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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你死了我就原諒你

  李兆駿神通廣大,路漫漫的赴美簽證,居然在一周內就辦妥。她驚訝:「如此神速?我聽說美國簽證特別難弄。」


  「我們只是入境幾日,註冊結婚而已,沒有移民傾向,你也有很多次往返德國的申根簽證,信用良好,沒理由不批准。」


  路漫漫微笑:「不,是你身份特殊。聽說你母親很有名,是個作家?」


  李兆駿淡淡地說:「她封筆多年,而且已經去世,我很懷念她。」


  李兆駿跟女兒密談,叮囑她:「嘴巴要像縫死的拉鏈一樣,一個字都不能講。任何人,哪怕是爺爺問你,你都只說爸爸回紐約處理一些事情,幾天後就回來,明白嗎?」


  李夢曉乖乖點頭,眼睛發光:「以後我是不是改口叫路阿姨為媽媽?」


  李兆駿心裡一軟,多麼動聽的一句「媽媽」啊!


  「沒關係,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等我們回來再說。」


  「好,我最喜歡路阿姨,你們快點回來,要拍照片給我看哦!」


  臨走這天,李兆駿跟保姆和女傭再反覆交代,把醫生和父親李建明的電話貼在冰箱門上,還有他在美國使用的電話,叮囑他們,如果夢曉身體有恙,要第一時間和他聯絡。


  路漫漫有些忐忑:「我們是否應該過幾個月,等夢曉身體大好,一起去美國。」


  「當然要再去,我們還沒度蜜月,但是,註冊一定要儘快,我怕夜長夢多。」


  路漫漫嫣然一笑:「你都這個歲數了,還著急什麼?」


  「正因為我已經是個大叔,遇到你這樣青春貌美的女孩子,必須牢牢抓緊,死不放手。錯過你,再沒有第二個。」


  「放心,你顏值高,又有錢,還怕找不到小姑娘獻身?」


  李兆駿掐她的臉,扯成大扁嘴:「不許瞎說,小心我咬你!」


  二人一路說笑,由李兆駿公司的司機送到機場,兩人各自帶一件登機小行李,輕裝上陣。李兆駿看看手錶:「喲,怕堵車,心急,來得早了,只能去找地方吃點東西打發時間。」


  路漫漫也看看時間:「夠慢條斯理吃頓牛排加甜品。」


  此時,司徒修遠剛好去拜訪李兆駿,重點是看望李夢曉,已經到九月份,不知夢曉何時能入學,國際學校的名額一向緊張,能否預留位置呢?他來問問有沒有需要他打招呼幫忙的地方。


  到家,鐘點女傭剛走,只有保姆在守著孩子,一個私立醫院的看護來探視,給李夢曉做常規檢查。他在屋裡轉一圈,問李夢曉:「你爹地呢?去公司了嗎?」


  他只是隨口一問,李夢曉卻非常緊張,猛搖頭:「我不知道。」


  司徒修遠起了疑心,問保姆:「李先生去哪兒了?」


  保姆也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司徒修遠掏出手機想打給李兆駿,發現沒電,暗罵一句shit,忘了充電。他對李家的屋子好像對自己的左手那樣熟悉,推開書房門,去用李兆駿的座機。


  他靠坐在大書桌上,拎起話筒,正要撥號,餘光瞥見抽屜半開,裡面有個淡藍色的小禮盒,他對Tiffany的珠寶很熟悉,一眼就認得,心驚肉跳,拉開抽屜,果然是Tiffany的戒指盒。


  心跳加速,他腦子裡冒出種種猜想,打開,空的。空的更可怕,說明戒指已經戴上。他環視房間,有一束玫瑰花插在瓶中,已經快要乾枯,說明,求婚是發生在幾天之前的事。他撐住桌角,強迫自己冷靜,兆駿的做事風格一向是低調而縝密,他一定是安排周祥。


  司徒修遠關上書房門,打開電腦,有密碼,他不怕,李兆駿慣用的密碼就那幾個,他用腳趾頭都猜得到,試了幾個組合便成功。


  他搜索「最近訪問的文件」,立刻注意到名為《機票》的PDF文檔,他把文檔列印出來,一看,正是他和路漫漫兩個人今日飛往紐約的機票信息,他雙手發抖,飛機起飛時間就在一小時后!

  司徒修遠衝出門去,跳上車,一路闖紅燈狂飆,趕往機場。好個李兆駿,瞞住全世界,要帶路漫漫去幹什麼?

