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那一頭白髮
房門被緩緩打開。
門外的將領連同阻攔他的婢女都愣了一會,尤其是帶刀將領,他原想恐怕進去不易,這也屬正常,裡面住的女子可是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皇宮。
那可是被王簇擁著住進主殿的女人,其身份哪怕還未曾下過正式的指令,都可預測到不凡的女子。哪怕是不放行,帶刀將領也只怕不敢硬闖的。
剛剛那麼一問不過是職責使然,將領都做好了要去稟告王的打算了,哪成想,裡頭的人當真開了門。
魏梵穿著正常,哪怕是休息她也沒有放下警惕,隨時都做好了可以逃離的準備。她淡淡的開口:「何事?」
立刻有婢女識趣的跪下,道:「魏姑娘,驚擾了您請勿責怪。」
魏姑娘這稱呼還是釋迦夜離去的時候吩咐下面的人所稱呼的,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王都開口了,下面的人也只能聽著。
帶刀將領立刻單膝跪下,道:「魏姑娘,有刺客夜襲皇宮,傷了眾多衛兵,往這個方向逃離,末將等人一路追趕,在此處消失了蹤影,請方便屬下前去搜查,還魏姑娘一個安穩的棲息地。」
這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語氣不卑不亢,把握得極好,讓人無法反駁,但魏梵也不想反駁,讓開了身子,道:「你們什麼都看不見找不到的。」
將領一陣詫異,但也沒去深思,而是帶著衛兵慢慢的走進了主殿裡面。
魏梵慢慢的站到了一旁,臉色平靜,任由著那些人在裡面將地板都翻了個底朝天,一無所獲之後,道:「找到了嗎。」
將領一陣尷尬,他也是有私心在的,這麼個女子初來駕到就得王的寵愛,他身為韋陀的一員,自然也是十分不希望王被女色迷惑變得優柔寡斷,更何況,這女子還來歷不明,一看就不像是韋陀的子民。外來的毗沙人,休想要染指他們的君王!
兩兩相加之下,再聞刺客來臨,並逃到了這個位置時,他率先帶領著弟兄們將這裡圍起來,若是這魏姑娘不放人進去,他便去稟告王的。
若是刺客真的在這裡面,那是再好不過了,一下子用一個欺君的罪名都足以判死刑了。
但……刺客不在。
搜遍了整個主殿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迹。帶刀將領不得不放棄了,略帶歉意的說道:「驚擾了魏姑娘,末將深感愧疚。」
「無妨。出去吧。」魏梵淡淡的說。
找不著人,自然只能離去了。
將領滿臉鬱結的帶著衛兵們去其他的地方在找找了,戒備森嚴的皇宮被一個刺客闖入了深宮內,這對於他們這些個衛兵來說無異於奇恥大辱,必須要抓到這個刺客!
但帶刀將領在此時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的確是擁有著令人離不開眼的美貌,和渾然天成的氣質,那舉手投足之間有著異樣的感受,怪不得王會帶回來啊!
那些圍著主殿的衛兵立刻撤退了,魏梵關上了門,臉上的平靜一下子裂開了,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冷汗直冒,艱難的吞下了涌到喉頭的血液,甚至只能倚著門邊才堪堪站著。
而她的身後,一道人影在慢慢顯現出身形,立刻扶住了她欲要栽倒的身子。
魏梵虛弱的說道:「我沒事。」
扶著她的手突然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脖子,低沉的說道:「我帶你離開。」
魏梵心底一暖,正欲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一陣熾熱的視線從身後射來。
「你憑什麼帶走她。」
從角落的陰影處緩緩走出了一個人,那眉眼裝扮,赫然就是釋迦夜。
魏梵的心瞬間提了上來,她緩緩的轉過身子,只見釋迦夜用著陰鬱的眼神盯著她,彷彿像是受了傷的野獸似的。
「莫塵逸,你憑什麼帶走她。」釋迦夜再一次的質問著。
魏梵怔住了,莫塵逸?是阿炎的名字嗎?
