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千年後的相見
似有所感,那亭子里的人影緩緩的站起身來,慢慢的扭過身子。
一時間,那視線像是越過了這一池的冰水,穿過了層層寒氣,直直的遙望過來。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畢城回頭看了看魏梵的表情,又看了看那頭炎羅的身影,視力極好的他自然是明白這兩人在對望,登時覺得尷尬不已,一把抓住魏梵的手臂,下一秒兩人同時出現在了亭子里。
而這時,魏梵已經收回了視線,低下了頭,她眼底的情緒還沒有平復,自然不希望被他所看出來,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重逢的喜悅,也沒有絲毫的心緒波動。
她知道,她渴望相見的,不是他。
不是面前的這個人。
這個人不是他。
炎羅的視線緩緩的收了回來,在見到的那一剎那間,他那不會跳動的心臟都像是傳來了一陣鈍痛,酥酥麻麻,瀰漫全身。
終是畢城打斷了這詭異的氣氛,道:「小炎,好久不見!」
炎羅看著畢城沒有說話,後者被看得尷尬起來,但還是想起了自己的正事,道:「我們來這裡有事,既然你在這裡,那麼就行個方便如何?」
等了半天等不到回應,畢城欲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炎羅開口了:「你們,為何在一起。」
聽完這句話,畢城的表情一呆,但很快就換上了一副煞有其事的調笑表情,他一把攬住了魏梵的肩膀,道:「自然是小梵願意來找我!」
炎羅的瞳孔一縮,那雙黑眸更深沉了一些。
畢城一瞧,樂了,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的手被一陣力道一點點的抬起。
魏梵面無表情的將放在她肩膀的手一點點的抬起,自己站后了一步,道:「我不喜他人碰我。」
這明顯被打臉的畢城咳了兩聲,道:「真不好玩。」
炎羅終於對著魏梵開了口:「你來了。」
魏梵嗤笑一聲,道:「對不住,我違背了我的諾言,沒想過會再見你。」
炎羅嘆氣,道:「不必如此說話。」
「那倒也是,你我之間,做不成夫妻還能當朋友。」
炎羅一頓,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但心中的陰鬱之情更深了些,「梵兒。」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魏梵笑著說道。
畢城和炎羅具皆一愣。
「你,做,夢。」三個字冷冷的吐出。
下一秒,斷玉靈鏡被魏梵從懷裡猛地掏出,身形後退了兩步,畢城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不好,連忙想要阻止,卻發現來不及了。
「青光朗明息,激進日月精華,斷玉,聽吾之命!為我獻祭!」
話落,只見那巴掌的靈鏡瞬時變大,與此同時一陣猛烈的金光從中射出,照耀四周,但更像是吞噬了四周,波動升起,一陣陣金光匯聚的漣漪像是圓弧一般從亭子為圓心一圈圈蕩漾過去,所過之出所有寒氣盡皆散去,至陰池水薄冰瀰漫一一碎裂開來。
畢城一時不察,竟被那金光迷了眼,這光屬於日月之光,對於陰間之物而言是相反的,自然令他十分不舒服,但他很快調動靈力第一時間抵抗開來,然而待他睜開眼,金光消散,而本該站在他身旁和身前的兩人沒了影子,就連氣息都消失了,唯有一面巴掌大的鏡子靜靜的躺在地上。
畢城傻眼。
「小炎!炎羅!」
喊了幾嗓子之後畢城終於知道那兩人是真的不見了,不,不是不見了,而是……
畢城彎腰,撿起了那一面鏡子,此時鏡面依然一片漆黑,畢城猶豫了一會,將手心放了上去,貼著鏡面,細細感受一番,當下驚得險些將鏡子掉了下去。
這這這……他們二人的氣息竟然若隱若現的存在鏡子里!
難道,他們被困在鏡子里了嗎?!
這個猜測一升起,畢城膛目結舌了,「不會吧,這要如何出來?」
此時,鏡內。
炎羅睜開眼,不知何時,自己處在了一個完全漆黑的空間,全身傳來束縛的感覺,低頭一看,一圈圈金光組成的金絲線將他的身體連同雙手一併纏了起來,纏在了一張木椅子上。
堂堂五殿閻羅王竟被這麼狼狽的綁著了?
他抬頭,果不其然,魏梵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只是那笑不達眼底罷了。
「啊,我還是做不到平靜待你。」
魏梵自我調笑著,也罷,重逢的見面上,她身為千年前的聖靈,那錙銖必報的性子終是壓過了身為夏梵的軟弱躲避的性子,才會導致了這麼一幕,但魏梵絲毫不後悔。
「畢竟你做了那麼傷我之事,如何能和你把酒言合歡?」
魏梵一步步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抬起了炎羅的下巴,道:「朋友?呵,做夢。」
炎羅的眼睛眯了眯,道:「梵兒,你變了。」
魏梵放開手,嗤笑,誰都說她變了可以,唯獨他不行,由始至終,她沒有變,而是這才是真正的她。然而,明明是真正的她,他卻絲毫不認得。
越想,心中的暴戾之氣愈盛。
「喔?我又是哪裡變了?倒是好生給我解釋解釋?」
炎羅沉默了,那一陣鈍痛感更加清晰了,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雜亂感盤旋在腦袋裡,不對,這不對,這一切都不對!
