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齊宛如不是個傻子,宮裡的人一個兩個的忽然沒了,肯定不是尋常事。
莫不是他們忽然染了什麼傳染症?皇上怕病症過給她,所以才把人趕走了?又怕她胡思亂想才不敢告訴她?
她盡量給自己合理的解釋,可又覺得這些理由有些牽強,但她更不願意因此懷疑毓寧,實在矛盾極了。
小柳不肯說,肯定是皇上不叫她說,齊宛如不想那麼勉強她。
「你起來吧。」齊宛如擺擺手說。
皇後言語冷淡,小柳心裡慌亂極了,她覺得小姐一定是不信任她了,就在小柳支支吾吾想說出真相的時候,皇上忽然過來,打斷了她的話。
「是我不叫她說的。」毓寧上前扶著齊宛如的胳膊說,「外頭風大,回寢宮裡我跟你說。」
他擺擺手叫小柳先退下,扶著齊宛如進了寢宮,緩緩說:「宮裡近來有人染了天花,我便把有接觸過的人都送出去了,免得在宮裡傳染開來。」
齊宛如看了他一眼,毓寧的眼神沒有躲閃,並不像是撒謊,而且這因由跟自己想的不謀而合,她便信了。
只是心裡總有些不舒服的東西膈應著,但她沒有亂想,她選擇相信毓寧。
「嗯,的確應該注意些。」齊宛如很是懂事地沒再多問。
毓寧笑了笑說:「太醫說你孕期得多出去走動走動,明日我陪你去慶陽侯府走一走如何?」
慶陽侯府地方大不說,廚子做飯還好吃,齊宛如自從進宮就沒再去吃過,天天想得緊,毓寧這樣說,她頓時笑起來,「好,我們三個去吃垮他們。」
毓寧看看她的肚子,哈哈哈笑起來。
謝如清就快要臨盆,哪也去不了,正憋悶呢,皇上皇后便大駕光臨了。
「小姐,皇上皇後來了,是私下裡來的,沒乘御攆,走著來的!」如環很驚奇地說,「小姐,原來皇上皇后也能像尋常人那樣上街啊,我還以為他們就只能大排面進出呢。」
謝如清笑出了聲,「我怎麼有你這麼個笨丫頭?這有什麼不能的,只要皇上想,夜裡出來當賊都行。」
「還能當賊呢,皇上當賊,肯定沒人敢抓,想想都過癮。」如環開玩笑說。
「你個丫頭,自從跟齊二在一塊之後,越發傻了。」謝如清笑罵道。
如環不服氣道,「明明是他跟我在一塊之後變聰明了!」
「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謝如清扶著腰笑。
兩人一路說笑著出去迎接皇上皇后大駕,這兩位真的跟以前沒當皇上皇后的時候沒兩樣,穿得也是尋常的衣裳,身邊沒跟人,只有李公公還有幾個打扮成小廝的侍衛遠遠跟著。
「如清,你怎麼樣了?」齊宛如剛要跑著上前,便被毓寧拉住了胳膊,「哎,你現在不是以前了,別說跑就跑的。」
「哦。」齊宛如吐舌頭,「我一高興就忘了。」
她慢慢走上前扶著謝如清的胳膊說,「還有幾天生啊,你不知道我現在最羨慕的就是你了,就眼看著快解放了,我這才剛開始呢。」
「再有那麼十來天就差不多了。」謝如清扶著肚子慢慢走著,轉眼看看她的肚子,「你如何,最近還孕吐?」
「我好多了,」齊宛如說,「就是在宮裡悶得慌,思來想去只有慶陽侯府是個好去處,能玩還有的吃,所以我們就來了,你家裡有什麼好吃的今日可都拿出來,我們可是空著肚子來的。」
謝如清揶揄道;「你倆一個皇上一個皇后,就惦記著來臣子家裡蹭吃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宮裡揭不開鍋了。」
齊宛如咯咯笑,「可不是么,我有孕以來口味可叼了,原先宮裡的吃食還勉強吃著不錯,現在吃什麼都不對味,就那麼一個廚子做的粥對我的口味,結果還因為染了天花不得不攆出宮去,唉,可太不容易了我。」
「天花?」謝如清狐疑,宮裡什麼時候有人得天花了?
