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只有深愛,才會痛恨
路漫漫掩住臉,回憶排山倒海,又是一次輪迴,她不想繼續,他偏要堅持。然後,爭吵,傷害,遍體鱗傷。
「司徒少爺,我們之間有過快樂的回憶,我願意記住那最美好的部分,只要讓過去就那樣過去。」
「我過不去。」
路漫漫不再說話,跳上車,逃一般地開走。
司徒修遠站在十字路口,四顧茫然,他只覺渾身發抖,好似赤身露體被車子在石子路上拖行,血肉模糊。司機馬三下車,扶住他:「少爺,可是心絞痛?」
豈止心痛,渾身每根神經都在痛。
他問:「馬三,你可認識獄警?」
馬三和葉青的性格相似,絕不追根究底,有一說一。他想想,說:「有間接的關係,可以認識。」
「好,你替我辦一件事……」
路漫漫當夜回家便訂一張機票,春節時回德國去。她需要暫時逃離令她窒息的男人。她一夜無眠,睜眼到天明。
而這一夜,對情侶來說,是無比甜蜜。
田甜和羅敏昊窩在他那簡陋的蝸居中,厚厚的棉被下是翻滾的波浪,他們不管外面有多寒冷,互相取暖,往情慾的漩渦里沉淪。他們相擁著,沉沉睡去。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陽光穿透窗帘,投射在她的臉上、頭髮上、赤裸的肩膀上。羅敏昊覺得這一刻,他愛她,毋庸置疑。
他跳下床,昂首挺胸去刷牙洗臉。他們手拉手去樓下小吃店吃豆漿油條,羅敏昊問:「過年你回家嗎?」
「機票太貴,火車票不好買,我跟我媽打了個電話,把機票錢折算成紅包給她寄回去,我就在盛京過年。」
羅敏昊想一想,說:「你跟我回我家過年吧。」
田甜啊一聲,筷子掉在地上。
「怎麼,不想去?」
田甜忙說:「不不不,太意外了……我……我該穿什麼衣服見你爸媽?」
羅敏昊笑,捏捏她的鼻子:「你怎麼穿都好看。」
春節臨近,李兆駿給每個員工都額外發個紅包,眾人歡呼,說新老闆慷慨大方。路漫漫心中讚許,其實所費並不算多,但賺得人心,有利長遠,是個干大事業的人。
「漫漫,你幾號的飛機去漢堡?」
「後天就走。」
「早點回來開工啊,公司沒你不行。」
路漫漫連忙鞠躬:「李總這麼說,真讓我受寵若驚,一定按時回國,為你做牛做馬。」
李兆駿笑,不忘吩咐:「你回國時,幫忙帶些德國的巧克力、泰迪熊……還有……」
路漫漫拍胸脯保證:「都是給寶貝女兒的禮物,放心,包在我身上。」
臨走,路漫漫去監獄看望父親。路輝一出現,她嚇一跳,整個人瘦得脫形,鬍子拉碴,頭髮蓬亂,他伸出手,十指好像雞爪,還在瑟瑟發抖。
路漫漫忙抓住父親的手:「爸,你怎麼啦?生病了嗎?」
「我被關了一星期小黑屋。」
「你鬧事?打架?偷藏違禁物品?」
路輝似乎有些神志恍惚,眼神渙散,他心有餘悸地說:「本以為坐牢是最可怕的,原來關禁閉更可怕。沒有光,沒有聲音,黑暗好像怪獸,有牙齒,會咬人。我差點瘋掉,放我出來看見光的那一天,我倒地痛哭……」
路漫漫哭著說:「爸爸,爸爸,不要這樣,我能為你做什麼?我可以不可以向獄警求情,或者,可以申請你保外就醫嗎?」
路輝露出一個有些凄慘而古怪的笑容,身體前傾,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女兒:「漫漫,我的好女兒,只有你能救我。」
「你說!」
「不要得罪你姐夫,他要你做什麼,你乖乖的照做,好不好,乖乖的。」
恍然大悟,好似一盆冷水在數九寒天兜頭澆下,司徒修遠神通廣大,他甚至能買通獄警,折磨路輝!
