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2章 事了
一縷山風襲來，楚雲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眼前這位老者，乃是蠻的師尊，蠻有極大的可能就是被他給擊殺的，現在，他說出這番話，怕是要對自己出手了吧。
「你算本帝的徒孫，天賦資質都很好，未來窺探不滅大道有望，我給你一個中肯的建議，收起你那可笑的想法。」
「下界星空那些螻蟻，對於仙界來說，何嘗不算是一種另類的入侵？至於說他們是仙界的根基，是你想得太多，每一方世界生靈的命運，是早已經註定了的。」
說到這裡，老者輕輕揮手，一口水缸出現在他的身旁。
水缸之中，兩條游魚自由自在的在裡面遨遊著，老者指了指水缸里的魚，說道：「這水缸里的魚，在水缸里能生活得很好，偏偏不自量力的想要躍出水缸之外的世界，那麼等待他的結局，便只有死亡了。」
說話之間，缸里的魚從裡面躍了出來，趴在門口的大黃狗好奇的盯著這條魚，麻溜的翻身站起，一溜煙的跑到了這條魚兒的面前，叼著它又跑開了。
「為什麼下界的人飛升仙界，會經歷天劫？這是他們盜取了天道的力量，天道對他們的懲罰。失敗，一身精氣回歸於天地，成功，削弱那世界天道的力量，久而久之，即使沒有仙界的大能把下界星空當做牲畜一般豢養，那些世界也會毀滅的。」
老者說完，便沉默了下來。
楚雲也沉默了。
這種解釋，其實蠻有道理的，修行者在原來所在的世界修行，汲取那方世界的力量，修鍊到飛升境界，把力量從原來的世界帶走，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會造成原來的世界所蘊含的力量越來越少，而仙界則會越來越多。
畢竟，死在仙界的人，一身精氣也會重新歸於仙界這方天地，這會慢慢壯大仙界的力量。
這會成為一個兩極分化，下界的星空越來越弱，仙界越來越強，未來想要飛升仙界，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說了這麼多，下界星空子民的命運依舊被仙人掌控，即使我們不躍出水面，也依舊難逃厄難。更何況，豢養星空的子民，把他們煉製為丹藥提升自己的修為，又何嘗不是把下界的力量帶入仙界？」
楚雲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諷之色，道：「你所說的，不過是歪理邪說罷了。」
對於楚雲這番話，老者並沒有生氣，他笑了笑，說道：「我只是在陳述你下界是仙界根基的說法是不妥的，你們所堅守的大義，其實格外的可笑。」
他微微一頓，又道：「你們在下界的星空，即使不飛升仙界，也是長生不死的，那麼為什麼又要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渡天劫，跨越世界壁壘，前往這仙界？於仙界來說，你們這些飛升者，和那些魂族一樣，都是不折不扣的入侵者。」
楚雲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下界飛升仙界的人當成入侵者。
老者繼續說道：「更何況，帶領下界的螻蟻反抗仙人的壓迫，本身就是一個笑話。即使是一位人仙降臨下界的星空，也能毀滅成片的世界，你認為，依靠那些螻蟻，能反抗仙人的壓迫？」
「能的。有壓迫，就會有反抗，總會有義士扛起大旗，為下界那脆弱的星空說話的。」
楚雲的目光一眨不眨盯著眼前的老者，這一刻，他的眼神之中沒有畏懼，沒有惶恐，有的只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老者笑了笑，不以為意，問道：「你知道下界為何會被仙界的仙人當做牧場嗎？」
楚雲冷笑道：「還不是因為下界生靈的血肉被煉製為丹藥，能夠提升仙人的修為！」
老者搖了搖頭，道：「不，你錯了！」
「下界之所以被當做牧場，其實並不是仙界原來的仙人奴役了他們，而是那些從下界飛升上來的飛升者乾的。有人開了個頭，以自己原來所在的星空為爐鼎，煉化自己了自己原來所在星空的天道，覆滅億兆生靈，化作血丹，提升自己的修為。」
「後來漸漸開始有人效仿，如今奴役下界星空勢力的，大多都是那些飛升者罷了。」
說到這裡，老者輕嘆了一聲，又道：「不得不說飛升者天賦的強悍。下界的規則比仙界要弱，能在無數人之中脫穎而出飛升仙界，他們的資質是毋庸置疑的。
來到仙界之後，他們提升速度也不會慢，起碼在遠古時期的仙界，仙庭對於這些飛升者，是最為看重的。」
說到這裡，老者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道：「仙庭招安他們，給他們安居之所，無私傳授他們仙法，可如今仙庭呢？」
仙庭？
楚雲愣愣看著眼前這老者，仙庭又是什麼？
「仙庭，早已經被滅了。被下界的飛升者，滅了。仙庭分離崩析，各方勢力各自為政，曾經的仙庭帝主帶人躲進了迷霧區，仙庭留下的遺產被無數飛升者瓜分，形成了今天這種只有宗門而沒有國度的混亂仙界。」
「說起來，如今你在仙界所見到的仙人，大多數都是飛升者的後代，仙界原來的仙人，被滅了一茬又一茬，大多純正的誕生於仙界的生靈，大多都藏在迷霧區罷了。」
「仙界，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所謂的帶領億萬星空的子民反抗仙人的壓迫，你其實對抗的不是仙界原來的仙人，而是那些從原世界早早飛升仙界的飛升者！」
楚雲心神震撼，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從這老者的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
