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假惺惺

  轎子帷簾外,天空慘白一片,冷風微涼,一股股陰暗沉鬱的氣流,吹得蘇婥的臉上一陣陣冰涼,稀疏的刺痛感如影隨形。


  她埋頭捂著臉,不讓帘子外的風吹痛她臉上的傷,沈扈看在眼裡,許久,才擰眉把身軀擋著帷簾上,轎子里突然沒風了,蘇婥好奇地抬起頭。


  才發現沈扈給他擋住了風,但他的表情,恐怖地像灰狼蒼鷹,笑笑地看著她,根本不懷好意,蘇婥連謝謝都懶得跟沈扈說,只冷冰冰地罵道:「假惺惺的,要你裝好人!」


  轎子緩緩落下,在顛簸的地方震了兩下,就開始落轎了。


  沈扈定了定神,掀開帘子似乎察看著外頭動靜,看了兩眼伸進頭來,看向蘇婥,說了句:「痛不痛?」


  他說完竟然從懷裡掏出一塊象牙色的紗巾,動作嫻熟地圍在蘇婥臉上,綁了一個蝴蝶結,完了還仔細打量起她的臉來,蘇婥懵了,沈扈竟然還關心她剛才臉上的刺痛。


  蘇婥原本想開口道謝,但沈扈很快走了下去,根本沒讓她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蘇婥掀開轎中膚色帷幕,緩步下去,暗處的閃過一道陰影的小路,直接指向了天牢。


  「趙卿嫣,進去吧!」沈扈喊了一句。


  他往後退幾步,沒先走。


  蘇婥見狀,心裡的激動早就爆發,憤怒的沖了進去。


  守門的獄卒見沈扈發話,也沒敢攔著蘇婥,大眼瞪小眼,就放蘇婥進去了。


  「爹……」陰暗冰冷的天牢,是她心裡的痛,蘇婥愕然拔出劍,橫衝進去。


  她一直大聲喊,但還是沒有看到趙嵩文的影子。


  走了信步疾聲,蘇婥砍掉木門,瘋了一樣衝進去,沈扈一直雙手抱胸跟在她後面。


  蘇婥才知道那些獄卒各個懼憚恐懼看向她的原因了,她扭頭冷冰冰看了沈扈一眼,繼續往前殺過去。


  不遠處,嘈雜的打罵喊叫聲傳來。


  那裡圍了五六個獄卒,正對躺在地上的犯人拳打腳踢,場面相當激烈,左右兩排的牢房裡,那些起鬨的犯人手舞足蹈看著熱鬧。


  只聽到一個獄卒賤罵道:「姓趙的,落到咱兄弟手裡,等著死吧,不是嘴硬嗎?我看你還硬不硬!」


  說著打發旁的一個小白臉模樣的人一同踹向地上的人,地上的那人被打得吐了一口血。


  蘇婥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那人的咳嗽聲,他的臉,是趙嵩文,沒錯,就是他!

  那些獄卒竟然……


  蘇婥怒火中燒,操起長劍,瘋狂地衝過去,大喊一聲:「放開我爹……」


  獄卒這些荒唐舉動,連沈扈也看得微微皺起了眉頭,緊隨著跟過去。


  「住手!」一把劍突然就架在了粗個子獄卒脖子上,逼他退開。


  但五六個獄卒圍攻上來,一下就把趙嵩文給踹得沒了喘息,趙嵩文身體滑翔到蘇婥面前。


  蘇婥看得眼眶紅了一片,澀澀發乾,卻哭不出來。


  蘇婥哽咽著,將沈扈給她的斗篷脫下,裹住趙嵩文破爛的衣服,向獄卒怒斥道:「你們再敢動我爹一根頭髮,我就殺了你們!」


  可那些獄卒看蘇婥美若天仙,嬌小玲瓏的樣子,起了歹心,壓根沒把她當回事,衝上去兩三個人,當場就把蘇婥給扣住了。


  高顴骨的獄卒拽了趙嵩文,繼續和旁的幾個人踹啊,打啊!

  沈扈半晌才明白過來蘇婥的動作是什麼意思,他當即扣住蘇婥的手,阻止她。


  蘇婥疑惑不解,抬頭看他,問道:「你不是想要嗎?」


  她長舒一口氣,顫顫的手才被沈扈放了下去。


  直到沈扈突然間的挺起了胸膛,對她低聲說道:「不急,你忘了樂言說的話嗎?」


  沈扈說完放開手,蘇婥嚇了一跳,胸口急劇地跳動著,她靜下來去想琳琅閣的情景,商樂言說過三天後的月圓之夜,會放了趙嵩文。


  蘇婥只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以後就不用再膽戰心驚了。


  「我們拉勾,不準騙我!」蘇婥冷眼看向沈扈,伸出小指頭把沈扈的手指拉了過來。


  沈扈嗤地一笑,立馬拍著蘇婥的腦門:「呵……做本王的女人,光會這個,可不夠!」


  沈扈勾出一根小指,配合著蘇婥的動作,僵硬地拉勾。


  生冷又僵滯的動作,也就只有蘇婥才做的出來。


  沈扈拿出手裡衣裳給蘇婥披上,綁好絲帶,他便準備轉身走,鄭雲凡先去太後宮,不知道情況如何,他得過去一趟。


  「你去哪兒?」蘇婥本不想問這句話,他是皇帝,去哪兒管她什麼事,但還是止不住疑惑問出來。


  「本王去太後宮里,你安心休息,其它事,不要想太多!」沈扈立馬回答道。


  他竟然爽快地回答了她,沒有給她賣關子,或是一句話不說,硬是能把她給憋死。


  蘇婥一時腦袋發熱,竟然躬身跟沈扈說道:「我知道,我等你回來!」


  等他回來幹嘛,找死,蘇婥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內心翻湧的浪潮突然就被內心裡藏著的魔鬼給攪動了起來。