路漫漫離開監獄,抓起手機,打給司徒修遠,可笑,隔了這麼久,在德國待了三年多,換了兩次手機號碼,但他的號碼好似烙印一般,立刻浮現在腦海。她準確無誤地按出他的號碼。
響鈴七下,在路漫漫的心臟蹦到嗓子眼的時候,電話接通,司徒修遠的聲音聽起來醇厚而慵懶:「漫漫,這麼些年,我一直沒有改號碼,就是怕你找不到我。」
路漫漫忍住哭泣,問:「你到底想要怎樣?」
司徒修遠停頓幾秒鐘,居然笑了,囂張而輕狂:「見到你那個不成器的生父啦?他是天下最懦弱無用的父親。」
路漫漫在電話里吼:「他是我親爸爸,我不理你,你就找人搞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我有病,我只對一個女人硬得起來,那就是你。」
路漫漫明白他要什麼,抹去眼淚,咬得牙齒吱吱作響:「我要親自跟你算賬!」
「漫漫,我親愛的小女孩,你知道在哪可以找到我。」
司徒修遠掛斷電話,路漫漫站在塵土漫天的街頭,回頭看監獄高高的灰色牆壁,她必須做出選擇。
她開車到風雲大廈,這是她曾經被司徒修遠金屋藏嬌的地方。她雙手理一理頭髮,眼睛紅紅的,可她無心化妝打扮。她抬頭,深呼吸,鼓起勇氣走進大廈,前台的人不知是有火眼金睛,還是有人打過招呼,站起來朝她鞠躬,微笑,都心照不宣地沉默。
她走到電梯處,按下頂樓的按鍵,電梯飛速上升。
走到那熟悉而陌生的豪宅門口,她看著密碼鍵盤,雙手發抖。那六位數密碼在腦袋裡跳舞,原來,以為忘記的,從來沒有消失。她鍵入密碼,門鎖咔噠一聲,開了。
她推門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和從前一模一樣的布置,地板一塵不染,四處放著鮮花和水果,散發甜香。黃昏的火燒雲從玻璃牆投射在房裡,染成金紅。從大廳一直沿著樓梯往上擺放著無數盞水晶玻璃燭台,燭火搖曳多姿,好似在指引她的方向。
路漫漫脫掉鞋子,把大衣和包留在玄關,上樓。音樂聲如泣如訴,像絲一般纏繞在空氣中。她打開主卧室的門,不出所料,司徒修遠半靠在床上,穿真絲睡袍,露出一片麥色精壯胸膛,手裡一杯紅酒,含笑看著她。
「來,跟我喝一杯。」
路漫漫走過去,拎起冰桶里的紅酒,拔出塞子,直接對著嘴灌下去,喝得急,酒液順著嘴角淌下,沾得象牙白的羊毛裹身裙上一大片印子,好似鮮血。
她扔下酒瓶,嗆到,猛咳幾聲。
路漫漫掩面痛哭,司徒修遠放下酒杯,起身,抱住她,輕聲說:「我想要你,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你。你恨我嗎?太好了,我寧願你恨我。只有深愛,才會仇恨。」
他扛起她,把她扔進浴缸,開熱水沖洗,把她身上黏糊糊的酒液洗凈。
路漫漫不停哭泣,襯裙濕透,貼在身上,好似薄膜。
「對不起……」司徒修遠深邃的黑眸凝視她,捧起她的臉,嗓音低沉。
「你這個自私狂妄的瘋子!」
「漫漫,我是為你而發瘋!」
路漫漫坐在浴缸里,把頭埋進膝蓋,嗚咽。
司徒修遠擁抱她,兩個人身上都是水,衣衫不整,狼狽不堪。她踢他,咬他,他不放手。
「你到底要怎樣!我們已經分開這麼久了,我已忘記過去的一切,你為何不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