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謝如清卻琢磨著找個理由套了,這齊氏屁事忒多,一會兒叫她倒茶一會兒叫她站著伺候,謝如清才不慣著她,今兒要是端茶倒水了,明兒就端洗腳水了,便只吩咐侍女做,倒是又惹了齊氏一頓啰嗦。

  「瞧瞧你慣的,媳婦可不好這麼慣著的,將來你這個婆婆哪有威嚴,你現在是好好的,等你將來病了呢,她能離你遠遠的!」

  余氏的臉都綠了,原本自己也不是人家正經婆婆,就齊晏之那大爺脾氣,她哪裡有臉要求人家媳婦伺候病床,「大姐,您舟車勞頓,要不先下去歇歇?」

  「我好著呢。」齊氏精精神神的,「我許久沒回來了,家裡都陌生了,還想著去院子里轉轉呢,再去瞧瞧我寶貝大侄子,他兒子我還沒見過呢……」

  「是……」余氏煩得不得了,卻只好陪著。

  那齊氏又帶上謝如清,「叫你媳婦也跟著。」

  謝如清登時頭大,做甚要她跟著,不是還說要她少接觸齊之遠嗎?

  齊氏純粹就是看謝如清不順眼,想難為她,早把自己剛才放的屁忘了。謝如清正愁找什麼理由推了,這時候青山在外道:「夫人,大少爺醒了,他高熱不退,叫您呢。」

  來的太及時了,謝如清忙站起來告饒,「大姑奶奶,姨母,夫君昨晚上著涼了,昏睡了一夜,我得回去瞧瞧。」

  「那你快回去,有什麼需要千萬跟我說。」余氏道。

  「是。」謝如清如釋重負地走了。

  那齊氏還在後面嘮叨,「瞧瞧,對自己男人的緊張勁兒,對你這個婆婆差的遠了……」

  「如何,大少爺可還好?」謝如清問青山。

  青山正想說「好著呢」,可忽然計上心頭,改口道:「不大好,一直高熱不退,昏睡的時候老說胡話,什麼夫人夫人的,我尋思著少爺可能是想你了,就自作主張過來請你回去。」

  謝如清這時候也懶得糾正什麼,只擔心齊晏之真有什麼好歹,忙加快腳步回了大房,「你少爺人呢?」

  「哦,公子在書房呢。」青山在後面偷笑,琢磨著得向公子討要獎賞。

  「都病成那樣了還睡什麼書房,叫他睡正屋啊。」謝如清只管說,完全沒聽出來自己的口吻有多麼焦急。

  推開書房的門,謝如清就看見了靠在踏上看書的齊晏之,對方臉色有些白,但距離青山說的什麼高熱說胡話還有十萬八千里,她頓時意識到自己受騙了。

  齊晏之方才看見她進門時臉上的焦急隨之被懊惱取代,便頓時明白了什麼,眼角染上了笑意,「夫人可是擔心我?」

  呸!謝如清心裡罵他不要臉,轉身要走,:「既然沒事,我去吃飯了,餓死了。」

  「誒,剛好,我也餓了。」齊晏之放下書,吩咐青山,「今兒在這裡用飯,你去端來。」

  「是,少爺,夫人!」青山曖昧地咬著字,搞得謝如清臉越發紅。

  「可是耳朵生繭子了?」齊晏之坐在軟塌上朝她招手,謝如清惱他,並不想過去。他笑起來,「瞧瞧,臉都老長了,叫你今兒休息,怎麼不聽呢,早聽了我的,不就免了遭這罪了么?」

  原來齊晏之早就知道大姑奶奶要回來才故意不叫她去的么,看來青山過去也是他打發去的,謝如清心裡又有些感動,不好意思生氣了。

  「你什麼時候醒的?」謝如清去水盆里擰了帕巾,走到齊晏之跟前遞給他,這樣近了看,他的臉色就沒那麼好了,看得出來還很虛弱,想到這人可能剛醒,身子還沒好就先惦記她被嘮叨,心立刻就軟了,像是有一股溫流充滿了全身。

  「沒事,就是昨晚著涼了,睡了一覺好多了。」齊晏之現在輕描淡寫的,天知道他這一宿糟了多少罪,王大郎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醒的,腿上的酸疼感到現在還沒消。

  「哦。」謝如清特別想問問他為什麼大半夜要泡澡,可是又覺得逾越,話到嘴邊沒問出口。

  齊晏之像是肚子里的蛔蟲,主動道:「可是想問我為何每日晚上洗澡?」

  「嗯,」謝如清真挺好奇的,之前懷疑他裝瘸,後來不懷疑了,就想知道他以後還能不能好,因為她發現齊晏之的腿挺正常的,若是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他只是坐著。

  「想問就直接問,做什麼這樣見外?」齊晏之拉著她坐在旁邊,一邊揉搓她的手指一邊道:「是泡葯浴的,從我八歲起就日日泡。」

  「葯浴?」謝如清看看他的腿,「可是還有希望治好?」

  能泡這麼多年肯定有效吧,不然幹嘛還泡呢?

  「起先是救命的,後來才是治腿,有沒有希望暫且治吧,這種事也勉強不得。」齊晏之如是說。

  謝如清忽然生出幾分心酸來,若是單看齊晏之這個人,外表淡然內心卻是頗為驕傲的性子,一個驕傲的人肯定容忍不得殘缺,殘疾於一個驕傲的人來說遠比尋常人難以接受。這樣聽天由命的話從驕傲的人嘴裡說出來便格外心酸。

  誰知道他受了多少打擊與磨難才能這樣「豁達」,連謝如清這種得過且過的性子都意難平,何況他自己。

  「能治就有希望。」謝如清想到自己能死而復生,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我瞧你的腿正常的很,應該是治療之故吧,想來給你治病的人定然醫術了得。」

  一個從小斷了腿的人,腿能長得像正常人一樣,肯定是有高手醫治的,齊晏之從不請太醫,不是太醫就是民間的高手,或者是哪個隱世神醫呢?

  「嗯,他啊,還行吧。」提起王充,齊晏之又成了玩笑的口氣,「希望能在他老死之前站起來。」

  謝如清噗嗤笑了,「瞧你,說什麼呢?」

  「我說的可是實話。」齊晏之笑道,「那人你見過的,就是那天那位無名氏,你瞧他老成那樣,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何況他還特別不惜命,整日酒不離口,也有可能在老死之前先醉死了,所以我說我這腿聽天由命。」

  啥?那不正經的老……倒也不是很老吧,那不正經的前輩居然是個神醫?怎麼那麼像江湖騙子呢?

  謝如清立刻把神醫從腦子劃掉,打上了個問號,越發替齊晏之的腿捏把汗。

  「那,那他要是……」謝如清沒好意思說先走了,「那你怎麼辦?」

  「只好坐一輩子輪椅嘍。」齊晏之看著她問,「夫人可是會因此嫌棄我?」

  謝如清忽然對上他認真的眼睛,一瞬間就被他眼裡的黑洞吸了進去,居然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齊晏之眼裡的笑意一下就漾開了,他勾著謝如清的小指,「可不許糊弄我,我可記著。」

  謝如清立刻意識到自己又上了當,惱著將他甩開,其實心裡更惱自己做什麼老是叫他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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