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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孟婆的話

  孟婆並沒有打斷魏梵的沉思,而是選擇靜靜的看著她,仍然保持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


  從發怔狀態中驚醒的魏梵鬆開了一直緊緊握著被子的手,她慢慢的將眼神對上了孟婆瞭然的視線。


  有一種強烈想要訴說的慾望蜂擁而上。


  「我…是羨慕她的…」


  「嗯。」孟婆回應。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清楚我遺失了記憶,我…不是一個完整體。可她,還擁有著成長的記憶,有朋友,有自己的意願,還有人認可。我,是羨慕的。」


  說著,魏梵露出了一個凄慘的笑容。


  孟婆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部,輕柔,像是母親一般。


  「我被困住了,被我的母親給困在了鎖鏈里,沒有日夜沒有時間…」


  魏梵似是自嘲,似是埋怨。


  可我的湯底沒有這功效的啊…孟婆在心底無聲的回答道,但她一把年紀了,更是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當她的記憶共享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我不再是我了,原來,我竟是羨慕她的…」


  最後的話語越來越輕,彷彿快要聽不見了,字句消失在了唇縫間。


  「我的存在從來沒有認可,我的記憶殘缺不全,甚至我的人生也不過是短短几年,她說,她是我的代替品,然而,真正的虛無存在恐怕是我吧。」


  孟婆深深的嘆口氣,開口道,「你也是陷入了固執中,這一點倒可以看出你們本是一體的事實。女娃,我問你,當記憶融合的時候,你的心情如何。」


  魏梵沉默了一會,就在孟婆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她說話了,「我,很開心。」


  哪怕魏梵無法理解,但不可否認,那一刻,她很開心,發自內心的喜悅。


  孟婆笑了,像只老狐狸似得,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她開口:「當然開心啊,因為那就是你,她與你本就是一個完整的靈魂,你不必羨慕,因為那都是屬於你自己的記憶。」


  「我…嗎?」魏梵喃喃自語著。


  「是的,就是你的。你要認同,要接受,要毫無保留的容納,你排斥著自己只會永遠都不完整。」


  魏梵沉默了,她慢慢消化著孟婆的話。


  孟婆叫魏梵聽進去了,就沒有說話了,反倒是起身,離開了房間而魏梵沒有反應。


  門外,立著的白君和張天師回過頭,孟婆躬了躬身子,道:「老婦已經完成了大人的交代。」


  白君淡淡的開口:「她可曾從本心出來了?」


  在白君看來,魏梵就是自己迷失了本心。


  孟婆道:「只需要些時間罷了。」


  時間二字就另張天師急了,他拽了一把鬍子,說道:「那可不行啊,她需要的就是時間,時間久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孟婆道:「這事可急不來啊。」


  張天師的臉皺成一團,絲毫沒有在人前道貌岸然的模樣,更像是替孫女著急的老爺爺。


  「她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加上血咒的威脅,現在還靈魂再次分離,這孩子咋就那麼多災多難呢!」張天師的語氣里滿是擔憂。


  白君沒有說話,作為接近一點真相的知情者,他還沒有資格透露一絲一毫,哪怕就連他也只是窺覷了一點點。


  那個大人的意思豈可輪到他們這些小輩去妄加多管,就連他,身負白君之名,也不過是那個大人布下的局其中的一枚棋子,這一整個局用時千年,耗費了無數精力和棋子,布置的天衣無縫,這樣的大人更讓白君心驚不已,這樣的落手想要收穫的結果可不小。


  「孟婆,你且回去。」白君淡淡的命令道。


  孟婆識趣的彎彎腰,但是沒有立刻離開,她猶豫了一會,踟躇著,有些話想要說出口又不敢,忌憚著什麼,瞧見她這幅樣子,張天師倒看不下去了,你說一個活了那麼多年的老婦擺出這麼一個樣子自然是違和得緊,當下摸了摸鬍子,說道:「孟婆子,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別這幅樣子呀!」


  孟婆誠惶誠恐的鞠了個躬,道:「老婦的確是有話想要說,但……」


  白君瞥了瞥頭,道:「無礙,說吧。」


  得到命令,孟婆鬆了口氣,說道:「大人,老婦覺得這女娃子恐怕心裡有結,這個結不解開,恐怕都無法真正的做到靈魂融合。」


  這句話一出,不單止張天師好奇了,就連不動聲色的白君也投來了異樣的目光,白君說道:「繼續。」


  孟婆整理了一番語言,說道:「大人,世間最難猜測,最牽挂人心的感情莫過於愛情,而愛情也是最為捉摸不透的,世間有一句話這麼流傳著,問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它是最難以被時間磨滅掉的情感,而那女娃,恐怕還沒有真正放下。」


