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我們還活著,你在我懷裡
司徒修遠拉開機艙門,拿出兩人的行李,很簡單,一個小箱子,一個手提袋和女士皮包。
路漫漫抓住皮包,裡面有手機和一瓶水。司徒修遠卻放棄他的箱子,而是從機艙深處掏出一個防水圓筒包。他抓起皮夾克,背上大包,拉上路漫漫就開始跑。
路漫漫也顧不上她的衣服鞋子了,此時逃生要緊,她努力跟上司徒修遠的步伐,幸好她穿著牛仔褲和一雙平底牛津鞋,若是短裙高跟鞋就悲劇。
灌木和小石塊讓她的腳疼得要命,但她咬牙忍著,直到司徒修遠覺得跑出安全距離才停下,她扔下包,按住膝蓋,不住喘氣。肺好似穿孔一般疼,她劇烈咳嗽。司徒修遠抬起她的臉:「你受傷了,是折斷牙齒了嗎?」
她一摸,嘴角滲血。
「不,是我咬破嘴唇。」
司徒修遠心疼地掏出手絹替她擦拭。
「傻姑娘,害怕你可以尖叫,為何咬唇?」
「我怕讓你分心。」
司徒修遠捧住她的臉,在黃昏藍紫色的霞光里,她一雙星眸淚光氤氳,彷彿將他吸進去。他嘆息一聲,低下頭,吻上她的唇。剛從生死關頭逃出,他們倆都在顫抖,他的吻卻如晚風一般輕柔而溫暖,含著她的唇瓣輕舔。她揪住他的T恤,兩個人貼緊,沉醉於他的懷抱。
司徒修遠嘗到她嘴裡血的味道,刺激又心疼。
「漫漫,跟我在一起,做你自己就好,不必偽裝堅強。」
「我們現在是活著,還是已經去到另一個世界?為什麼一切看起來都這麼不真實?」
遠處迫降的飛機在冒煙,像一隻大鳥累倒在草叢中,而他們兩個瑟瑟發抖,互相依偎。
「我們還活著,你在我懷裡,我在你心裡……」司徒修遠沒說完,以吻代替他的回答,輕吻她的眼睫和鼻尖,手指愛憐不已地輕揉她的臉頰。
在這不可思議的情形下,路漫漫的心防崩塌,緊緊抱住他結實的腰。他們貼在一起,好似風中的兩片樹葉,互相依偎。
路漫漫猛地推開他,喘著氣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如何逃生?」
啊,夜色將至,飛機迫降,他們在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卻沉迷於擁抱親吻,實在……難堪。司徒修遠鎮定心神,咳嗽一聲,說:「我要返回去看看飛機的狀況,再試著發無線電求助,你待在這裡別動。」
五月初的山谷里有些冷,司徒修遠穿上皮夾克,走回飛機那裡。路漫漫雙膝發抖,乾脆坐在草地上,身體冷熱交加,恐懼和羞澀交替,沒有司徒修遠溫暖身軀的支撐,她好似被抽空力氣。
司徒修遠盡他所能檢查飛機的故障,卻不知是何原因,只得再次使用無線電呼救,但無人回應,也許,他們真的陷入一個沒有信號的死角。太陽終於墜落在山背後,高山巨大的陰影覆蓋了整個山谷,氣溫迅速下降,司徒修遠拿出飛機里配備的毛毯和兩人的行李,走回去找路漫漫。
「這裡晝夜溫差很大,你有沒有禦寒的衣服,趕緊穿上。」
路漫漫點點頭,打開行李,找出一件風衣穿上。司徒修遠翻出襪子,抓住她的腳,脫下她的鞋,再給她套上一雙。再找出圍巾,系在她脖子上。路漫漫被他貼心的舉止感動得鼻酸。
他拉上皮夾克的拉鏈,把衣領豎起來。風呼呼吹著,天色已經黑得讓人恐懼,四周靜悄悄的,可越安靜,越讓人害怕。
「怎麼樣?飛機還能飛嗎?」
「以我的能力,無法修理,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有人來搜救。」
「無線電有沒有迴音?」
「沒有。但是我們沒有按飛行計劃降落,機場調度應該會派飛機來搜尋。現在天已經黑了,視線受阻礙,也許我們要熬到明天。你害怕嗎?」
