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掙扎
魏梵像是被燙傷了一般,鬆開了手。
那柄長長的血槍就這麼插在了炎羅的胸口處,那位置一如當日那樣,分毫不差,就連插入的深度都是一致的,只是對象卻變成了炎羅。
這一個長槍,像是打破了一個平衡一般,炎羅眼睛里的神色不在變來變去,也不在發紅,而是徹底的平靜了,帶著滿滿的柔情,滿滿的愛意。
此刻的他,那雙眼裡的感情,就像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不曾隔了千年那般,他還是那一個莫塵逸,還是這樣愛著他所愛的那一個人。
張天師沒有反應過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魏梵會做出這樣一個動作,如此偏激,如此出乎意料,卻又如此的……合乎常理。
「梵兒……」
魏梵突然發了狂的大喊:「滾!滾出去!離開這裡!」
炎羅似乎想說什麼,他的腳步想要上前,卻突然的定住了,胸口的那把血槍還穩穩的插在了他的胸前,他動不了了,他急躁了,說出口的話語只有那一聲聲纏綿的「梵兒」。
魏梵揮了揮手,那血槍更插入深了一分,炎羅的面色更痛苦了。
而這一次,魏梵沒有了任何快感,只有深深的疲憊感。
釋迦夜勾起了嘴角一抹隱晦的笑容,誰也沒有發現。
「我累了,你走吧。」
魏梵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心神,張口說出的話語都帶著疲憊,彷彿剛剛的那一通發泄讓她再也生不出一絲氣力了。
炎羅的眉眼間滿是痛苦,他越想要上前,越焦急,那傷口就越深入,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燃燒了一遍一樣,他只能竭盡全力的站立著,多的也做不出來了,他還有很多話想要說出口,他很想告訴她。
告訴她……
他已經破開了囚禁……
現在的他是真正的他……
然而,直至最後,炎羅只是閉上了眼睛,身體往前倒去。
魏梵的瞳孔一縮,下意識的喊道:「解開!」
那插在炎羅胸口的血槍瞬間像是被肢解了一樣,重新化作了血液,而炎羅此時也栽倒在了地上,若是稍晚那麼一秒,那柄血槍就會徹底的從他的胸膛整隻穿過。
魏梵生出了一絲後悔,為何要解開,為何不讓他就這麼魂飛魄散吧……
炎羅倒下了,這一場震懾眾鬼的主角也不再是威脅了,那些鬼將們蠢蠢欲動,而這次,釋迦夜沒有特意阻止了,反而嘴角那抹晦暗不明的笑讓身旁的張天師生出了一抹不妙感。
就在那些鬼將要衝上前,釋迦夜不阻止,張天師要衝出去的時候,一道純白的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了面前。
所有的鬼將瞬間安穩了,動也不動。
釋迦夜收起了笑,謹慎的看著來者。
那一個白影,冰冷凍結的氣息,永遠淡漠的神情,赫然就是白君。
魏梵失神的看著白君,牽強的露出了一抹笑,道:「你什麼都知道,是吧。」
白君沒有回應,低著頭只是彎腰將地上不知死活的炎羅給扶了起來,伸手將他的胸口覆蓋住了,好一會兒才放下,道:「因果輪迴。」
魏梵沒有回應,而白君也沒有立刻走的打算,誰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在這麼個時機,又如此巧合的出現,要說白君不知道些什麼誰都不會信的!
看著被白君扶著的炎羅,緊閉雙眼,渾身狼狽,魏梵突然說道:「他會不會死。」
真正的死去,連做鬼都不行!
魂飛魄散,徹底的消散在人間。
白君沉默了一會,道:「不會。」
也對,那樣的傷口又怎麼會輕易的奪走一個殿王的生死?畢竟他還是殿王之首不是嗎?連她都能活過來,他又怎麼會死去?
