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觸覺消失
直至慕容澤等人被傳進殿內時,已經是第三天的早晨了,而小莫悔早就不耐煩了,吵吵嚷嚷了許久。
殿內,逸帝端坐在凳子上,一席白衫,頭髮束起,臉上還有著饜足的神態。
同為男人,慕容澤自然知道那一個表情意味著什麼,他將視線轉到明顯掛著慵懶神態的魏梵身上,心下明白。
「娘親!」
一見到自家娘親,小莫悔在魏玉懷裡待不住了,立刻掙開,邁著小短腿一溜煙的衝進了魏梵的懷裡,因著衝擊力太大,導致魏梵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胡天胡地的任由他亂來的結果,便是她現在身上沒一塊不酸痛的地方。
被莫悔這麼一撞,扯到不可言會的地方,魏梵有一瞬間僵硬了。
「娘親,你怎麼了?」
許是魏梵臉上的表情太過怪異,導致莫悔有些忐忑不安。
一旁的炎羅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這一刻他有些緊張,循著聲音他將臉轉向了莫悔,輕輕的說道:「小悔嗎?」
「哼。」
莫悔回以一個冷哼,不去看他。
慕容澤立刻識趣的扯上了魏玉一同離開了殿內,留給這一家三口相處的時間。
炎羅哭笑不得,心中多了絲自責,莫悔這般態度,他早就有了準備。
「你娘親身體不適,你別太大力了些。」
「不要你管!」
五年不見,加上前不久還被丟下,小莫悔早就有了很深的怒氣了,小孩子脾性大,根本藏不住心思。
魏梵剛想調侃一下炎羅被自家兒子嫌棄的滋味,卻在一轉眼,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神情,那雙眼映不出他們的身影。
心微微的疼了一下。
魏梵認真的對著莫悔說道:「和你爹爹道歉。」
莫悔撇嘴:「娘親,爹爹他壞!他不要我們了!」
「他沒有不要我們。」
「可,可是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們?」莫悔咬著手指問道。
魏梵輕輕的回應著:「因為他看不見小莫悔了,也看不見娘親了,所以找不到我們。」
「看不見?」小莫悔疑惑的問了一句。
「嗯。」
魏梵領著莫悔站到了炎羅的跟前,將他的小手放在了炎羅的手上,而後者遲疑了一會兒才猛地握住了莫悔的小手。
「爹爹,你看不見我嗎?」莫悔問著。
炎羅淡淡的應承了一句,憑著聲音緩緩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為什麼會看不見?」莫悔又問,全然忘記了剛剛還在生著氣。
魏梵耐著心道:「因為爹爹保護娘親,所以看不見了,小悔別生氣好嗎?」
莫悔睜著大眼睛,仍舊不敢相信,他記憶中一向強大無比的爹爹會看不見。
「我不信!寶寶不信!」
魏梵扳起了臉,道:「小悔,娘親教你的禮貌呢?」
莫悔的小臉都皺了起來,那雙大眼睛都濕潤了,當下也顧不得剛剛的傲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衝進了炎羅的懷裡,嘴裡嚷嚷著:「爹爹,娘親又凶我!娘親騙人!騙人!爹爹怎麼會看不見呢!」
炎羅的手頓了頓,卻還是輕柔的拍了拍他的小身子,一種名為父子之情的涌動在內心流淌。
「小悔。」炎羅喊了一聲。
「爹爹!為什麼這麼就都不來找寶寶,嗚……」
「是爹爹錯了。」
「寶寶討厭你!」
「嗯,乖。」
「娘親經常凶我!」
「那你聽話。」
「寶寶聽話了!但是娘親就是凶我!」
魏梵在一旁哭笑不得,這娃現在是逮著機會就告狀了嗎?不可否認,對待莫悔的教育上,她從沒放鬆過。
這一幕以莫悔不停的告狀,炎羅細細傾聽而落下了帷幕,小孩子的忘性大,哪怕嘴裡念叨著討厭,但怎麼也磨滅不了心中對於父親的親近,不消一會就全然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賴在炎羅的懷裡不肯走。
魏梵任由著他們父子二人說著悄悄話,眼神帶著溫柔,只是那抹溫柔還夾雜了決絕。
她退出了殿內,將空間留給那一對太久沒有相見的父子,剛一踏出門外便對上了候在一旁的慕容澤。
慕容澤恭恭敬敬的的喊:「魏姑娘。」
魏梵的眼裡再也不見剛剛的柔情蜜意,彷彿現在她又恢復成那一個清冷的聖靈,她淡淡的開口:「慕容大將倒是有心了。」
慕容澤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他自然是明白這話的意思便是說那日他率領千軍萬馬攔下了魏梵。
「魏姑娘,此事都是末將一人所為!」慕容澤全部攬下,剛剛一抬眼,卻對上了魏梵帶著一抹嘲諷的微笑。
「你不必替他維護著。」
慕容澤強制鎮定,道:「末將不懂魏姑娘所說。」
「他,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慕容澤的呼吸停了停,硬著頭皮道:「魏姑娘自然是最懂王的人。」