路漫漫搖搖頭,問:「飛機會不會爆炸?我們要不要再走遠一點?」
「我檢查過,沒有漏油,應該是引擎出問題。漫漫,要有心理準備,我們也許要在這裡耽擱一段時間,也許只有一晚,也許要好幾天。」
路漫漫抱住胳膊,聲音顫抖:「我做夢都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我也沒想到,這是我第一次駕駛飛機出事,可能是命中注定吧,要把我們倆困在這裡。」
路漫漫掏出手機,這是個深而長的峽谷,一點信號都沒有,她忍不住低聲咒罵。司徒修遠聳聳肩:「我們都關掉手機吧,省電留到最需要的時候。根據我們的飛行路線和時間,現在我們處於瑞士和法國交界處的山區,罕有人煙。我們要麼原地等候搜救,要麼翻山越嶺,尋找有人家的地方。」
「會有人住在這裡嗎?」
「我不確定,漫漫,真的,我不能給你虛假的承諾,在山區和平原不一樣,翻越一座山峰也許需要一天一夜,我們的體力無法支持。而翻過一座山,也許什麼都沒有,只是另一座山而已。」
「那麼……」
司徒修遠說:「最安全的辦法是,原地等候救援,我們要利用一切可以裝備禦寒,休息,保持體力。」
路漫漫抬頭四望,峽谷兩邊高聳入雲的山崖好似巨人一般,給她恐怖的壓迫感。司徒修遠卻指一指頭頂:「看,沒有任何燈光污染,多麼純凈的星空。」
路漫漫仰頭,那墨藍的夜空好似絲絨,璀璨繁星有如點綴其上的鑽石,美得令她忘記呼吸。
司徒修遠蹲下去,打開兩個人的行李,還有他在緊急情況下第一個搶出來的大包。
「這個大包里有什麼?」
「其實我從來沒開過,但每次飛行之前都會放上去,據說是救命包。我們把行李裡面今晚會用到的東西先整理出來隨身攜帶,其餘東西放回機艙,不能隨意放在外面,萬一下雨會被淋濕。」
司徒修遠手腳利落,已經把兩人包里的洗漱用品,毛毯和飲用水都拿上。
「我們往高處走。」
「為什麼?」
「你看見這裡有小溪了吧,如果上游下雨,它會暴漲,我們不能在這附近睡覺。」
畢竟是男人,生存知識比嬌弱女子豐富得多,路漫漫從未發現司徒修遠有這樣謹慎冷靜的一面。
他扛起所有沉重的行李,只讓路漫漫抱著毛毯。草地從天空看柔軟如毛毯,事實上遍布崎嶇不平的石頭,硌得疼。但她沒有抱怨,只是低頭小心翼翼地選擇平整的地方踩,司徒修遠一直緊緊拉著她的手,他們沒有交談,卻通過十指交扣傳遞出對彼此的信任。
司徒修遠覺得窩心,路漫漫沒有哭泣,沒有喊累,更沒有歇斯底里怨天尤人,她只是努力適應眼前的狀況,克服困難,就好像她在飛機迫降時把嘴唇咬破也沒有尖叫。
他們終於找到一塊背風而平坦的草地,靠近山崖,地勢較高。
路漫漫看著石塊,悄聲問:「會不會有蛇?」
司徒修遠聳聳肩:「我不能騙你,我不知道,也許不止有蛇,還會有狼和各種奇怪噁心的蟲子,說不定有熊。」
路漫漫打了個寒戰。司徒修遠把兩塊毛毯鋪在地上,打開「救命包」,首先是一個帳篷,太好了!然後是手電筒、火柴、蠟燭、純凈水、防水毯子、急救藥箱裡面有創可貼和抗生素。路漫漫也幫著清點,發現有壓縮餅乾和罐頭湯。
司徒修遠和路漫漫一起合作,先清理地上的石塊,然後把帳篷支起來,說:「這是個單人帳篷,我們得擠一擠。沒想到你也會支帳篷。」
「我留學的時候,跟我繼父的兒子一起去露營過,帶著Kai。」
「那個金髮的男孩子?」
「嗯,他叫盧卡斯。」
司徒修遠有些吃醋,問:「你跟他感情深厚?」
路漫漫瞟他一眼,聲音平靜:「我跟他好像親兄妹,可以同吃同睡。」
「同睡?」
「是,旅行時為了省錢,我們都訂一間雙人房。」
司徒修遠低聲咒罵,路漫漫憋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