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鷹老大若有所思了片刻,著人去問官府那邊的,看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自己不知道。
等人跑下山問了官府那邊的情況,再回來同鷹老大回說:「老大,青州知府才換了人,原先的李大人被調走了,換來一個姚大人。」
「姓姚?」毓權若有所思問,「多大年紀?」
那人道:「據說是個年輕大人,他一來就給知府大換血,我們的眼線都換走了,所以得不到第一手消息。」
「你知道是誰?」鷹老大問道廢太子。
毓權輕笑一聲,「八成是姚僕射之子,按照年紀推斷,大概是姚政,這一家人都是老九的走狗,看來毓寧是打算跟我正面杠了。」
「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罷了。」鷹老大聽聞是京城裡的少爺走馬上任,頓時不把他當一回事,「我遇上的青年才俊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個都是來勢洶洶,一腔抱負,最後還不都是乖乖聽話,沒事,先叫他得意幾天,回頭我親自與他交涉。」
「那怎麼著鷹老大,咱倆還要再掰扯掰扯?」毓權有幾分挑釁地看著鷹老大問,「我現在是虎落平陽,雖然是有點招麻煩,但一旦他日我拿回屬於我的權利,這一切就都不算什麼了,而且還能保你三代無憂,你若是願意,封你當個將軍也未可不行,不想當將軍也罷,封你個天下匪王,要面子有面子,要全力有權力,如何?」
鷹老大哼了一聲,「你先保證自己能活到那一天再說。」
鷹老大最開始收留廢太子,是想著朝廷的敵人就是朋友,先不說利益如何,至少有合作的空間,所謂廣結善緣,不過搭把手的事。至於廢太子將來能不能篡位,他倒是不那麼在意,因為官匪自來不是一家,等他成了皇帝,他們也就沒有來往的必要。
但一番接觸下來,鷹老大開始有些後悔當初多管閑事了,這廢太子分明不是什麼義氣之人,好處撈得有限,麻煩倒是一天比一天多。
而鷹老大還不知道,這麻煩才剛剛開始,新上任的官府就是針對著廢太子來的。廢太子的人在官府大多都留有案底,有些是皇上的人在追捕廢太子餘孽的過程中查到的,有些是從當初那些被齊晏之抓捕的餘孽口中審出來的,有多少人,都是什麼來歷,甚至長相年紀等一些外貌都有記錄。
故而廢太子的人非常容易被發現,繼而連帶著鷹老大人也要受牽連,自從姚知府上任以來,鷹老大在青州府的人還有據點,不知道栽了多少進去,關鍵這位姚知府很不給面子,匪幫幾次三番想跟他會面,他都一概不理,簡直要把鷹老大氣吐血。
「此人若再不識抬舉,可莫怪老子不給情面!」鷹老大氣得險些把椅子拍碎,「去給官府下請帖,我明日倒是要會一會這位姚大人。」
所謂請帖,可不是正經的那種請帖,就是一把刀將一張紙定在知府大門,上門找茬的那種。
姚政新官上任,忙得不可開交,這日晚上打外面辦事回來,真好看見府門上的「請帖」,他輕笑一聲,自己摘了,一邊走一邊看了一眼,然後揉成團丟了。
早就聽聞只要來青州上任的官員,都會得匪幫的「拜訪」,所謂拜訪,直白點就是要挾合作,聽話的能保任上平安,不聽話的大概也走不出青州。