但,又是哪裡不對?這種違和,這種欲要破口而出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影子,但炎羅彷彿知道那是關鍵,他欲要回想起剛剛那靈光一閃的念頭,然而腦袋傳來一陣刺痛,像是有蟲子啃咬一般,竟疼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腦中空蕩蕩一片。
這事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在魏梵的眼裡不過是炎羅皺了一下眉頭罷了。
「怎麼,答不出來了嗎?還是說,不屑於和我說話?」魏梵彎下腰,湊近了他的眉間。
「放開吧。」炎羅道。
魏梵猛地起身,站直了身子,一隻手伸出,蓋在臉上,笑出聲,笑聲漸大,下一刻另一手猛地一甩,一道風刃席捲而來,直奔著炎羅而去。
炎羅抬著頭,就這麼看著魏梵,面對那直直衝過來的風刃竟毫不躲閃,風從耳邊颳去,削落了幾縷髮絲。
「你當真以為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炎羅緩緩說道:「你會。」
「那麼,為何不躲?是自信自己的能力,還是……小看我了。」魏梵陰惻惻的說著。
「我欠下的。」
我欠你的,自當是該受了這一刀。
「你倒是知道你欠我。」
炎羅又是一陣沉默。
魏梵沒有一絲一毫的慾望告訴這個人,自己的身份,更沒有那個愛恨情緣要與他共回憶當年之情,對於魏梵而言,只有莫塵逸,只有他,只有那個人,才是她愛過的人,而不是現在失去一切記憶,身為五殿閻羅王的他。
由她一一述說當年的那些事,這對於魏梵而言,是恥辱。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暴露出身份的打算,更遑論相認的戲碼。
聖靈魏梵從來不是一個肯委屈了自己的人,沒有相見之前她所做的打算盡皆不合,她以為她會坦然,沒成想一個不注意倒是放任了自己將他綁了來。
不過……魏梵看了一眼被她綁著的炎羅,唇角弧度更深,這樣也挺不錯的不是嗎?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炎羅抬頭,「不知。」
「啊,我不想告訴你。」魏梵調笑著說。
「但是這是我的地兒,一切,都聽我的,包括你。」
炎羅淡淡的開口:「你要陰藕。」
魏梵收斂了笑,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要陰藕,自然不可能將他關在這裡太久。因為就連她現在也無法出去。
真當五殿閻羅王好捏的不成?將他困在斷玉內,還將他綁著,所付出的代價不小,連帶她自己在此刻也無法出去,就能陪著他一起呆著這個空間內。
「成王閣下不久便會將我們放出去,但在那之前,我們還有時間。」
「你與畢城,何關。」
「怎麼?嫉妒了?不,你怎麼會嫉妒呢,呵,不願我這個『前妻』於別的男人拉拉扯扯嗎?炎羅啊炎羅,你怎的如此自私。」
炎羅閉上嘴。
在這裡,他不知道幾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但更多的原因是因為腦袋內那一陣陣的疼痛,但他一直忍著沒有表現出絲毫,然而隨著魏梵一句接著一句的嘴刀子射過來,他的心神幾次不穩。
魏梵知道自己體內的暴戾之情尚且被激了一把,但那又如何,她在這裡放任了自己的情緒,她向來不是聖人,剛剛那一個風刃她算是有所控制才沒有直接把他的脖子個割下來,雖然她知道真朝脖子割去也未必能成功。
若是千年前,認識那個聖靈的人還在,定會說上一句:聖靈可不是聖人啊,待相識深了便會知,聖靈的嘴刀子堪比斷玉鏡的威力。
「你要陰藕,我給你。」
炎羅緩緩的說出了一句令魏梵意想不到的話。
魏梵驚了一下,但很快就回來了那抹驚訝,道:「喔?你在打什麼注意?」
「如你所願罷了。」
「呵,這是彌補嗎?炎羅,我可受不住這一套。陰藕,我要定了,但不需要你的施捨。提出你的要求。」
炎羅看著魏梵,忍著頭痛欲裂,忍著想要暴戾的衝動,忍得那被衣衫遮住的雙手都握得緊緊的,青筋暴露,他知道自己的狀態有問題,但不能表現出絲毫,他若是放任了胸口處那燃燒的怒火,便會將面前的人傷到,他已經傷她夠深,不願在多出一絲一毫。
但愈是不想傷她的念頭加深,他的頭就愈痛,像是違逆著他的這個念頭似得。
魏梵久久等不到回答,低頭,猛地捕抓到了炎羅眼眸里一閃而過的痛苦,臉色一變。
「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