魏梵自嘲的一笑,在心底的某個角落閃過一絲慶幸,但很快就消失了。
「帶他走吧。我不想看見他。」
白君道:「你……」
魏梵打斷:「我會贖罪。」隨即,眼睛幽幽的看著昏迷的炎羅,道:「他也不會好過。」
白君再一次沉默了,下一秒,直接帶著炎羅消失在了眾鬼面前。
事情似乎到此結束了一樣,但,還遠遠沒有。
釋迦夜終於上前去了,此刻他身上和魏梵身上的喜袍顯得多麼可笑。
「你醒了。」釋迦夜的語氣里像是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像是他們不是在舉行婚禮,像是炎羅從未出現過一般,他的神色淡然的難以置信。
「啊,我醒了。」
「是嗎,真可惜。」釋迦夜幽幽的說著。
魏梵稍稍後退了幾步,她的眼前已經陣陣發黑了,那一個血槍將近耗掉了她三分之一的血,若不是意志力驚人,恐怕她也會如那炎羅一般昏迷了過去。
「但是,你欠本王的,該怎麼還。」釋迦夜直勾勾的盯著魏梵。
「夜煞王說笑了,你的王妃之位,又豈是我可以玷污的。」魏梵平靜的應答道。
二者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不久,釋迦夜嗤笑一聲,道:「本王會等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魏梵不欲再多說了,她的頭很痛,身體快要站不穩了,直接道:「你不會以為,害我這般地步,我能夠心無芥蒂的面對你。」
「那便是看時間決定了。」
釋迦夜意味深長的說完這句話,揮了揮手,將全部的陰兵鬼將給遣散了,那些呈現軍隊一般站姿的鬼魂一下子跑得乾乾淨淨了,唯有瑜姬仍然不怕死的站在了原地。
瑜姬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哪怕冒著被懲罰的危險也不願離去,就這麼倔強的等著她的王。
釋迦夜撇了她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像是不理會一般。
張天師再也忍不住了,一把衝上前,抓住了魏梵的手腕,看著那猙獰可怖的傷口,他氣的鬍子都翹起來了,連聲道:「胡鬧!這簡直就是胡鬧啊!怎可這樣做,你不要命了嗎?!」
看著張天師如此著急的模樣,魏梵突然說:「天師,不要讓我死,我不可以死,我要活著……活著給寶寶贖罪……」
最後一個字落下,魏梵雙眼合上,就要倒下去,張天師趕緊使用法力將她撐住,避開了那隻手上的手,摸上了另一隻手,探測脈搏,鬍子又翹了,道:「真是!這般胡鬧!氣血急虛,女娃子啊,你可這真是折磨我啊!」
嘴上是這麼說著,但是張天師卻比誰都要緊張,都要心疼,當下就要走了,釋迦夜沒有阻攔,倒是張天師又停下了腳步,陰惻惻的對著釋迦夜說道:「哼,你這個混小子,之前我一直迷糊著,你說話功夫倒是一流的!險些就把我騙了,嫁什麼嫁!女娃子誰都不嫁!等我知道整件事之後,在找你算賬!」
留下這句話后,張天師氣哄哄的將魏梵帶走了,釋迦夜沒有任何阻攔,只是他眼裡的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棄,反而是勝券在握。
魏梵感覺到很熱,像是五臟六腑都在燃燒了一般,同樣像是密密麻麻的蟲子在啃噬著她的肉體,她閉著眼發出了幾聲斷斷續續的呻吟,難耐的想要想過來,眼皮卻沉重的宛若千斤。
【娘親,娘親!】
是誰,這個聲音是誰……
【娘情,寶寶在這裡!】
對,這個稚嫩的聲音,是寶寶!
【娘親,娘親……】
夢裡面,那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一遍遍的喊著她娘親,或是喜悅,或是哭泣,更多的是眷戀,對魏梵的眷念。
張天師正在磨葯的手突然定住了,他似有所感的轉身看去,那床上躺著的人兒發出嬰寧一聲,張天師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踱至床前,滿心歡喜的以為魏梵要醒過來了。
可惜的是,張天師欣喜的表情還沒有露出來就僵硬了。
床上的魏梵並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眼角兩旁蜿蜒而下了兩道淚痕,憑的添了抹憂愁。
究竟是怎樣的夢境,令她這麼悲傷?
很快,張天師知道答案了,從魏梵的嘴裡低低的喊了句:「寶寶,別走……」
張天師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將房門關上了。
另一頭,昏暗渾濁的大殿內,一個人影靜靜的坐著,很快,另一個人影出現了,恭恭敬敬的低著頭。
「情況如何?」
「可靠消息,閻王府的那位因為不知名的緣故,身受重傷,鍾馗親自封鎖了所有的耳目,屬下冒險得知這個結果。」
一聲嗤笑,道:「很好,閻羅王,他不配在那個位置上呆著!」
「大人才是所有殿王之首!」那個聲音立刻追崇的說道。
「本指望蔣玄能將他傷了,沒想到啊,他隱藏了那麼深的實力,不過也不是個頂用的!執著於女人,真夠愚蠢!」
「大人英明。」
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那個坐著的人影又開口了,道:「那個當日跟在閻羅王身旁的女人,聯繫一番,她……或許對我們有用。」
那一句話意味不明。
「是,屬下會去尋找。」
「去吧。」
立著的人影消失了。
而後一陣肆意張狂的笑聲在大殿內響起,若是有旁的人在此定會認出這個笑聲的主人究竟是誰……
「炎羅啊炎羅,這一下且看你如何囂張!這位置你坐的可是不穩啊,在這麼個時刻受了傷,不正式天助我也么!那我,便不客氣了!」
那陣笑聲久久未停歇,像是含盡了得意囂張和勢在必得,一個陰謀在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