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天涯何處無芳草
李兆駿說:「漫漫,我原以為這麼多年了,我已經習慣寂寞,一個人照顧女兒,沒什麼大不了。可自從你出現,我就無法再忍受孤單。一想到你,胸口就又漲又疼。只想跟你在一起,才覺得有力氣做事,心裡稍微平靜。」
路漫漫感動鼻酸。就在這時,李兆駿突然抱緊她,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他熱切地吻她的唇,她簡直不能呼吸,輕輕用膝蓋頂他。他鬆開,二人都在喘息,臉紅紅的,眼裡是羞澀和笑意。真是的,像李兆駿這樣已經三十多的男人,居然還會臉紅,實在可愛,連他眼角的幾道細紋都那麼性感。
她低語:「睡吧,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醫院看望夢曉。」
他朝另一側挪一挪,給路漫漫讓出一半的床。他的手還在她臉上流連忘返,撫摸她額上一圈捲曲碎發。
「漫漫,我真喜歡你,你是那樣風情萬種。有時候你特別成熟嫵媚,眼裡有看透紅塵的慈悲。有時候你天真如嬰兒,眼睛清澈得像水晶一樣。連你的皮膚都像新摘的水蜜桃,還有你走路的樣子,你大笑的聲音,一切的一切,我都喜歡。」
她朝他懷裡拱,像一隻貓。
「給我一點時間,當我覺得我有資格來喜歡你的時候,我們會長相廝守,細水長流。」
她就那麼蜷縮在他臂彎里,閉上眼睛,帶著全然的信任,李兆駿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對她,有沒有那種摧枯拉朽,乾柴烈火的吸引力?
也許,時機不對,不是不想要,而是今晚不行。
他嘆息了。二人相擁而眠,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按門鈴,李兆駿揉著惺忪睡眼去應門,見是司徒修遠,管家和女傭站在門口。
司徒修遠急吼吼的,大步踏進屋裡,說:「兆駿,我跟李叔商量過,最佳的安排是把夢曉接到我們大宅去,細心照料,你每天忙工作,哪有時間看孩子,我媽媽閑在家中,正好陪伴夢曉。你收拾些孩子的衣服鞋子,今天就搬……」
正說著,路漫漫起來了,睡意朦朧,走出卧室,打著哈欠:「兆駿,什麼事啊?」
瞬間凝固,三人立在客廳,面面相覷。司徒修遠看見路漫漫身上穿著男人的襯衫,團得皺巴巴,露出修長雙腿。赤腳,素顏,一頭捲髮蓬亂,顯得巴掌小臉楚楚可憐。
他只覺一把刀捅進心臟,那麼深那麼疼,拔不出來。
「漫漫,你跟兆駿……你們?」
啞口無言,路漫漫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司徒修遠一個箭步衝上去,抬手就給她一個耳光,大罵:「人盡可夫!」
李兆駿抱住他,司徒修遠怒火中燒,力氣極大,反身用力一推,李兆駿一個趔趄,后腰撞在茶几上,痛得皺眉。
「我們全家擔憂一夜,難以成眠,夢曉還躺在醫院裡,你居然有興緻……顛鴛倒鳳!」
路漫漫捂住火辣辣的半邊臉,忙說:「都是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司徒修遠指著她的鼻子:「你是我的女人,居然跟我最好的朋友上床?」
李兆駿大喊:「修遠,別發瘋,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如果我雙眼所見都是虛假,還有什麼值得相信?」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角落發出:「媽媽,你們在吵架嗎?」
Kai被驚醒,身上穿著小背心和短褲,走出來,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路漫漫忙奔過去,抱住他,吻他的臉,哄他:「沒事沒事,媽媽帶你去刷牙洗臉,然後我們去醫院看夢曉。」
路漫漫逃入浴室,司徒修遠咬牙切齒,轉身就走,剩下哭笑不得的李兆駿,獃獃地站在客廳里。
路漫漫洗漱后,從烘乾機里拿出她的衣服,穿戴整齊,吃早飯時,氣氛尷尬,只有Kai興高采烈地舀他最愛的水果燕麥粥,大口大口吃得歡。
李兆駿怕孩子聽見他們的交談,用英語對路漫漫說:「臉還疼嗎?修遠真離譜,居然打女人。」
「他認為我是她的女人,而我跟你發生關係,是個正常男人,都會氣得想殺人。」
「你是他的女人嗎?」他凝視路漫漫的眼睛。
「不,我不屬於任何人。」
「你這樣想最好。」
「是否要對他解釋?你去說吧,你們是好朋友,無話不談。」