姚政倒是挺想見識一番匪幫老大到底是怎麼個能耐。
「姚政,你怎麼又這樣晚,可吃飯了?」方清坐在飯桌前等夫君,都等睡著了,聽見聲音方才醒來。
「哪有功夫吃飯。」姚政一邊洗手一邊無奈道,「這青州府已經爛到了根子上,整個縣城幾乎都在匪幫的掌控下,從商鋪到農田,哪怕交了稅也要先孝敬匪幫,怪不得青州年年跟朝廷哭窮。百姓們不怕官府,只怕匪幫,各種不配合,沒個兩三年,怕是整治不成的。」
「嗐,不著急,慢慢來就是。」方清裝了兩碗飯,叫人把熱了的菜端上來,一邊說,「反正咱兒子在京城,有兩家人看著,我不擔心,咱待三個三年五年的不妨,我覺得這地界還挺不錯的,山清水秀,若是能治理好了,也是功德一件。」
姚政就是稀罕她這性子,笑著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皇上信任咱,我又年輕,正是做一番功績的時候,橫豎這爛攤子總要有人收拾,就趁著救小鬧的機會徹底把匪幫給端了。」
說起齊小鬧,兩人沉默了片刻,方清問道:「可有見過小鬧?不知道他好是不好,如清姐都擔心死了,若是咱能見一見小鬧,也好寫信跟如清姐說一說,讓她心裡放心。」
姚政搖搖頭,「還沒呢,總能見到的,且先等我配合著慶陽侯布置妥當,時機成熟了自然會救他回來。」
「對了,不是說門口被人插了刀?是什麼?」方清問道。
「原來夫人知道啊?」姚政笑起來,「那你怎麼不自己看?」
「我特意留給你先看啊。」方清道,「你是知府我是夫人,自然你先看的。」
「夫人謙讓。」姚政笑道,「我看了,是匪幫老大明日來拜訪我。」
「匪幫老大啊?」方清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我還真沒見過匪頭呢,能不能先讓我會一會他?」
姚政笑起來,「夫人方才不是還說我是知府,凡事由我先嗎,怎麼這就想著篡權了?」
方清咯咯笑,「不篡權不篡權,我這是身先士卒,先幫知府大人探探兇險,若是不值一見,那就省得浪費您時間,若是我搞不定您再見不遲,如何?」
姚政無奈失笑,「娶妻如此,我這是修了幾輩子的服氣?」
「不用多,百八十年就夠了。」方清一邊吃飯道。
姚政當然不需要叫一個女人沖在前面冒險,只是他一向拿夫人沒辦法,只好寵著慣著,不過,他也不是當了甩手掌柜,得在後堂盯著呢。
匪老大既然主動會面,姚知府總不會攔著,所以大門敞開,隨便他什麼時候來。
鷹老大是晌午才來的,一來便有人引著,前往後堂,鷹老大不是頭一次來,熟門熟路,大步流星地進了後堂,卻沒想到大堂里坐著一個嬌俏的婦人。
「你們知府大人呢?」鷹老大皺眉,他不喜歡被人浪費時間,覺得這知府有點不大想話,分明是瞧他不起,竟然叫一個女子來打發他?
「夫君忙得不著家,昨夜半夜才歸,今日一早便走了。」方清穿著家常的衣衫,大方得體,她成婚之後越發褪去了少女時的嬌嫩,添了幾分英氣,與一般後院婦人不大一樣,「故而便由我來與鷹老大會面,夫君再三叮囑,要我好生招待,不知鷹老大喜歡喝什茶飲?」
鷹老大眉頭一挑,有些怒氣上頭,但隨即他又壓下,面無表情地坐下來。
一個只會叫婦人出頭的知府,恐怕也不是什麼大丈夫,這樣倒是更好了,對付一個女子還能比對付男人麻煩?