一個轉身,魏梵扯住了欲要上前一步的阿炎,道:「別過去。」
這一個動作在釋迦夜的眼裡十分刺眼,像是觸動了某一個開關似的,釋迦夜開始大笑起來,他捂著眼,像是被人背叛了的猛獸。
「魏梵,你為了他動用了自己的血,欺騙了外面一眾的人,但,你騙不過我。」
魏梵不答,這便是默認了。
在剛剛那麼緊急的情況下,她只能冒險嘗試這個書中記載的方法。若是不開門只怕徒增懷疑,逼不得已,她才出此下策。
「魏梵,我自問對你已傾盡我的所能,為何今日你還要這番助他!」
魏梵心裡閃過一絲訝然,開口道:「你所付出的,並不是我所要的。」
釋迦夜怔怔的看著魏梵,隨後厲聲說道:「你不過是忘記了太多!你忘記了他曾經對你的傷害,你忘記了你對他的怨恨,你忘了太多才會這般天真!」
釋迦夜的話讓魏梵沉默了,而這時,她的手被牽動了,一扯,她落入了身後人的懷抱。
他說:「我們,回去。」
魏梵抬起頭,看著那一個依然模糊著臉龐的男人,有什麼東西慢慢的安穩了下來,道:「好。」
她想回去,她不願留在這裡,哪怕釋迦夜知道很多事,但她突然不想知道了,她只想回去毗沙,她繼續在山間遊歷,而這個人繼續在身後跟著她,繼續每天夜裡出現,沉默的看著她。
此時此刻,魏梵意外的懷念起那樣的日子,竟像是隔了很久很久。
她所追求的從來不是榮華富貴的宮殿生活,釋迦夜所能給予她的東西,她才會如此不屑一顧,不為所動。
釋迦夜失神的看著他費盡了心思虜過來的人,卻在另一個人的懷抱里,露出了這麼長的時日以來從未對他展露過的笑顏。
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和安心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釋迦夜的眼,他握緊了雙拳。
整個皇宮都有他的暗線,有刺客闖入,釋迦夜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擔憂主殿內的魏梵,緊急的放下了事物趕過來,正巧碰見了衛兵要前去檢查她的宮殿。
釋迦夜本要阻止下來,他所珍藏的人兒又怎麼能忍受被別的人進入閨房巡查。但是,他聽見了那一句話,魏梵那一句奇怪的話語,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在陰氣不足,而自身的言靈力不成熟的情況下,魏梵用了自己的血液作為載體,迷惑了所有的衛兵。他們自然找不到所謂的刺客。
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到了房裡,釋迦夜果然見到了那一個刺客,他忍不住自嘲,也是,這個世上除了他,還會有誰敢闖入以森嚴聞名的韋陀王宮。
瞧著那模糊不清的面龐,釋迦夜突然惡劣的開口道:「怎麼,現在的你不敢露出真面目了嗎?」
話語落下,魏梵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不得不說,這一個問題是魏梵最想知道的。
釋迦夜嘲諷的接著道:「你騙得過所有人,騙不了我。」
釋迦夜猛地一揮手,一陣風襲來,魏梵剛想掙開,便被摟得更緊了,而阿炎直直的迎上了那一陣風。
風吹過,揚起了那一絲絲泛著銀光的髮絲,拂過了魏梵的臉龐。
她怔怔的看著那如鬼斧神工般雕刻的容顏,然而,比英俊的臉龐更奪人眼球的便是那一頭白髮。
從髮根處都絲絲白了個透,接著透進來的月光,像是披了一層霜一樣。
魏梵突然覺得從心臟處傳來一陣鈍痛。
而釋迦夜同意驚訝了一番,他並不知道為何這人突然白了頭。
魏梵伸手,抓住了那一縷銀髮,在手心裡還透著冰涼,她的心臟頓頓的疼,像是有一股悲傷籠罩住了一樣。
她拽住銀髮,仰著頭,看著那張明明陌生,卻熟悉到連呼吸都急促了的臉。
有一句話,突然在心中冒了出來。
傷至深處,一夜白頭。
他,是受了怎樣的傷害,才會滿頭銀髮,卻還是對著她展露出了極致溫柔的眼神。
魏梵緩緩的說道:「我們,認識嗎?」
炎羅的容顏柔和了,他輕輕的將頭髮從她的手心裡扯出,伸手蓋在了她的眼睛上,道:「我們回去。」
由始至終,他都在重複著這幾個字,彷彿這不過是他來到這裡的執念罷了。
釋迦夜突然覺得,他似乎做錯了什麼事,他把那個珍藏的人兒推到了更遠的地方,也推進了他們的距離。
釋迦夜猛地咬住了牙,湧出了莫名的不甘,又是這樣,他們二人之間完全插不上,他就像是跳樑小丑一般,做盡了事也無法換得一絲一毫。
上一世如此,千年後也是如此,那麼,這第三世,結果還是不會變嗎?!
憑什麼!
他釋迦夜,不服!
「你以為你進得了我的宮殿,我還會任由你將她帶走嗎?!」
「莫塵逸,你做夢!」
「魏梵,我絕不會放手!」
愈是得不到,那麼,他便欲要得到!
話落,釋迦夜輕拍手掌,啪啦一聲,所有的門窗都被破開,湧出了一群身穿黑衣的衛兵,個個身上帶著濃濃的殺氣,絕不是一般的衛兵,而是身為王的親兵。
早在他候在殿內的時候,他便部署了一切,若是傳說中的逸帝要來,那麼他也絕不會叫他這麼輕易的離開。釋迦夜在此刻,一直為了魏梵隱忍的殘暴和陰狠徹底的爆發了。
既然謙和退讓無法換回他想要的心甘情願,那麼就算是不擇手段,他也要成功!他釋迦夜,從來都不是個心大的人!作為韋陀的王,他便是陰狠毒辣的君王。
境況,瞬間僵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