「是啊,」齊宛如道,「好幾個人都攆走了呢,不然留在宮裡太危險了。」
謝如清看了身後的毓寧一眼,對方笑著回視。她立刻就明白了這是毓寧編的謊話。
宮裡哪那麼容易有天花呢,若真有了,那動靜早鬧大了,何至於連齊晏之也不知道,證明肯定是毓寧編了謊話瞞著齊宛如。
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至於毓寧這樣大費周章的瞞著?
謝如清沒多問,隨後便跟齊宛如一起在院子里散步,兩個大肚子婦人,一個比一個走得慢,但也興許是都要當娘了,兩人關係越來越近,可說的話題也越來越多。
「宛如,我瞧你氣色不大好,黑眼圈也重,可是睡不好?」謝如清觀察齊宛如的臉色,進宮以後按說是該享福的,不知怎麼的她整個人的感覺都有些低沉,還沒有當初做姑娘的時候好。
齊宛如點點頭,「我是睡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思慮太過了。」
她跟謝如清不見外,心裡話便說出來了。
「你怎麼回事?宮裡也沒有什麼可操心的,你思慮什麼了?」謝如清一聽就這她心裡裝了事,按說有了孕的婦人是會心思敏感些,可也不致於如此,畢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寵愛皇后,是捨不得她操半點心的。
「我也不知道。」齊宛如嘆氣,「我也不想這樣,可就是控制不住瞎想,你說我是不是因為太閑了了?」
「這倒是不無可能的,」謝如清說,「人閑了可不就容易多想么,只是你都想些什麼呢,可否跟我說說?」
齊宛如有些不大好意思啟齒,她醞釀了一下說:「我總害怕毓寧有什麼事瞞著我,一開始是害怕,後來就越來越敏感,他不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覺得是在哄我,越是如此我越睡不著,夜裡有時候還會夢見毓寧背叛了我,我被趕出了皇宮。這些話我也不敢跟毓寧說,所以就老悶在心裡。」
謝如清皺起眉來,這可不是小事啊,這是齊宛如潛意識裡不相信毓寧,若是長此以往,必定會影響兩人的感情的。再說的嚇人點,感情都有可能不可挽回。
「你怎麼會不相信毓寧呢,他對你多好啊?」謝如清奇怪道。
轉而她想起來近日的納妃輿論,恍然大悟,肯定是毓寧私下裡瞞著宛如了吧?
「他對我是沒話說,可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你說是不是孕期變傻了啊?:」齊宛如很是苦惱,「我其實也沒懷疑她,可腦子裡的事情我控制不住。」
這就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齊宛如本來就敏感,再加上成了皇后之後壓力大想的多,現在又是孕期,那就不可避免了。
毓寧有事瞞著她,她應該是能感覺到的,只是感情上她選擇相信,潛意識裡卻還是懷疑。
謝如清覺得這事有點嚴重,不是靠人勸能行的,所以她暫時沒說什麼,只是寬慰道:「孕期就是這樣的,我當初還不是一樣,整天說齊晏之你這時候想找女人就去找,最好別讓我知道,知道了這孩子就歸我一個人了。」
齊宛如張大嘴,沒想過夫妻倆還能開這樣的玩笑,但隨即她又笑了,因為她也總是想這樣說,這太真實了。
「你跟慶陽侯真是登對。」齊宛如笑說,「兩個人都是天上難尋的人間老神仙。」
「這叫什麼形容?」謝如清笑起來,「不過這樣的話適可而止的說沒有問題,若是經常說就不好了,我現在想起來那會兒也是太傻了,不知道說了多少沒道理的話,我聽說生產之後女子還會更加敏感,我好擔心我太作了,齊晏之受不了我把我休了。」
「哈哈哈……」齊宛如笑開了懷,「你可太逗了如清姐。」
謝如清說了好些逗人笑的話,齊宛如笑了半天,心裡痛快多了,如此她便覺得一定是宮裡太悶了,她閑得慌便胡思亂想。
都說後宮不是什麼吉祥之所,看來是真的,齊宛如一回到宮裡就莫名的不開心,心事重重的,看來以後要經常來慶陽侯府坐坐才好。
毓寧跟齊晏之坐著喝茶,聽見院子里不時傳來的笑聲,也跟著笑起來,「還是你這裡好,宛如好久沒笑得這樣開懷了。」
齊晏之一看就明白癥結在哪,他直接問,「納妃的事你待如何?」
毓寧嘆口氣,「拖著唄能如何,只希望宛如這一胎是個皇子,這樣我還能多拖延幾日,若是個公主,那就更難了。」
齊晏之道:「帝王之路就是這樣,你若想一如既往保持初心,那就得承受更多,我覺得你不應該自己一個人扛著,這樣時日久了,宛如對你而言就會成為一種拖累,哪怕你不這樣想,潛意識裡也會有這樣的念頭,這樣不好。」
毓寧又被他一語驚醒,的確是這樣的,他偶爾累及的時候,是會有一些負面情緒,他經常想若當初不當這個皇帝就好了,若以後他皇帝當久了,一切成了習慣,大概就會潛移默化地想——宛如也太不懂事了,她怎麼不能多替自己分擔一點呢?
