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記憶這種東西,真可怕
陸子芽換了睡衣,拿著要研習的書一邊看著,下了飛機之後,心裡就開始麻木。
當初是因為找陸小婧才來這裡,這次卻是因為婚禮。
顧憶深說,回到初始的地方,顧氏集團總裁在拉斯維加斯結婚的消息一放出去,必然會引起多方的反響。
動靜越大,當初的事也就越無處遁形,可是自從孩子沒了,關於那個孩子生父,她已經不想再去追究了。
只希望接下來的日子,可以和顧憶深平安度過,不管那天收到請柬的會來多少,只要她有顧憶深在,哪怕全世界不來都行。
看了一會兒書,陸子芽下床去陽台那兒透透氣,隔著透明玻璃的陽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遠處高聳的摩天大樓,就像暗處的黑洞,能把人吸進去。
和她此刻的心情是一樣的。
霓虹燈的閃耀,還有交響著炫麗鳴樂的廣播牌子,很快停了下來,透過外面的繁華光景,映入房間大廳的地板上,很快看到顧憶深走過來的身影:「睡不著嗎?是不是在緊張後天婚禮的事情?」
陸子芽點了點頭,可不是嗎?之前日子還沒到,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當真的到了這天,緊張的情緒一下子上來了。
尤其是,她現在就站在當初被陌生人奪去清白、奪去再一次做媽媽的機會的地方……
她的心情,複雜到了頂點。
刺眼的光感,透過玻璃的層層折射,照在顧憶深的臉上,陸子芽回過頭,只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我更怕的是這個地方。」
「乖,不是有我在嗎?」男人扣住她的臉頰一側,眼神再次望向遠處。
陸子芽點點頭,感嘆起來:「記憶這種東西,真可怕。」
顧憶深冷冷點頭,是啊,的確可怕,他從不否認這一點,不過:「只有這樣,才能直面你的痛苦,忘掉它並不難,你有我在,再苦、再難,都會挺過去。」
天花板的微弱燈光還映射在周圍,橫放在陽台正中間的玻璃桌,上面有兩人的身影,好比暮光之城下的年輕男女。
玻璃反光,照得透亮閃光,與整個房間的幽暗凄冷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是這樣的對比,讓他更加心疼、珍惜這個女人:「子芽,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說,聽不聽?」
陸子芽點點頭:「你說,不管什麼,我都聽。」
俯瞰著大樓下面繁華街道上穿梭的車流,城市的霓虹亮彩交錯縈繞,燈光琳琅滿的重重疊疊地夾雜在一起,製造了一種暈眩的刺激感。
迎面吹來涼涼的微風,這在騰隆,從來不會有這樣的北風南下。
顧憶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浮動的心慢慢沉靜下來,空出兩手,從身後將女人摟住,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吧。
長長的將燈束排列整齊,卻唯獨看不到陸子芽此刻的臉上,是怎樣的神情。
顧憶深露出了幽邃的冷眸,目光與霓虹的炫目色彩相間,他撐起了手臂,又看了陸子芽一眼,撫著她的耳際一側:「你要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答應我,一個人也要好好生活下去,把事務所當成自己的家,也要活出自己的價值,別讓我擔心你,好嗎?」
房間暗處的透光玻璃時而閃過絲絲光芒,不容她有一起狐疑,還未等她開口,顧憶深將她整個打橫抱著,走進了房間里。
陸子芽躺在床頭,又很快坐好,露出無助的神色,把顧憶深也拉到自己面前:「你突然之間在說什麼胡話?你怎麼會不在呢,我會和你永遠在一起,這次不會當逃兵的。」
顧憶深聽了她的話,打了一個『噓』的手勢,便蹲在床腳下,撐著下巴低低笑著:「好了,就當我開玩笑的,趕緊睡吧,熬夜的話,當心變成熊貓眼,化妝可就不漂亮了。」
「原來在嚇我啊,你早說嘛,害我提心弔膽半天。」陸子芽鬆了一口氣。
閉上眼,很快進入疲憊的睡眠狀態。
看著她甜美的睡姿,嘴唇微微顫抖的樣子,顧憶深一震,現在還會做噩夢嗎?
她的眼皮底下,眼珠不停的轉動,眉毛微微擠著,像是在夢中遭遇了危險,無處逃脫的表情,顧憶深抽出手帕,給她拭去冷汗,心疼地腹誹:丫頭,你又做噩夢了對不對,把你帶進這個深淵,對不起,不過,不久之後,就會結束了。
陸子芽打了一個激靈,渾身抖了兩下,就全身軟了下去。
她看到眼前有一道光暈,很刺眼。
越是往前走,越是無聲的世界,疲倦地睜開眼睛,眼皮慢慢撐開時,餘光里,似乎看到了一個孩子的影子。
個頭足夠高,很可愛。
這是她的夢嗎?
