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談話的手腕
雖然還是有些忐忑，不過經歷過了上次的談話風波，郭小海倒是沒有了第一次的激動和緊張，點上一根煙，站在窗前，沉思起來。
兩根煙的功夫，鄭美萍風風火火的回來了。「去吧，小海，書記在屋等著呢。」鄭美萍道，轉而笑吟吟的又小聲加上了一句：「書記心情不錯，好好談，啊，有什麼想法，就說，黨政辦、組織辦，都不錯。」
郭小海看著她，重重的一點頭，理了理衣服，轉身往那間看了無數次的書記辦公室去了。
「進來！」
郭小海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聲威嚴的聲音。
屋子裡，一張大大的老闆桌，方臉大耳的梁建成正坐在老闆椅上，低頭看著一份文件。
「梁書記，」郭小海恭敬的叫了一聲。
梁建成「嗯」了一聲，還是埋頭看他的文件。
郭小海看了看牆邊的沙發還有老闆桌對面的椅子，有點兒摸不準，這個傢伙，也不出個聲，自己是該坐，還是不該坐呢？
老站著，跟個小學生樣，郭小海覺得自己的氣勢首先就矮了一大截，想了想，在梁建成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梁建成的眼角不動聲色的動了一下。
屋裡靜默了下來。梁建成在那不說話，就是低頭看著文件，隨著時間的流失，郭小海覺得一股子威壓漸漸的升騰了起來，壓的自己有點嗓子眼發緊，有點兒小緊張。
梁建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郭小海還不知道，這是官場談話，上級威懾下級的一個小小的手腕。把這種小手腕用到了極致的，是斯大林同志。
據野史記載，斯大林有一次召見蘇聯有名的一個小提琴家，這位來了之後，就站在了斯大林的辦公桌前。斯大林也是這般，沒說話，一直埋頭看文件。
可憐的藝術家站在那，越等越害怕，慢慢的，開始緊張的大汗淋淋，到後來火候差不多了，斯大林猛地一抬眼，銳利的眼神直盯著這位，結果這個可憐的藝術家竟然被嚇的當場癱倒在地，尿了褲子，隨後被衛士拖出去，胡亂擦了一把，換了褲子，才又給送了回來。
不論是時間還是空間，過程越長，人的心理壓力就會越大。皇帝的宮殿，為什麼那麼闊大，傳一個人覲見，都得跑上里把路，也是這個道理。在去上朝的過程中，走的路越長，人的心理壓力就會越來越多，最後到了皇帝跟前，不由自主的就撲通跪倒在了跟前。這是在建築空間上，增強皇帝權威的一個手段。
當官的沒有天生的，梁建成的這個技巧，也是在長期的官場歷練中，不知從什麼渠道學來的。不過今天，他面對的是郭小海。
終於合上了文件，梁建成開腔了：「小海村長是吧，」說著，拿過了旁邊的一張紙，郭小海瞄了一眼，正是自己的簡歷材料。
「嗯，挺年輕啊，雖然上任時間不長，但是還是做了一點事情的，呃，大學在讀……」梁建成還沒抬頭，來回嘩嘩的翻了翻紙。
在氣勢上，郭小海已經覺得明顯的處於劣勢了。不管職務高低，談話交流上，如果一味的處於很弱勢的地位，那就會被對手擺弄於股掌之上，郭小海不願這樣，這不僅壓抑難受，也會讓梁建成在徹底掌握了主動權之後，看輕自己，生出這小子也不過如此的念頭來。
郭小海看了一眼桌上的金沙蘇，拿了過來：「書記，孬煙我就不好意思掏了，討您支好煙抽。」抖出了兩支，先給梁建成敬了過去。
刻意營造的威壓氛圍，一下子被打破了。可這討巧奉承的一句話，偏偏又讓你左右不是。梁建成看了一眼遞到跟前的煙，終於還是伸手抽出了一支。
「啪」的一聲，郭小海已經躬腰送上了火，梁建成低頭點上了，而後往老闆椅上一靠，仰頭吁出了一口煙霧。
這個小子，似乎天生就是個混官場的料。梁建成微閉著雙眼，心裡暗道。他還是不願意輕易去看這個年輕人的眼睛，他忘不了上次的那個肅殺眼神，「待到來年九月八，我花殺盡百花殺！」
郭小海也已經點上了煙。一抽開了煙，氣氛自然地就輕鬆了不少。
「梁書記，一直都盼望著能有機會給您彙報工作，上次您在我們小玄庄召開現場會，正巧，我跟縣委周部長……」郭小海找個由頭，把自己的工作情況，簡要的彙報了起來。
「嗯……」梁建成心說知道你跟周部長的關係不一般，要不是因為這個，雖說你干出了一點兒成績，但是一個小小的連鄉里編製都沒有的小村官，我堂堂一個鄉黨委書記，能親自跟你談話？
年底的換屆在即，楚州市管幹部已經開始了調整部署，已經傳出了消息，周衛東極有可能原地磨正，升任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縣官不如現管，這可比原來傳說的，調任楚州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或者臨近縣組織部長，還要關鍵多了。
也正因為如此，梁建成覺得在郭小海的事兒上，必須立即給出一個明確的態度，也藉此，為將來跟周衛東進一步拉好關係，打下一點兒基礎。
「小玄庄村的文明創建工作，還是不錯的，不過這只是階段性的工作，真正的重點，還是長遠的發展、群眾收入的人不斷增長……」梁建成道，「你的公司、合作社，這些我也聽了一些彙報，還是不錯的……」
郭小海一副恭謹受教的樣子。
「嗯，工作方面，有什麼打算沒有？」終於聊到關鍵的了。
郭小海沉吟了一下，想起了鄭美萍說的話，照理說，能到鄉里來，而且還能選個黨政辦或者組織辦的關鍵位置，這可是一步登天了。
一把書記都主動這樣問了，一個稍微有點頭腦、心思靈活的，最好的回答，就是「我想跟著您，多學習學習……」等等，要是能給領導作了跟班秘書，提拔那還不蹭蹭的。
不過經歷過這麼多場面，見識不凡、身家又雄厚的郭小海，你讓他給梁建成做個小秘書，每天就是跑腿伺候人啥的，怎麼都不是個勁兒。而且郭小海的腦海里，忽然也浮現出了鄉親們那一張張滿是期盼、滿是希冀的面孔來。
不僅他這樣想，梁建成也是，郭小海隱隱的氣場，太強大了，強大的會讓他覺得不舒服，這樣的強人，怎麼能留在自己身邊跑腿呢？
這個時候，不管什麼選擇，必須表達清楚，不能模稜兩可的了。
「梁書記，感謝您的栽培，說實話，我干具體的事兒干慣了，更喜歡折騰點兒事出來，而且，現在的事業，還剛剛開始起步，百業俱興，下面我還是想繼續腳踏實地，帶著鄉親們繼續發家致富……」郭小海道。
「嗯，你能有這個認識，難能可貴，」梁建成看了一眼郭小海，兩人眼神交匯，梁建成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他又看到了郭小海眼神深處，那一抹一閃即逝的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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