鷹老大都有些後悔親自來了,是他高看了姚政。
「不知鷹老大親自拜訪所為何事?」方清問。
鷹老大道:「我不是個喜歡繞彎子的人,便直說了,姚大人新官上任,好像有些瞧我不順眼,事事針對,可是為何?」
他說話的語氣里便帶了幾分壓力,加上他長得有些兇悍,一般人面對他早便開始害怕了,更別說是女子。
方清卻毫無懼色,彷彿只是在聊家常,「鷹老大這不是明知故問么,官匪不同道,不針對您倒是針對誰去,總不能針對百姓吧,您說呢?」
鷹老大的深情稍稍詫異,他好像是有些小瞧了這位夫人,這氣度膽魄可比往日那些知府強多了。
「夫人這是打算一句話拒絕了?」鷹老大端正了姿態,顯得正式起來,「夫人可能代替姚知府?」
「我當然不能代替我夫君。」方清微微一笑,「有些事只能我夫君拿主意,但有些事是明擺著的,便不需要他過問,我便可以替他做主。」
這兩口子態度倒是強硬,鷹老大不是沒見過態度強硬的,最後還是照樣該聽話聽話。
鷹老大直接問道:「那不知夫人可能做主放了我幫里的兄弟?」
方清反問:「我為何要答應?」
「我鷹老大從來講道義,只要姚大肯人與我合作,我便能保他任上平安,若是要執意與我過不去也無妨,只要姚大人能擔得起一切後果。」鷹老大半是威脅說,「不知夫人可聽懂了?」
方清點頭,「自然聽懂了,您不就是說我們若給你搶奪民財提供方便,當一條聽話的狗,便有命活著離開青州,反之便要死於任上么,挺好理解的。」
鷹老大皺眉,這女子說話好生帶刺。
「但鷹老大挑狗也不能一廂情願對吧,」方清轉而道:「不好意思,我們兩口子雖然不才,但也沒有當狗的打算,鷹老大您隨意。」
鷹老大皺眉,站起來甩袖道:「夫人非要吃敬酒,便別怪我不敬了。」
「慢走不送。」方清依然笑道。
鷹老大混了這麼多年,頭一次吃癟,還是吃了個女子的癟,自然氣不過,他帶了人來,一出府門便召集人手圍攻了縣衙大牢。
姚政也不甘示弱,他一早就派重兵把守縣衙大牢,為的便是談崩了之後跟鷹老大打一架。
聽見動靜的百姓們紛紛出來觀望,這段時間他們對新任知府皆持觀望態度,因為試圖治理青州的官員大有人在,但不過多數都不了了之,開始挑的火越大,後來滅得就越慘,這些官員們不作為起來比匪幫還可怕,所以他們寧願信任一直強悍的匪幫,反正只要他們按時上交糧食,便有安穩日子過。
姚知府態度強硬,最近對百姓們亮出了足夠的誠意,有些百姓心裡看好他,但是因為實在怕了,所以不敢輕易相信。今日聽聞鷹老大來知府拜訪,大家便道又一個好官要完蛋了,不是最終同流合污就是命喪於此。
「竟然打起來了?」百姓們不知道這是什麼走向,難道姚知府沒有跟他們合作?所以要完蛋了嗎?」
「哎,八成如此了,這些年這樣的事還少么,好官不長命,可憐他還這樣年輕呢。」
「也不一定啊,」有的百姓道,「我方才瞧著打得挺激烈呢,知府不像是落得下風的樣子,能這樣跟匪幫老大大戰回合的也就是他了吧,說不定會有奇迹發生呢?」
「是這樣嗎?」
這一仗打得當真激烈,鷹老大端的是沒想到知府手下的這些官兵如此強悍,這分明是京城派來的兵,哪裡是一般的知府守衛。
鷹老大輕敵,帶的人不多,硬拼不過,只好先行撤退。
雖然是沒分出個高下,但在百姓看來,這就相當於姚知府勝利了,因為沒有哪一任知府能將匪幫打退,這對鷹老大而言,已經算是莫大的恥辱了。
「可惡!」鷹老大回到山上便發火踢碎了一把椅子,「姓姚的簡直不識抬舉!」
林良跟在旁邊問道:「鷹叔,何事生這樣大的氣,可是沒談攏?」
「豈止沒談攏,還幹了一架,那姚知府不愧是皇帝走狗,帶來的全是精銳軍,端的是不好對付!」
不用問,肯定是仗沒打贏,鷹老大還沒遇上過這樣丟臉的事,可見對方確實很棘手。
林良眼珠子一轉,說道:「鷹叔,皇帝忽然派了良臣精兵來,恐怕不光是為了對付上皇還有咱們匪幫,大概還為了救小鬧吧?」
鷹叔眉頭一挑,他倒是還沒想到這個問題。
「畢竟是慶陽侯府的獨子,不可能放任不管的。」林良一邊看眼色繼續道,「我只擔心咱因為這個惹惱了慶陽侯,我聽聞慶陽侯在朝內舉足輕重,甚至能左右朝政,有些時候比皇帝還有威嚴,不是個好對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