  沈扈背影慢慢離開。


  蘇婥關上門后,便躺在床上休息,這一天實在太累了,她的身體不是鐵打的,但還是特別過癮。


  盤算著,她殺了幾個黑衣人,在天牢也給趙嵩文出了一口惡氣,手刃了欺負人的獄卒,她也算沒白白浪費了一天功夫。


  幾余分鐘光景,沈扈龍轎被抬到太後宮—香蒲宮。


  傳喚太監大喊:「皇上駕到!」


  沈扈支開隨行宮婢,一個人走了進去。


  菀眉黛竟然也在,她聽到太監話,連忙被宮婢扶著走到沈扈面前跪下道: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隨旁的近身宮婢,也跪著許久,沈扈擰著眉往菀眉黛那兒看,神情有些漠然,但想了想,還是念在菀眉黛身孕份上,把她扶起來。


  菀眉黛道了聲:「謝皇上!」


  菀眉黛親身和沈扈一起步入內殿。


  內殿里,鄭雲凡跪在瑤太後面前,正愁眉不展地說道:「末將以為,趙嵩文一事實有隱情,還望瑤太後為了皇上安危,三思而行,萬萬不可輕易斷掉這唯一的線索。」


  瑤太后沉思片刻,將目光盯著沈扈方向,這時沈扈才放開菀眉黛的手,走向前與鄭雲凡並排跪著,請安道:「參見母后,母后回來,怎麼沒提前通知一聲,孩兒怠慢了,望母后恕罪!」


  「扈兒,不必多禮!」瑤太后微微動了動手指,小指長拂,鄭雲凡便扶著沈扈起來,在東向落座,菀眉黛行禮后,坐於沈扈身旁。


  「扈兒,這趙嵩文萬萬不能留,他私通外寇,想要剷除我北滁,哀家實在留他不得!」瑤太后這時撐著軟枕墊一本正經地跟沈扈道。


  沈扈好奇地擰眉問瑤太后道:「母后如何得知孩兒抓獲了趙嵩文的?」


  他下意識看向菀眉黛,菀眉黛漸漸露出心虛害怕、恐懼的表情,瑤太后也沒有否認,只是看了一眼菀眉黛,剛想說些什麼便轉移了目光。


  沈扈當即拍桌子起來,他心裡的猜測果然是真的。


  「臣妾該死,」還沒等來沈扈責難怒斥,菀眉黛便嚇得渾身發抖,一下跪在地上一個勁兒打自己幾個巴掌:「臣妾不該多嘴,不該亂說話!皇上饒命…」


  菀眉黛沮喪著臉把沈扈的大腿一把摟緊,死死抓著不放手,沈扈便一腳將她抵了開來。


  「扈兒,別為難她,是我逼她的,不關她的事,別傷著孩子!」瑤太后擔心菀眉黛懷著孩子受傷,緊張地趕緊揮了揮手攔住沈扈。


  沈扈只好給足瑤太後面子,把菀眉黛扶了起來,菀眉黛膽顫著兩條腿,爬起來,卻不再敢看沈扈,沈扈生氣,她有幾個膽子都不夠用。


  沈扈神色穆肅地應道:「是,孩兒失禮了!」


  沈扈暗中盯了瑤太后的眼神許久,可瑤太后突然間露出一臉的陰寒冷漠,向菀眉黛使了一個眼色,徹底沈扈把驚住了。


  瑤太後向來是想著延續皇室血脈,菀眉黛有孕了,已然已經被瑤太后看得很重。


  「皇…皇上!」菀眉黛嘴唇一顫,迎合著,略帶局促緊張的眼睛緩了緩,緊張不安的站在那兒不動。


  氛圍冷場,鄭雲凡見狀起身,在香爐上點燃了一些從獠疆帶來的香薰,可以緩解心裡壓力,看著沈扈、瑤太后各有心思的樣子,鄭雲凡繼續發散他的調香手藝,往香爐里扇風,一絲絲煙霧飛出來。


  香味漸漸瀰漫。


  沈扈的神情木然,卻帶著冷肅靜穆,菀眉黛看著他對自己一副無關生死、無關痛癢的冷漠表情,看她不再溫柔,不再疼惜,心裡覺得十分難受。


  沈扈敷衍道:「母后,孩兒這就帶她回宮,請御醫診脈,別傷了孩子才好!」


  只有菀眉黛知道,沈扈這話是什麼意思,瑤太后沒說什麼,竟讓沈扈帶著她走了,菀眉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菀眉黛寢宮。


  菀眉黛走進門,先下手,埋進沈扈的懷裡,而沈扈似乎眼神變得更加冷肅,一把推開了她,冷聲道:「菀眉黛,本王念你有孕,這五個月以來,一再容忍你,可你一再犯錯,不要以為本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看看沈扈突然冷冰冰的,菀眉黛滿臉委屈,斜著芙蓉出水的小臉,故作疑惑地問沈扈:「皇上冤枉,臣妾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上,絕不敢做對不起皇上的事,皇上這樣說,臣妾實在太委屈了,皇上好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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