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海棠金簪
今日能來顧家的，大多數都是長安城中名門夫人，大家閨秀，是以若是顧衣做出此番柔弱的模樣，且又話里半吐半含的說著顧南月記恨於她，若一旦傳出去肯定有不少爭對顧南月的流言蜚語。
是以，臨氏忍住罵顧衣這個小賤人的衝動，含笑問道：「是啊四小姐，月兒待你親如妹妹，有何事會記恨著你呢。」
顧衣半是委屈道：「壽宴之事，是我年幼無心之失惹惱了姨娘，所以第二天便請了祖母讓二姐姐入了族譜，我以為這樣姨娘會消火了，卻沒想到今日二姐姐還是提及壽宴上的事，可想著二姐姐和姨娘還在生我的氣呢。」
顧衣此話，瞬間讓廳中的氣氛變得難以明朗起來……
此次顧家認了顧南月這個嫡女，外人只道是顧南月在蘭馨閣中一舉奪魁的緣故。卻沒想到卻是顧衣鬆口賠禮道歉的！
這臨氏對外分毫不提也就算了，顧南月今日還拿著壽宴上的事情做文章為難顧衣。
這不是……有點不識好歹了。
今日有看臨氏面子來的，也有看著顧至遠的面子來的，對臨氏本沒有什麼情分在又曾與沈家有幾分交情在。
是以聽見一聲嗤笑，有人輕聲道：「這顧家好大的規矩，正經的嫡小姐倒是跟個妾室賠不是了，不就是破了個相么，在我們章家打死個姨娘庶女跟打死個奴才一樣，算得了什麼。」
那聲音，顧衣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順著那個聲音的主人看過去……卻見是一個穿著黃衣的嬌俏少女說的話，見她看過來，對她擠了擠眼。
竟然是她！
顧衣的心中微震！
少女的話音落下，瞬間讓臨氏的臉色變得五彩繽紛。顧衣沒有看臨氏的熱鬧，頃刻間思緒瞬間飛的很遠。
正是十七八歲的大好年華，皮膚白皙，五官算不上多麼絕色，但是鑲嵌在臉上的一雙杏仁大眼滴溜溜的轉著，古靈精怪的模樣讓人想不出下一刻她又會在出什麼鬼主意。
此時的章蘭因眉眼鮮活，與多年後，守著青燈古佛在道觀中了此殘生的女子，判若兩人啊。
這是她唯一的閨中密友，雖是皇商的女兒比不得她這世家小姐的尊貴但是性格爽朗，二人志趣相投，倒是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後來她被臨氏設計陷害淪落青樓，三年後再次回到長安章家已經沒落，章蘭因為情所傷青燈古佛伴此餘生，從未再踏出過道觀半步……
萬幸，萬幸的是她回到了三年前，萬幸的是此時的章蘭因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家小姐。
顧衣心中感慨萬千，恨不得立即拉章蘭因敘舊，但是此時顯然不是二人說話的好機會。
是以從思緒中翻轉回，乘著別人不注意對她笑了笑，示意這個情她承下了！
而此時臨氏母女二人可是氣憤到了極點。原本想借著今日羞辱顧衣，讓本就性格急躁的顧衣在眾人面前出醜，卻沒想到卻被顧衣反將一軍！
臨氏忍氣，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臉上扯出笑容道：「四小姐說的哪裡話，壽宴上的事情是四小姐無心之失，妾身和月兒敢記恨四小姐呢。」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番話來等於是變相的原諒了顧衣，也是堵住了以後臨氏再拿壽宴上顧衣所犯的過錯來興風作浪！
臨氏和顧南月將顧衣恨的牙痒痒的，但是此人似乎是毫不知情一般，說道：「那就好，有了姨娘的話我就放心了。」
看著顧衣一臉天真的模樣，臨氏恨不得撕碎她的臉，卻見顧衣含笑說道：「今日是三姐姐大喜的日子，說起來這個做妹妹的沒什麼可送給姐姐，這小小薄禮，算是妹妹的一片心意。」
眾人才注意到，遠書的手中拿著個巴掌大小的錦盒。見顧衣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看著自己，顧南月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她又在搞什麼鬼！
眾人的目光都盯著遠書手中的錦盒，在顧衣的示意下遠書將錦盒打開，卻見錦盒中靜靜躺著的是一支金絲海棠纏枝攢珠簪。極細的金絲扭成一股花枝纏繞的點翠簪身，上面鑲嵌著大紅色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可見絕非凡品。
這……顧衣將她恨之入骨，怎麼會這麼好心送這樣的好簪子來？
顧南月心中的驚遠遠大過於喜，見顧南月不動，顧衣委屈道：「姐姐可是覺得我這個禮物太簡陋了。」
顧衣的話音落下，眾人看著顧南月與臨氏的眼神就有幾分複雜了。
不是聽說顧家三小姐知書識禮寬和大度的很么，怎麼似乎今日處處為難自己的嫡妹呢？
