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想哭就哭出來吧
洛雅已經永遠的停止了呼吸，冰涼的身體躺在透明的水晶冰棺里，臉上一片平和安寧。其實，她已經這樣靜靜的躺了十幾年，現在，不過是換個地方躺著而已。她感覺不到冰涼，卻帶走了洛小希在這個世界上對親情的最後一絲期望。
歐辰因為洛小希的昏迷不醒而焦頭爛額，對於洛雅的離世並未多做追究。
兩天以後，洛小希醒來，她一睜眼便趔趄著撲向洛雅的病房，然而除了滿室的儀器，床上空蕩蕩的。她立刻像瘋了一般地到處尋找：「媽！媽！你們把我媽媽弄哪去了？」
歐辰抱住洛小希，雖然很殘忍，但還是不得不告訴她：「妞兒，洛阿姨她……已經去了。」
洛小希頓時瘋狂的掙扎，「歐辰你閉嘴！什麼叫做已經去了？我媽明明好好的，她一直都好好的！」
歐辰生怕洛小希傷害到她自己，趕緊鉗住她的雙臂，冷聲命令：「妞兒，你冷靜點！」
「冷靜？那是我媽，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讓我怎麼冷靜？要是你媽也去了，你冷靜不？」
歐辰被噎得夠嗆，但是這會兒，他怎麼會跟洛小希計較呢！於是，他繼續耐著性子柔聲安慰：「妞兒，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像洛阿姨這種情況，去了，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放屁！」
洛小希忽然像頭髮怒的小母鹿，一頭撞開歐辰，轉身就往門外跑，逮著一個穿白大褂的就問：「我媽呢，告訴我，我媽媽在哪？」
歐辰趕過去，再次霸道而強制的把她圈進懷裡：「我帶你去！」
洛小希這才慢慢的安靜下來，難得溫順地窩在歐辰懷裡，任由他帶著自己往前走。然而，當她走到一間巨大的地下室，看到門上掛著的「太平間」三個字時，立刻就瘋了，憤怒地吼道：「歐辰你有病啊，你帶我到這裡來幹什麼？」
「洛阿姨就在裡邊。」
轟——
洛小希如遭雷擊，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剩下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像一隻提線木偶一般，被歐辰扶著走了進去。
陰森寒涼的太平間，只一眼，洛小希便看到了自己的媽媽。她穿著乾淨整潔的衣裳，躺在水晶棺里，面容清秀，神色安詳。
她真的……去了！
洛小希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她不想相信這是真的，可是眼前的這一切又讓她不得不信！
「媽——」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洛小希撲到了水晶棺上。
「媽，醫生明明說你很快就會醒過來的，為什麼會是這樣？十幾年了，你為什麼不肯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媽，你不可以就這樣離開我，你還沒有告訴過我，我的爸爸是誰呢！媽，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
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悲痛欲絕……所有形容傷痛的詞語，都不足以描述洛小希此刻心情的萬一。
歐辰默默的別開了臉。
不一會兒，洛小希便哭得嗓子嘶啞了，只剩下悲痛的啜泣。
歐辰走過去，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好了，寶貝兒，讓你媽媽安靜的離開吧！」
洛小希忽然抬頭看向歐辰，無比認真的問：「我媽媽怎麼離開的？」
「這……」
歐辰頓時卡殼了。因為洛雅離開的第一時間，他便問了醫生原因，醫生告訴她，洛雅是自然死亡。因為植物人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忽然終止，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像洛雅這樣沉睡了十多年的病人，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歐辰張了張口，終究回答不出「自然死亡」四個字，他怕刺激到洛小希。
然而，洛小希卻誤解了歐辰的猶豫，當即像只炸了毛的貓，質問道：「這次又是什麼東西出了問題？輸液管還是呼吸機？」
不得不說，洛小希在無意中戳中了真相，只是在這個時候，誰都還沒有發覺而已。
歐辰見洛小希已經想偏了，只好如實回答：「醫生已經檢查過了，是自然死亡。他們說，像洛阿姨這種情況，隨時都有可能……」
後面的話歐辰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洛小希已經明白了。她是學醫的，又照顧了媽媽多年，對於植物人的照顧護理，以及突發病症等，可謂了如指掌。許多植物人都是在睡夢中不知不覺地停止了呼吸，就是有專門的護工在面前守著，有時候也不一定能夠注意到，這樣的案例早已經發生過不少，洛小希的心底，自然也是清楚的。
