母親,不會因為身份差距而有所改變的,就算是在人前你還是叫你母親為娘知道么……」
顧南月心中一喜,乖巧的應下,遠處的顧衣眸色暗沉!
這樣的偏寵,這樣的疼愛,在她短暫的十幾年時光中都從未有過。那樣一種父女情深的美好,那樣慈父的關懷,本該屬於她的為什麼最終一切都是顧南月那樣兩面三刀的小人得到了?
顧衣想起了她的母親,對顧至遠愛的那般深那般真,到死還念著他的名字……可是卻比不過臨氏的逢場作戲,輕易的得到了屬於她的一切!
冬日本該溫暖的陽光照在心間上是透心的涼,顧衣的目光帶著一種想要撕毀一切的瘋狂!
她從來不是好人,看到如此美好的畫面只想去毀滅它!毀滅臨氏苦苦經營得到的幸福與美好,毀滅顧南月輕而易舉取代她擁有的一切。
顧南月走了只好,院子里只剩下臨氏與顧至遠兩個人,見臨氏眼角氣的通紅,顧至遠長嘆一口氣心疼道:「何必氣性這般大呢,今日的事情並非是月兒的錯,到底是我對不起你們啊!」
他的眼中愧疚未減,只要眼中有愧疚,他的心中還是有她們母女二人的,臨氏緊繃的心弦此時完全的鬆了下來,一雙杏眼半是含情半是委屈道:「這些年妾身都已經放下了,國公爺給我們母女二人的補償已經夠了,在顧家能有妾身一個容身之處,妾身此生足矣……」
她越是這般說,顧至遠心中愧疚越甚,她要的就是顧至遠對她的愧疚,這是她在顧家所生存的根本!可是……可是那雙眼中,除了愧疚再無其他啊……
臨氏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可是很快就壓抑了下去!
顧至遠不知道臨氏心中所想,半響長長嘆口氣道:「好了,今日月兒受了不小的委屈,你陪陪她去吧,泓兒今日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先看看泓兒去,晚些我再過來看她……」
泓兒……沈如那個賤人留下的一雙子女就會膈應她的眼!
心中雖然恨的滴血,但是臨氏口中卻擔憂道:「泓兒昨日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就病了,怕是底下的婆子丫鬟照顧不周,我還是跟國公爺一起去看看吧。」
「不過是有些著涼,我去就是了,你還是留下照顧月兒吧。」顧至遠叮囑了臨氏幾句,便就離開了,到了門口后臉上的笑意盡數收斂,眼神暗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四小姐!」沒過幾步,卻見不遠處的石橋上顧衣站在那裡,煙霞黃昏,岸邊垂柳枯枝,少女穿著緋色的大氅,遠遠看去看不清她的眉眼,如同一團火焰炙艷。
顧至遠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那石橋是通向蓮院的路,她這是準備到蓮院去還是說……從蓮院那邊回來!
「叫住她!」顧至遠冷冷道,常束看著顧至遠難看的臉色,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這父女兩個人在一起不像是父女,倒像是前世的仇人。
主子的吩咐常束不能不照辦,「四小姐!」抬高了聲音叫道,卻見顧衣淡淡的看了這邊一眼,見是顧至遠沒有到顧至遠這邊來,倒是也沒有遠遠的看著顧至遠便就避開,慢吞吞的站在那裡,在等顧至遠主動過來!
顧衣身邊的林嬤嬤見顧衣這般,不由得小聲提醒道:「小姐……」明明是親父女二人,何必如此。
顧衣依舊沒動,是顧至遠快步走了上來,林嬤嬤只好行禮道:「國公爺。」
顧至遠擺了擺手,讓林嬤嬤下去,顧衣見了顧至遠臉上沒有太多表示,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手上的白玉手鐲,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誚的笑容道:「姐姐今日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父親不在蓮院好生的安穩姐姐,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語氣爭鋒相對,絲毫沒有一個女兒對於父親的敬重!
她果然是跟著自己去了蓮院!平日里這個女兒的性格就桀驁不馴,處處和自己作對便就罷了,如今連他的行蹤都過問,還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無疑就是火上澆油。
原本是想跟顧衣好好的講講道理的顧至遠也被顧衣的語氣激怒,冷哼一聲道:「你姨娘和你姐姐對你處處忍讓,可是你非但不感念她們的恩德反而步步緊逼,擾的這家宅不寧且不思悔改,顧衣我是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他叫顧南月為月兒,叫她為顧衣,親疏之別,當下立分!
父女二人,當真是如同前世的冤家,一見面就是刀光劍影,從未好好的說話過。
見顧衣依舊是在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手上的白玉鐲子,心中不悅更甚,「今日分明是你的錯,你將你姨娘和姐姐逼到那樣的絕路上,可是你姨娘還處處為你開脫,顧衣,聽了姨娘的話你有何感想!」
今日分明是顧南月在宴席上出言挑釁於她,也是顧南月在宴席上舉止失禮。他倒好,非但沒罰顧南月反而將一切的責任都算在了她的身上。
同樣身為他的女兒,可是這般無任何原則的偏袒,顧衣不由的想笑。
而她真的笑出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