  張天師若有所思,道:「此話怎講?」


  見白君還是沒有打斷的意思,孟婆總算放下了心裡最大的擔憂,開始將自己的話語說出來,「情不知所起,竟一往情深。深種入心底的感情,是短時間內無法根除的,那躲起來的靈魂恐怕還是喜歡著我們的閻王爺,只怕是用仇恨壓抑了這份感情,因為不能喜歡,不可以喜歡,便當作是不存在,正因為這種壓抑,會令人的心思扭曲,極端,敏感。這便是隱藏的危害啊。」


  張天師想了想,總結道:「你的意思是,夏梵那孩子其實並沒有放下感情?」


  孟婆道:「正是如此。」


  張天師恍然大悟,「也對啊,那孩子表現得太冷漠,太果斷,我都沒有想過她是否真的放下了!」


  孟婆接著道:「解鈴人還需系鈴人,如果無法真正的解開這個結,只怕這樣的極端念頭還會再次出現啊!恐怕那孩子的身體受不住了,老婦可是心疼得緊啊,好好的一個姑娘,多水靈啊,上天誤人啊,是我們的閻王爺沒有福氣咯!唉。」


  話到最後,孟婆的語氣里卻是慢慢的惋惜,她在酆都城存在了那麼長的時間,算是看著炎羅一步步局勢穩固,一步步徹底的稱為掌控酆都城的閻羅王,成為一個真正的十八殿五殿之王,因著她年紀頗大,在酆都城裡還是說得上話的,就連閻王爺都會對她有著幾分尊敬,這也導致了她真心為閻王爺感到惋惜,但她只是一個下屬,哪怕炎羅給予她多少的尊重都無法改變這一點,不可逾矩,不可得寸進尺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正因為懂得太多,孟婆更是將惋惜壓在心底,但今日看見魏梵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抽抽的疼,多好的孩子啊,弄得現在不完整的狀態,幾年前的時候還是一個討喜的姑娘,那會他們的閻王爺可是好著呢,是她從未見過的好心情,她那時候就知道了,閻王爺也是有情的,只是這份情有太多的雜質,並不純粹,那時候孟婆就知道他們的閻王爺以後一定會栽個大跟頭,因為啊……


  他們的爺,還沒有發現自己的感情啊!

  孟婆再一次深深的嘆息了。


  白君聽完后,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握成拳,道:「她的情根未斷是嗎。」


  孟婆道:「是的,大人。」


  白君慢慢的露出了一個微笑,那笑藏著瞭然,謀划,還有著殘忍。


  「我便明白了,你下去吧。」


  孟婆躬身道:「老婦告退。」


  「還有,不該說的話,你便知道。」張天師急急忙忙的補充道。


  孟婆向來明白事理,她的嘴可嚴實得很,告別之後便消失在了木房子前。


  剩下的張天師和白君相顧無言,張天師實在是被白君那嘴角的笑給勾得好奇的緊,忍不住問道:「白君大人可是有何計謀?」


  「倒是我們忽視了炎羅的地位。」白君若有所思的說道。


  張天師默默鬍子,道:「那小子的確有讓女娃傾倒的資本啊。」語氣里還有著恨恨不甘,像是說著一個不願承認的事實。


  「他已經作出了選擇,便是註定了這個結局。」


  張天師不理解這句話,道:「那?」


  「既然已經無法成全,那麼便斷的更徹底吧。真正的斷的徹底。」


  白君的一字一句中還有著森冷得掉冰渣子的殘忍,這讓張天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突然,屋內傳來重重的碰的一聲。


  張天師和白君雙雙回頭,立刻推開門垮了進去,只見屋內空無一人,當下就把張天師給嚇得鬍子都翹起了,急忙要找,被白君拍了拍肩膀,指向了地上。


  原來,是魏梵躺在了地上,剛剛的聲響明顯是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張天師趕緊奔過去,扶起魏梵,手碰上魏梵的脈搏,隨後才安下心來。


  「還好沒事。」


  白君走了過去,低頭看著魏梵,臉上閃過一絲訝然,道:「她進入內心了。」


  張天師點點頭,「這女娃比我們想的還要厲害啊。居然自個就這麼不管不顧的進入了本心,萬一肉身出了什麼問題可就什麼都挽回不了的!」


  「恐怕是頓悟了,急不可耐把。」白君回應。


  張天師揮揮手,將魏梵飄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蓋上了被子,而現在的魏梵是十分可怖的,因為,她沒有呼吸,胸口也沒有了起伏。


  在這個時候,這只是一具屍體,一個沒有靈魂的肉體便只能是屍體。


  「但願她們能好好融合,也不枉費我們耗費如此心思。」張天師說道。


  白君沒有回應,只是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就連他也不知道是否是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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