陸子芽意識到這一點,使勁晃晃腦袋,想清醒過來,視線範圍內,一下子被那個孩子奔跑過來的身影佔據。
他像要逃離苦海一般,想要伸手抓住陸子芽,喊著無聲的字句。
畫面回頭房間里,看到陸子芽搖頭晃腦滿頭大汗的樣子,顧憶深俯身下去,凝著她的眸子,眼睛里滿是疼惜,
夢境里,孩子拿手指比了一個『噓』的一個手勢,乖乖往後退了幾步,一邊捂著眼睛偷看、一邊不住的竊笑。
陸子芽還不明白怎麼回事,扭過頭,就看見白光的另一邊是顧憶深親吻她的樣子,這是畫面回放嗎?
可是,她手上還抱著一個吸著奶嘴的嬰兒,不、那是她和孩子共同的夢境嗎?
陸子芽抽出兩隻手,將披散的頭髮全部盤起來,反挽,擰成一個鬆鬆垮垮的花苞,一路往孩子面前走,殷切地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然後,話一問出口,孩子突然臉色大變,渾身左晃右扭,慢搖慢擺地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肩膀,並且壞壞地笑著:「媽媽,我是顧南哲啊,你忘了嗎?你在枕頭下的小本子上給我取的名字,我在巽川館的地下好孤單……」
孤單……
孩子,顧南哲、顧南哲對嗎?這個名字的確是她和顧憶深取的,是啊,顧憶深說要把孩子的墓碑建在巽川館,這都是真的。
他來找她了,孩子在地下待了太久,終於來找她了嗎?
怨嗎?痛嗎?還沒在人世待上一天,就這麼隕落了。
顧南哲在陸子芽眼角抹了兩下,抓著她的脖子。
捂得陸子芽沒辦法呼吸,打了一個激靈,捏住孩子的小鼻子,輕鬆地笑笑,轉換了話題,開始對著孩子傻笑,多麼溫暖的一幕啊。
孩子撅著小嘴點了點頭,陸子芽就把食指貼在孩子的唇上,『噓』了一下:「別鬧了,媽媽不是在這兒嗎。」
輕輕的動作很像顧憶深封住她嘴唇時一樣,這孩子長得太像顧憶深了,連眼神都這麼像。
可惜,這畢竟是夢啊,夢都是相反的。
夢到深處,眼淚不自覺就從眼角流了下來。
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概就是這樣的吧,時隔幾個月,她都不曾夢到孩子,沒想到竟然會在拉斯維加斯突破了防線,腦海一線崩潰。
聽見陸子芽在喊顧南哲三個字,顧憶深意識到不對勁,趕緊搖晃陸子芽的肩膀,不能再讓她繼續下去了:「陸子芽,醒醒。」
鼻尖酸酸澀澀的感覺還沒消褪,已經感覺到臉頰有一道溫熱的力量在輕撫,抬起眼皮:「吵醒你了?」
男人搖頭,擔心地說道:「倒是沒有,我怕你再夢下去,就走不出來了。」
迎合著晚上驟降的氣溫,陸子芽閃了兩下肩膀,把臉往他的肩膀上抵過去:「我是不是又說胡話了?」
揉了幾下眼睛,想確定剛剛是不是她在做夢,眼睛緊一下,睜開,沒錯啊,顧憶深還在,可是剛剛的畫面,
她看向顧憶深,活生生的人,不是在做夢。
陸子芽抑制不住激動,摟著顧憶深的肩膀,一個直撲,大半個身子差點落了地:「不好意思,又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不堪的樣子。」
顧憶深飛快地抱住她,心痛之聲頓起,是不是只要有我在,你就會一直這麼放縱自己軟弱下去,你讓我怎麼走得安心。
當初答應顧芬芳的,當初欠下韓慕天的,婚禮后,他都該還了……
可是這個女人,他如何放心呢。
陸子芽被他的突然冷酷嚇了一跳,整個人頭重腳輕地倒在他肩頭,幸好顧憶深探身過來她被很好的接住。
不過,卻是被彈了腦門,男人慪氣地說:「事到如今,你還對孩子的事耿耿於懷,不屬於你的東西,不要再想了,你倒是聽我的話好不好。」
我真的,放心不下你,可是這句話,他不能明說,好在陸子芽單純愚笨沒有深入進去想,婚禮應該可以正常進行了。
「只是不小心就夢到南哲了。」聽了他的話,陸子芽扮了一個鬼臉一笑。
這個笑容,帶著淚水,一塊兒從眼角擠兌下來。
擦乾她眼角的淚水,顧憶深心疼地快要停止呼吸:「過了今天,就不準再哭了。」
更是輕柔地撫慰著濕答答的眼角,像是大人哄小孩一樣,帶點稚氣未脫地小脾氣。
陸子芽點了點頭,努力閉上眼睛:「嗯。」
這個夜晚,她已經忘了自己最後是怎麼睡著的,只覺得特別安靜。
他的味道,總是那麼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