人的壓力積累到一定程度后,誰也不知道會生出怎樣不好的情緒來,會對親近之人說些什麼不可挽回的話,納妃之事他一日不鬆口,大臣們便一日不會放過他,假以時日會演變成什麼樣,他實在不敢想。
「可是先生,宛如她現在有了身孕,心思又敏感,我這時候不敢冒險,你說如何是好?」毓寧心裡矛盾糾結,只希望齊晏之再次一語點醒他。
齊晏之失笑搖頭,「你知道借口是怎麼來的么,當一個人想迴避某個問題時,他總能給自己找借口,宛如她現在有孕,不合適,剛生了孩子不合適,孩子年紀太小還是不合適,這個問題你覺得還有解么,再等一等,她第二胎都有了,周而復始,你覺得如何呢?」
毓寧慚愧至極,何嘗不就是如此呢,是他不想面對問題罷了。
「毓寧,我得著你聊聊。」這時候謝如清一個人走過來說。
毓寧問:「宛如呢?」
「哦,她跟如環去廚房找吃的了,說餓了。」謝如清笑說,「瞧瞧宮裡把我們宛如餓成什麼樣了?」
毓寧嘆氣,「我何嘗不是呢,不知怎麼的,在宮裡怎麼吃都覺得沒意思,不好吃。」
時間有限,謝如清開門見山說:「毓寧,我覺得你應該跟宛如多聊聊,什麼都瞞著,可太影響夫妻感情了,老實說,納妃的事若是換做我不知道,我肯定會生氣的,那樣我會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局外人你懂么?」
毓寧心裡一怔,這兩口子的論調如出一轍,一人一錘,幾乎要把他砸得體無完膚,他垂頭喪氣地嘆口氣,「罷了,我今日便找機會與她聊聊。」
「你這樣想就對了,不過有些話我還是得跟你說說。」謝如清倒了杯茶,喝了兩口說,「我知道你當皇帝不容易,按道理講,夫妻同體,擔子不應該落在一個人頭上,這會導致各方面的不平衡你懂么,我的意思你不要把宛如想得太脆弱,她不是那種柔弱到只會躲在夫君背後的女子,也不是那種有了事笑一笑就過去的女子,她聰明敏感,你只同她報喜不報憂,這是相處大忌。」
「再何況,宮裡就你倆人,彼此想什麼都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呢,與其她最後從別的渠道知道真相,還不如你親口告訴她,我還說句危言聳聽的話,這種隱瞞的事一旦發生一次,她會一輩子不信你,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麼鑽牛角尖。」
這話真把毓寧嚇著了,他的確不了解女人,也從沒想過事情會這樣嚴重,今日被這兩口子一嚇,只恨不得立刻回到數日前,把實情與齊宛如和盤托出,他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多謝二位救命之恩!」毓寧由衷地朝兩人拱手。
謝如清跟齊晏之皆笑起來,「皇上快免禮。」
至於毓寧回宮之後有沒有跟宛如聊,謝如清便不得而知了,因為沒過幾日她便提前發動,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