李兆駿握住她的手:「有必要解釋嗎?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很清楚,其實,只要我們有情緒,那件事,是隨時可以發生的。我們對彼此的吸引力不可否認。」
路漫漫低頭:「我不值得你為我眾叛親離,司徒少爺不會善罷甘休。」
「我愛你。愛你的美麗,也愛你的狼狽,愛你痛苦的過去和你黑暗的秘密。你當我自作多情也好,自命不凡也罷,我就是這樣全心全意地對你,把你當親人一樣。如果連這點事我都不能護著你,那我還算男人嗎?」
飯後,李兆駿讓路漫漫帶Kai回家:「修遠在氣頭上,今天恐怕有暴風雨,你且先迴避一下吧,等方便的時候我打電話給你,你來看看夢曉。」
不出李兆駿所料,一石激起千層浪,當他到達醫院時,司徒修遠不在,卓雅、司徒雪霏、李建明圍著病床上的李夢曉,都臉色鐵青,盯著他,好像他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般。
司徒雪霏率先發作:「你把路漫漫帶回家過夜?你腦子進水了嗎?她就是個蕩婦,禍水!」
李兆駿嚴厲地制止她:「當著孩子的面,你胡說什麼呢?」
「你無藥可救了!」司徒雪霏抓起手袋就衝出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李兆駿走到女兒床邊坐下,握住她的小手。李夢曉迷迷糊糊地,氣息虛弱,低聲問:「Kai在哪裡?路阿姨呢?」
「他們都很惦記你,很快來看你。」
「爹地,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我想跟Kai一起玩,他教我用樂高積木搭睡美人城堡呢。」
李兆駿鼻酸,說:「你聽醫生和護士的話,Kai很快會來陪你的,好不好?」
李夢曉只惦記著Kai,蒼白小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李建明和卓雅背過身去抹眼淚。護士進來,給她掛點滴,小姑娘又沉沉睡去。
這是一間高級單人病房,三個大人拉上帘子,在外面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卓雅一聲不吭,李建明壓低聲音,斥責兒子:「荒唐!你居然跟路漫漫攪在一起?」
李兆駿不卑不亢:「請問為什麼不可以跟她在一起?男未婚女未嫁,兩廂情願,天經地義。」
「你難道不知道她跟修遠的關係?」
「哦?什麼關係?我倒是很想聽聽卓阿姨怎麼說。修遠可曾帶她見過父母?抑或跟親友公開和她正在戀愛中。如果修遠自己都不承認,又何來關係一說?」
卓雅一臉憂愁,聲音近乎乞求:「你喜歡誰都可以,不要是路漫漫。」
李兆駿注視這個穿著淡青色絲裙的貴婦人,說:「此話,卓阿姨為何不對修遠講?卻來約束我?」
李建明雙手發抖:「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們!」
「爸爸,在很多事情上,我都尊重你,聆聽你的意見,唯獨我的感情生活,你沒有資格干涉,你很明白,在這方面,你不是我的榜樣。」
李建明脖子上青筋爆出,眼看就要發作,卓雅拉住他:「別跟兒子吵架,家和萬事興。」
「是啊,家和萬事興。卓阿姨,爸爸,這麼多年,我的隱忍和犧牲,你們心裡有數。遇上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孩,是多麼難得的緣分?我就任性這麼一回,你們就不能理解我嗎?」
卓雅嘆息:「你一表人才,有那麼多好女孩隨便你挑……」
「是啊,人山人海,芳草無涯,我跟修遠卻愛上同一個路漫漫,這是某種報應吧。我不是要爭個輸贏,我只是想要得到幸福。你們不願祝福我嗎?如果你們看不下去,很簡單,我可以帶著漫漫和兩個孩子遠走高飛,讓你們眼不見為凈。」
李建明忙說:「你敢!不孝子!父母在,不遠遊,你為了一個女人,孝道都不顧了。」
李兆駿太陽穴突突跳,撂下狠話:「爸,媽媽已經去世了,我非常非常愛她,時常懷念在美國陪伴母親身邊的天倫之樂。如果她在世,我想,她一定會接納路漫漫,為我由衷祝福。我如今孤家寡人,在盛京不過是想跟爸爸你親近一些。可是,爸爸,請你摸著你的心說,這幾年,你在司徒家的時間多,還是跟我和夢曉在一起的日子更多?真不知我是不是你的兒子?你心裡的天平傾向哪邊,我們心照不宣。我沒有來乞求父愛,也請父親給我自由吧。」
卓雅聽不下去,掩面而泣,推門奔出,李建明急得跺腳,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去追卓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