臨氏見氣氛不對，連忙使眼色讓身邊的紅玉趕緊接了顧衣手中的東西。見紅玉將東西接了過去。
顧衣輕輕瞥了紅玉一眼，含笑說道：「姐姐，這金簪雖然簡陋，但卻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呢。這大祁的世家禮數嚴格，嫡庶分明，庶女沒有資格佩戴金簪，只有嫡女才有資格。如今姐姐是顧家的嫡女，自然不能如同往日一般簡潔了。」
顧南月氣的渾身發抖！這樣大的羞辱，她此生從未嘗過！
偏偏那罪魁禍首，還一臉姐妹情深道：「若姐姐院子里一時沒有稱心如意的金飾，不如到妹妹院子里挑幾件，你我同為
姐妹，三姐姐可不要見外。」
臨氏的臉上也沒了昔日的常帶著的笑容，若是看不出今日顧衣是故意前來挑事的她就是傻子了。她眼神比刀子還鋒利，嘴角勉強的扯出了幾分笑容，淡淡道：「四小姐客氣了，月兒不喜奢侈，怕是要辜負四小姐小姐的好意了！」
此話是在暗喻平日里顧衣驕奢的作風！
「呵，是么！」一聲不合時宜的嗤笑聲打斷了二人之間的對峙，卻見章蘭因抿了口茶，含笑說道：「蘭馨閣那日比試，三小姐的飛仙妝可是艷冠群芳成了這長安城中的一段佳話呢！三小姐那一日頭上帶著的鎏金點翠簪與三小姐的妝容可謂是相應得彰呢~」
章蘭因近日迷上了梨園看戲，是以最後那尾音學的戲腔拖的一唱三疊，讓人忍俊不禁的同時，眾人心中不由得思索起來。之前顧南月是長安城中出了名的才女，又與二房的顧南晴並成為顧家雙姝，行走到任何地方都是長安城中一段風景，自然沒人看出這妝容中地問題。
但是經顧衣和章蘭因今日的提醒，在坐的都是世家正經的嫡夫人出生，最講究宅內的規矩不過。
眾人才驀然發覺一個庶女，此番風頭遠遠蓋過了正經的嫡女真的合規矩嗎？
大祁嫡庶分明，只有嫡女才有資格才能戴金飾，若這顧南月真的是傳言那般懂規矩，怎會做出這等逾越之事；相反過來，若這四小姐真的如同傳言那樣與姨娘水火不容，性格頑劣不堪，在今日庶姐入族譜的日子裡又怎麼會這樣禮數周到的送上這麼好的簪子呢？
看來，外面的傳言也不盡數屬實啊……
一瞬間，蓮院內室的氣氛在臨氏不可把控的方向發展，而這正是顧衣所想要的。
比起臨氏的八面玲瓏，顧南月的善舞長袖，她空有個嫡女的身份在長安城中的交際少的可憐。
眾人都道她性格高傲囂張、難以親近，更願意結交隨和的顧南月。要與顧南月和臨氏斗，人脈是少不了的。
借著今日之事，一是她露個臉讓來此的長安城貴婦知道顧家的四小姐才是正經的嫡小姐；二是借著這個機會，讓臨氏偽善的面具有一絲裂痕，才方便她日後行事！
眼見著臨氏要把控不住全局的發展全部被顧衣和章蘭因二人一唱一和牽著鼻子走的時候，有侍女來報道：「玉夫人，午膳已經備好了。」
不愧是臨氏，鬆了口氣的同時臉上重新的堆上了笑意，道：「午膳擺在了倚梅閣中，各位夫人小姐可以到倚梅閣中一面用膳一面賞花。」
氣氛尷尬，見臨氏這般一開口早就與有臨氏交好的婦人連忙接話道：「早就聽聞顧家的梅花可是長安城中一絕，倒是可以讓我們開開眼界了。」
「那我們便就走吧。」臨氏起身，帶著眾人出門，臨行前有意無意的掃過了嘴角含笑的顧衣一眼。
且讓她先得意著，等今日的午宴過了，她定讓她永無翻身餘地！
臨氏眼中的狠戾顧衣並沒有察覺到，等臨氏走之後，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冷的駭人！
倚梅閣，臨氏竟然敢染指那個地方！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她必要臨氏付出代價！
初冬百花凋謝，萬物蕭條，唯獨那紅梅花開的正好。
顧家後院鑿了個大湖，從護城河引來的活水清澈見底，湖中心建了個精緻閣樓，屋檐飛角，立在湖心，恍若蓬萊仙島。
而湖水兩畔遍植紅梅，近看紅梅點點，臨水照影；若從閣樓上俯瞰這梅林，便可看見這紅梅如香雪花海，風浮動落英繽紛，人間盛景莫過於如此。
可見當年設計此處梅林的人，是極其的用心的。
年年芳信負紅梅，江畔垂垂又欲開。
只是可惜啊，這紅梅年年花開如火，那真正愛梅的人早就已經不在了。
顧衣心想，當年在臨氏事發之前，在顧家的那一段時日應當是母親這一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時光了，不然也不會修建了梅園，一草一木，都這般用心了。
只是，曾經那一份滿滿的情意，如今倒是便宜了某些人！
顧衣表面平靜，心中卻是風雲暗涌！
林嬤嬤見顧衣臉色沉沉，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怕的是今日的事情不是那麼容易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