  趕到機場,他直奔國際航班處,一眼就看見那一對人,他們各自拖著一個登機箱往安檢口走,手裡捏著護照和登機牌,都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清爽簡單,一對璧人。路漫漫挽著李兆駿的手,仰起頭和他說話,李兆駿含笑注視她,眼裡滿滿的都是幸福。路漫漫清減不少,梳馬尾,一張素臉上櫻唇一點,耳上一對珍珠是唯一首飾,這樣素雅,已美得攝人心魄,


  「路漫漫,李兆駿,你們給我站住!」


  二人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心裡咯噔一下,轉過身。只見司徒修遠喘著氣,儼然是狂奔而來。他大步都到兩人跟前,指著李兆駿的鼻子:「你敢帶她走?」


  路漫漫舉起手,示意司徒修遠看她手上的戒指:「我們已訂婚,司徒少爺有何貴幹。」


  「漫漫,你是我的女人,你怎能嫁給別人?」


  「哦?我額上可有刻字——司徒修遠所有物?我與你從未論及婚嫁,有哪條法律限制我嫁人?」


  李兆駿低聲說:「大庭廣眾,修遠,不要無理取鬧,難看。」


  司徒修遠拉住路漫漫的手腕不放,而此時廣播已經在提醒這趟航班的旅客速速安檢登機。


  「放開我,我們要走了。」


  「你哪兒也不去,跟我走!」


  兩人僵持,憤怒之下,司徒修遠力大無窮,將路漫漫扯到懷裡,摟住她的腰:「你敢嫁給兆駿,抑或任何一個男人,我都會弄死他,你信不信?」


  「我相信你的手段,你連Kai都弄死了。」她直視他,毫無畏懼。


  「你……漫漫,你明知我不會傷害Kai,更不會傷害你。你為何要這樣懲罰我?」


  「你已經傷害我,我已發誓,永不,永不,永不原諒你。如果你認為我嫁給兆駿,是對你的懲罰,那我很開心。」她微笑著,像一個復仇天使,指一指他的胸口:「這裡很痛吧?是的,那就是萬箭穿心的感覺,Kai死的時候,我也死過去一次,今天輪到你。」


  司徒修遠的心被狠狠揪住,喘不過氣來。路漫漫還要再捅一刀,突然摘下手中耳環,塞到他手裡:「這麼多年,我一直戴著這副耳環,因為它曾經是我最美好的記憶。今天,既然你來,我想徹底拋棄,做個了斷。還給你,從此我們再無一絲一毫的情誼。」


  司徒修遠看著掌心那對珍珠,光芒依舊,而主人已經不再留戀。


  廣播一遍一遍催促,李兆駿說:「我們必須登機了。」


  司徒修遠仍抱有一絲希望:「漫漫,我是一個驕傲的人,可為你,我把尊嚴放下你腳下,任你踐踏。我不要你嫁給別人,讓我們重新開始,說吧,到底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廣播在催,李兆駿在拉她走,路漫漫湊到試圖修遠耳邊,呵氣如蘭,吐字如刀:「你去死你死了,我就原諒你。」


  她臉上仍然掛著微笑,像個淑女,揮揮手,和李兆駿一起往安檢門而去,頭也不回。司徒修遠凝固在當場,人潮洶湧,摩肩擦踵,他卻好似置身沙漠,被烈日炙烤,胸腔被猛獸撕開,啃噬他的五臟六腑。他腦海里嗡嗡迴響,那三個字——你去死!


  司徒修遠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車上的,腳下在打飄,胸口劇痛。車子開出停車場,驟然發現,一彎新月掛在深藍的天空,幾顆星子擺開棋盤,捉對廝殺。來時還是白晝,此時竟然太陽已落山!居然他在機場發獃了多久?

  黃昏的高速公路上,路燈忽明忽暗,好似行走在陰陽相隔之地,光明和黑暗交替,逐漸逼近死亡。司徒修遠對自己說,只需要一次猛烈的撞擊,殺死自己。他的身體會瞬間支離破碎,從座位上飛出去,穿透擋風玻璃。


  踩油門的時候,司徒修遠的眼前已經看見幻象,他和路漫漫所經歷的種種,一格格膠片咔噠咔噠播放。她恨他,叫他去死。如果他死了,她會掉眼淚嗎?他鬆開了方向盤,看見前方轉彎道漂亮的弧線撲過來。只需要幾秒鐘而已,死神在狂笑,他閉上了眼睛。他腦海里最後一個鏡頭是暴烈的白光,然後是無邊的黑暗。


  這是哪裡?火紅的火焰四處燃燒,有人在尖叫。天堂難道不該是平靜祥和的嗎?到處都是雲朵,纖塵不染。難道他到了傳說中的煉獄?他突然害怕,他想去的地方是天堂。因為路漫漫一定會上天堂的,他想要在那裡遇見她。


  司徒修遠感到冷,是夜風的涼,如果他的臉還完整的話,他應該是在苦笑,其實還有更好的死法吧,比車禍更快更輕鬆。


  不對,為什麼眼睛又睜開?他在朦朧中感到自己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那人的嘴唇在翕張,在跟他大聲說話,他護住他的頭,也許頭蓋骨已經碎裂,也許他在流血,他不知道,眼前是血紅色的,讓他死吧,只有死去,漫漫才會原諒他。可是那人一直在大聲叫喊,讓他堅持,讓他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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