會不會，媽媽也是撐到了極限？
可是看她平時的身體狀況，不應該呀！
洛小希俯身摸著洛雅冰涼的臉，低聲啜泣著：「媽媽，您是不是累了？掙扎了十多年，您是不是撐得很辛苦？女兒不孝，讓您受累了。要是您真的太辛苦，小希再也不勉強你了，您好好休息吧！」
見洛小希終於想通，歐辰暗暗鬆了口氣。然而，洛小希雖然同意將洛雅下葬，她卻整天呆在洛雅曾經的病房裡，既不願意出門半步，也不讓任何人搬動病房裡的任何東西。
購買墓地，選骨灰盒，組織追悼會……洛小希已經哀傷的失去理智，完全忘了，媽媽離開后，還有一大堆的身後事。歐辰像是洛雅的親兒子一樣，凡事忙前跑后，親力親為。
這天，是洛雅的遺體被送去火化的日子。告別儀式上，歐辰一直站在洛小希身邊，手臂緊緊地圈在她的細腰上，生怕一不留神，他的小妞兒就會支持不住倒下去。然而，洛小希竟然比歐辰想象的要堅強得多，望著洛雅恬靜的面容，她不哭也不鬧，只俯身低頭，在她耳邊嘶啞著嗓子低喊了一聲：「媽媽，一路走好！」
不良的情緒是要發泄出來才好的，悲傷尤其如此。洛小希這般的平靜反而不是什麼好事，歐辰看著她蒼白而疲憊的側臉，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心疼和隱憂。他圈在洛小希腰上的手臂緊了緊，柔聲安慰道：「妞兒，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吧！」
洛小希紅著眼圈搖搖頭，「不，我不可以流眼淚，我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失去生活希望的洛小希，媽媽一定不會願意看到我哭的！」
歐辰猛的一把將洛小希的腦袋按進自己懷中。丫頭，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故作堅強？
洛雅生前就沒有任何的朋友，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躺了十幾年，離世時就更顯得冷清。簡單的告別儀式后，她的遺體被送上了靈車，為了避免洛小希目睹火化那麼殘忍的一幕，歐辰並沒有讓她跟過去。當靈車駛出療養院，開向火葬場的時候，洛小希終於抑制不住，一邊追著靈車跑，一邊悲痛大喊：「媽媽，媽媽……」
歐辰追上去，在背後死死地抱住她。
「歐辰，你放手，放開我！」
「妞兒，你要是難受就喊出來吧，要爺放手，這輩子都不可能！」
洛小希掙扎不脫，忽然一低頭，沖著歐辰鐵鉗一樣結實的手臂上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歐辰疼得微微顫抖了一下，卻是安安靜靜的讓她咬著，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洛小希只覺得一口咬下去之後，滿嘴都是血腥味。但是她繼續發狠的咬著，像是要把這些天來的傷痛全都狠狠的發泄出來。她睜著血紅的雙眼，瘋狂憤怒的撕咬，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獵豹。
嘴裡的血腥味兒越來越濃，不斷的蔓延開來。
歐辰靜靜的，依舊沒有絲毫要放開的意思。
洛小希咬得累了，無力的鬆口，轉而苦苦的哀求：「歐辰，放了我吧，求求你了，讓我去看我媽媽一眼，就一眼！」
歐辰掃了一眼靈車遠去的方向，此時若是追過去，恐怕就得讓小希目睹洛雅被開膛破肚的一幕，那樣，豈不是比用刀子剜她的心還要令她難過？
「妞兒，你必須要學會堅強！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你並不是孤單的一個人。除了媽媽，你還有我！」
洛小希頓時有些恍惚。歐辰，告訴我，你是可以依靠的嗎？
趁著她愣神的瞬間，歐辰鬆了手，不過很快一個公主抱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就往裡走。
「寶貝兒，你太累了，回房間去睡一覺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歐辰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像是帶著魔力一般，洛小希鬼使神差的安靜了下來。
回到樓上后，歐辰本想把洛小希送去休息室，但是那丫頭卻執意要留在媽媽的房間里。睹物思人，只會讓傷痛更濃，歐辰本不贊成她這樣做，可是洛小希倔強得像頭小驢似的，歐辰不忍心，終究是隨她去了。
坐在病床前的小躺椅上，望著空蕩蕩的病床，孤零零的白床單，洛小希總覺得媽媽還躺在那兒。
「媽——」
她輕聲叫著，不覺伸手過去，摸到的卻是一片白茫茫，冷冰冰的虛無。洛小希忽然就慌亂而焦急的起身：「媽！媽！歐辰，我媽媽呢？你把她弄到哪去了？」
見她迷茫而無助的模樣，歐辰的心裡咯噔一下，沒來由的感到一絲懼怕，趕緊輕輕擁住了她，疼惜的拿下歌頜輕輕蹭著她的發頂，「妞兒，別這樣，你不要嚇我！」
過了好幾分鐘，洛小希才回過神來，暗淡的目光掃過那張空蕩蕩的病床，頹然的坐回旁邊的躺椅上，然後一動不動地托腮守著，就像從前無數次守著媽媽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