魏梵並未理會他的奉承,而是將視線投向了外頭,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提到正事,慕容澤認真的答道:「從味覺喪失初始,本以為只是小病,也請了太醫,但沒有任何作用,而且……」慕容澤斟酌了一下語言,「王似乎……早就有了預測。」
「是嗎,味覺初始……五感他失去了三感,倒是難怪了。」
慕容澤一驚,連忙道:「魏姑娘您知道些什麼?五感?王會五感皆失嗎?」
魏梵不置可否,「味覺,嗅覺,視覺,那麼便只剩下兩覺了嗎。」
慕容澤心中警鈴大作,但魏梵明顯不會告訴他的表情令他只好按下疑問,立在一旁心頭思緒百轉。
「你不必擔心,直至現在他還在算計我,情況還不至於太糟糕。」
魏梵的話惹得慕容澤心中慌亂一下,他不動聲色的接道:「魏姑娘是否誤會了。」
「誤會?不,我太了解他了。」
慕容澤沉默。
魏梵收回了視線,放在了他的身上,慢慢的道:「如果沒有他的默許,你又怎麼會求著我。」
從那些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后,一些隱藏的事情也一一浮現,魏梵從不是個傻子,只是有些事,她不會說出口。
身為毗沙的大將,慕容澤對炎羅的忠心程度,魏梵從不會懷疑,若是沒有他的默許,慕容澤又怎麼敢出動那麼多的親衛兵將她攔下,上演了一場逼宮的戲碼。
但她仍然是回了頭,歸根結底也只是因為她同樣想要個答案。
那個傻子,真以為她不知道嗎?嘴裡百般推拒她,甚至不願來見她,偽造了大婚,這一切做的像個十足十的痴情男兒。可……真的如此嗎?
如果真的不願意見她,大可從一開始就不必放她入宮。
魏梵心中嘆息,那一個男人,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他果決,他冷漠,他身為帝王身為閻羅王,從本質上說就不可能是一個為情所困,捨得放手的人。
炎羅的瘋狂,魏梵比誰都清楚。
哪怕有著如他所說的『配不上』的念頭,哪怕真的有了放手的念頭,但他的內心,仍殘留有一抹執念,所以他放縱了慕容澤去攔下了魏梵。
炎羅,利用了她的心軟。
魏梵自嘲的笑笑,儘管知道那個傻子仍在算計她,可是心底仍舊心疼的,她愛他,這一點從不否認。
過去種種,她選擇放下,過於糾結未免矯情。
慕容澤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這個女子的聰慧,他低下頭,道:「魏姑娘,王一直在等你,在這宮中等了你五年,請勿要責怪王。」
「責怪?不,怎麼會責怪。既然他要我留著,那麼有些東西也該屬於我了。」
「嗯?」慕容澤一驚。
「婚禮照常。」魏梵勾著唇,吐出了這句話。
笑話,她兒子都為他生了,又怎能沒有一個名分?
她的莫悔,不該被任何人所看不起。
「末將定會安排。」慕容澤認真的應下。
王都的消息一向最是靈敏,前不久便知道逸帝要成婚,家家戶戶都翹首以望呢,就盼著看看新娘子是誰了!
畢竟鍾碧琪的存在只是少數人知道,這便是刻意為之,就連那些個城主也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女子即將稱為王妃的。
然而無論民眾如何請求,這一場婚禮都只允許少數人參加,絕大部分人都只能大嘆惋惜,唯有張望著那緊閉的宮門高高掛起的紅燈籠。
逸帝大婚照理說不該這麼低調行事,加上逸帝已經許久未出現在人前,導致了這場本該低調的大婚,相反惹得更多的人在意了。
而婚禮的前一天,房內,魏梵毫無顧忌與炎羅呆在一塊,絲毫沒有新婚前夕不相見的道理。
炎羅靜靜的坐著,耳朵傾聽著魏梵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儘是這五年裡她所經歷過的一些有趣的事,是不是的伴隨著一些聲響。
炎羅的心中緊了緊,他自然知道為何一向不喜多言的魏梵突然變得能言善道了。
「梵兒。」
「唔。」
「不必如此。」
魏梵抿了抿唇,笑道:「怎的,一千年前那會,是誰對著我的墓碑像個小老頭一般絮絮叨叨?」
炎羅臉上升起一抹不自然。
「喂,瞎子,我在抓著你的手。」
炎羅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抽回手,卻被一陣力道給扯回去了。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魏梵輕輕的說道:「瞎子,你觸覺消失了。」
「嗯。」
否則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她放在他手上的觸覺?
「你說,這是我們第幾次成婚了?」
「三次。」
「最後一次了。」
「好。」
魏梵的心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