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冰天雪地,無家可歸
田甜一拍腦袋:「你跟李兆駿離婚,他不會遷怒於許願吧?他很喜歡那工作,還說下個月安排他到德國出差呢。」
「放心,兆駿和司徒修遠都是商場精英,態度專業得很,公私一向分明,否則怎麼掙得一副身家?有本事的人靠自己吃飯,不是靠關係。你要對許願有信心,對了,他不知道我跟兆駿……」
「哎,信不過我嗎?我的嘴啊,比防火牆還嚴實,你沒公開,絕不泄露半句。」
「那就好,我想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不要給兆駿造成更大的傷害。」
田甜問:「你還是愛李兆駿的吧?真的離婚?太可惜了,那麼玉樹臨風的好男人。」
「我沒有福氣……田甜,我不知道我的命運會如何。為我祈福吧。」
過了一會兒,田甜心有不甘,又問:「你的大鑽戒真的還了?他那麼大方,你留著也行吧。」
「嗯,我不能貪他的財物,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他簽字離婚。」
田甜懶洋洋地趴在櫃檯上,說:「換了我,可捨不得還,多麼漂亮的鑽石,跟小燈泡一樣晶亮。」
路漫漫輕笑:「Tiffany那顆無瑕美鑽雖好,但也不過3克拉。你沒見過當年我姐姐訂婚時,司徒大少爺買的十克拉鑽石,戴在手上百米之外都看得見,閃得眼睛瞎。可是那又有什麼意思呢?送我也不想要。」
「漫漫,美女才有資格不化妝,富豪才敢看不起錢,你戴過大鑽石,才有底氣什麼首飾都不戴,氣定神閑。你的人生跌宕起伏,演出來是一部長篇電視劇呢。」
「我寧可不要這份精彩,柴米油鹽就足夠。」
路漫漫挨到傍晚,還不想回司徒家,手機一直在響,奪命連環call。
「你想怎樣?」她抓起手機,對那個男人吼。
司徒修遠在那邊沉默片刻,溫柔地說:「外面很冷,你在哪裡?不要吹冷風,會頭疼。廚子燉了烏雞黃芪湯,你回來喝。」
「請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好似我是你的什麼人一樣。」
「漫漫,受傷之後,我已不是從前的我,全世界與我無關,我只在乎你一個,你哭,我同你一起哭,你痛,我比你更痛。請你回我身邊來,我所求的,不過如此。」
路漫漫獨自開車在外踟躕許久,恍悟她是個無家可歸的人,田甜和許願同居,她不方便再去過夜,而風雲大廈雖然方便,也不是她的產業。她黯然神傷,車子房子,甚至銀行存款,都不是她的,活了二十幾年,仍舊不是一個獨立的女人。
她回到司徒家,卓雅和司徒雪霏緊張又強作鎮定地看她一眼,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她回到卧室,沐浴更衣,打內線電話請廚房送了些吃的來,就地解決。管家來收拾餐具,客氣地說:「少爺在起居室,請路小姐去看看。」
路漫漫來到司徒家私用的起居室,大壁爐里燃著熊熊火焰,水晶瓶里一束百合花散發甜香,一室溫暖如春。
司徒修遠坐在壁爐前的一張單人沙發上,背對著她,在翻看什麼東西。路漫漫走過去,他轉頭來,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歡喜的笑容。
「來,到我身邊坐。」
路漫漫在他腳邊的羊毛地毯上盤腿坐下,他從身邊小几上倒一杯紅酒遞給她。她接過來,一口氣喝掉,鎮定心神。
「我在看拍賣行送來的油畫拍賣目錄,你可有興趣瞧一瞧?裡面有一幅趙無極。」
「你想起什麼了?」
「是,我想起你第一次到我家來,我帶你去看我的油畫收藏,你說你欣賞趙無極的作品。」
路漫漫微笑:「你曾說要把那幅畫送給我。」
「我的便是你的,送你那麼多珠寶,如今通通扔在保險箱里蒙塵,你戴來戴去,還是那對珍珠,這陣子越發超逸了,乾脆什麼都不戴。」
「我本就不是富家小姐的命,沒必要穿金戴銀。」
「你在我眼裡,是無與倫比,千金不換。」
路漫漫低頭不語,她穿一件米白開襟大毛衣,裡面是一件灰色半舊長T恤,打底的蘇格蘭格子羊毛褲,怕冷,腳踝上套著襪套,更顯得腿又細又長。
她的脖子線條如天鵝一般,頭髮挽上去,露出一截雪白後頸,司徒修遠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問:「今天去談離婚,兆駿可有為難你?」
「我做什麼,你一清二楚?找人跟蹤我?」她抬頭,質問。
「兆駿跟我們司徒家之間,沒有秘密。而你,我當然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路漫漫盯著他,吐出兩個字:「無恥!」
司徒修遠不怒反笑,拉過她的左手,按在唇上,輕輕吻她手指,鑽戒沒了,只有玉指纖纖,嫩蔥一般。
「我離婚不是為你,我也不會嫁給你。」
「嗯。」司徒修遠懶洋洋地應一聲。
「嗯?你以為呢?」
「漫漫,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你是我情人,抑或妻子,並不重要。我想要你,便壓倒你,想吻你,就吻到你不省人事,已婚未婚,whocare!」
路漫漫氣結,司徒修遠借著失憶,簡直是順便發瘋。
「等你好了,我便走。我已聯繫母親辦德國居留,到漢堡長住,再也不回盛京。」
「嗯。」司徒修遠還是這樣哼哼,只吻著她的手,好似那是最好吃的棒棒糖一般。
「喂,我說什麼你有聽嗎?」
「我聽著呢,那又如何?地球是圓的,一天之內可以飛到任何一個角落。你去到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你,怕什麼?我會開飛機,我可沒忘記。」
路漫漫只覺頭疼,按住太陽穴,靠在沙發上。司徒修遠揉她頭髮:「你不要走,你在我身邊,我就是正常人。你若不在,我一輩子不會好。」
「沒出息,你還像從前叱吒風雲的司徒集團總裁嗎?」
「總裁?裁得了千萬人,卻裁不了自己的命運,想想也沒意思。讓兆駿去挑大樑吧,他天生是個勞碌命。我二十歲就參與家族生意,這些年來從未停歇過,也該讓我休息一下了。」
二人正說著話,卓雅推門進來,對兒子說:「你該吃藥了,否則頭疼起來又要你命。」
「好,這就去。」
司徒修遠起身回屋,路漫漫也想走,卓雅叫住路漫漫,說:「我聽說你今日去辦離婚手續了,真是為難你,我替修遠謝謝你。」
「我不是為他,我不過是為著自己的良心,不想辜負兆駿。」
卓雅不語,過了一會,才說:「你是個好女孩,我們司徒家不會虧待你。」
路漫漫打電話給母親,林思琪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愉快。
「媽,你身體怎麼樣?還在堅持做化療嗎?」
「現在有新葯,很有效,醫生說控制得不錯,沒有複發的跡象。」
「那就好,謝天謝地。」路漫漫鬆一口氣。
「盧卡斯一直念叨,說很想你。」
「他?叫他出去玩,交女朋友,這麼大人了還當宅男。」
「你來漢堡過春節嗎?」
「嗯……我在盛京有事。」
「什麼事?」
路漫漫欲言又止,便找個理由說:「我的申根簽證馬上就到期了,現在不好入境德國,恐怕會被海關找麻煩。」
「Kai也不在了,你一個人留在盛京有什麼意思?」
「媽媽,我在盛京出生,長大,要說樂趣,肯定比待在德國有意思。」
林思琪嘆息,說:「你終究還是和我生分了,都說生女兒好,跟媽媽親熱,不知為何,我跟你總像隔了一層,你有心事也不對我說。」
「媽媽,小時候你忙於工作,我很少有機會親近你。後來你遠嫁德國,我跟著姐姐,也沒有什麼機會與你談心。這是無法挽回的事,但是,我會孝敬你。如果你需要我,我一定飛到你身邊。」
林思琪沉默一會兒,說:「好吧,你照顧好自己。」
「媽媽,你也是。」
掛斷電話,路漫漫站在窗前出了一會兒神,無限悵惘。
之後幾日,風平浪靜,好似一切都圓滿喜樂,甚至夜裡司徒修遠也沒有闖入她的房間。這天是個晴朗的日子,薄雪消融,司徒修遠心情大好,拉著路漫漫在院子里散步,走了幾圈,說要畫畫。
「從沒見你畫過畫。」
「我愛畫,懂畫,但自己並不會畫,你教我啊。」他興緻甚高。
路漫漫說:「你真是返老還童了,像Kai。」
「Kai是誰?你常提起他。」
路漫漫深深看著他,司徒修遠一臉懵懂無辜,當真忘得一乾二淨?
「等你記起所有過去,就是我離開的日子,到時你會明白橫亘在我們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那些仇恨,恥辱,誤會和傷害。」
司徒修遠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說:「那我情願永遠不要想起往事,就這麼渾渾噩噩,沒心沒肺地快樂著。」
他們一起去到書房,司徒修遠早已吩咐人給路漫漫買回全套畫具,在陽光最好的窗口擺開畫架,專門騰出一張大條案給她用。
她手癢,不客氣,將畫布架起來,就開始塗抹油彩,司徒修遠在一旁安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