當初，他和蠻的交談，他並沒有提及這些！
「蠻是我最看好的徒兒，他從小就表現出了不俗的天賦，但一生行事，太過於剛正不阿，也太過於衝動。僅僅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象，便立下宏願，結果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老者輕嘆了一聲，道：「你作為他唯一的傳人，我不想見你在這條愚蠢可笑的路上丟掉性命，今日告訴你這些，你可以不信，但你可以親自去調查，去取證，仙界諸多遺迹之中，是有記載的。」
楚雲聞言，有些疑惑了。
他到底有沒有殺害蠻？
若是他殺了蠻，又怎麼會告訴自己這麼多？
「好了，今日和你說了這麼多，也只是不想見到在這條愚蠢的路上隕落。窮則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你目前還沒有達到後者，不該你操的心，不要管！」
老者說完，輕輕的揮了揮手，楚雲只感覺空間一陣變幻，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厚德廣場。
他沒殺自己？
站在厚德廣場上，楚雲被震撼得不輕，被老者抓走的瞬間，他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活著！
而且，他還告知了自己如此多的秘密！
這些秘密，原本自己至少要到達無漏境界才有資格知曉一二，沒想到，他竟然會告訴自己！
真正奴役下界星空的，是那不知道多少年前從下界飛升上來的飛升者，仙界，其實是受害者！
這個說法，簡直顛覆了楚雲的認知！
若真是這樣，為什麼他當初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蠻呢。
……
無名星空，茅草屋。
老者看了一眼天穹，怔怔出神。
沒一會兒，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好幾口漆黑的血液被他嘔吐出來，黑血所過，空間直接蹦碎，老者立即朝著身前一點，穩固住空間，化解了黑血之中殘存的力量。
「三萬年的調查，結果總是這麼令人絕望。蠻啊，你說你怎麼就那麼倔強呢。」
老者輕嘆了一聲，又自語道：「小傢伙，好自為之吧，那些人的牧場，又豈是那麼好動的？」
……
厚德殿廣場。
楚雲站在廣場上發獃。
在他身前不遠處，一個孩童撅著屁股趴在地上，盯著地磚看著。
在他的身旁，一頭大黑牛甩著牛尾巴，習慣性的趕著蚊子，可這厚德殿的廣場，又哪兒有蚊子？
「老黑，你快看，這個傢伙就有意思了！空有一身修為，竟被一群凡人殺死，這種蠢貨踏入修行之路，簡直就是恥辱！」
孩童咋咋呼呼的模樣，顯得格外可愛。
這時，他頭頂陡然憑空出現一把戒尺，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頓拍，疼得這稚童齜牙咧嘴，偏偏還格外倔強的各種亂罵。
楚雲被孩童的聲音吵醒，看了他一眼，笑道：「喂，李稚青，都過去好幾年了，你個頭怎麼還沒長大？」
「哎喲，我去，楚雲？」
戒尺在他的頭上拍打著，疼得他『哎呀哎喲』的亂叫。
見到楚雲，他麻溜的從地上站起來，跑到楚雲的身邊，戒尺就懸浮在他的頭頂，一下一下的拍打著，顯得格外有趣。
「趕緊，楚雲，給我把這該死的戒尺弄掉，這破玩意兒一天不揍我百八十次不帶消停的。」
聲音一落，戒尺敲打的頻率愈發的快了。
「哈哈，厚德殿主的手段，又豈是我能破除的？你就好好的待在這裡看這些地磚上記錄的故事，有空來我通天峰作客，我用古池之水招待你！」
楚雲說罷，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厚德廣場。
「楚雲，我草擬大爺，你給我停下，我馬上就去你通天峰作客！」
李稚青連忙追了出去，可剛跑到廣場邊緣，便被一堵無形的氣牆給攔截，任由他如何用力，也走不出這廣場。
「圭戎，你也也我要出去歷練，趕緊放你爺爺我出去！」
孩童對著厚德殿所在的方向破口大罵著，聲音在廣場回蕩，久久不停。
……
離開厚德廣場，楚雲正準備前往傳送殿，此時，他身前卻閃過一道人影，攔在了他的面前。
「楚雲師兄，厚德殿主有請！」
來人少年模樣，修為在神仙三階，面帶微笑，對楚雲極為客氣。
楚雲愣了愣，詫異道：「孫師弟！」
孫文宇，先天道體，傳聞這種體質不比戰神霸體差。
他當初被圭戎主動收為徒弟，至於李稚青，怕是圭戎看在他父母的面上，收下他的。
孫文宇聞言，愣了愣，道：「沒想到楚雲師兄還記得我！」
比起剛踏入無相山的時候，孫文宇多了一份沉穩。
「哈哈，孫師弟你這是哪裡話，當初我們可是一起前往無相山總部的，我又怎能不記得你！」
楚雲和他寒暄了一會兒，問道：「厚德殿主找我有什麼事兒？」
其實厚德殿主要找他，只需要傳音就是，又何必讓這孫文宇直接前來通知自己？
孫文宇聳了聳肩，「師尊的事情，我不知道的。」
兩人沿途返回，一路閑聊，直到楚雲踏入厚德殿，孫文宇才輕嘆了一聲，而後轉身離去。
作為自己第一個抵達仙界勉強算是朋友的人，四年多的時間不見，已經成為陌生人。
兩人之間的差距早已天壤之別。
他如今是通天峰峰主，太上一階的修為，自己不過神仙三階，這個修鍊速度其實已經很快了，但和楚雲沒法比。
或許，只有自己成為厚德殿主那一天，兩人才會真正的產生交集了。
「孫師弟，若是沒是的話，待會兒可取我通天峰坐坐！」
就在孫文宇轉身離去之時，楚雲的神識傳音落入他的耳中。
孫文宇愣了愣，嘴角浮現一抹笑意，心情似乎很不錯。
……
厚德殿。
圭戎正坐在主殿的門檻上，看到楚雲到來，指了指門檻，說道：「坐。」
「是！」
楚雲恭敬回答。
這是個值得尊敬的人，無論是他建立這厚德廣場，還是之前出手相助抵抗巫流星的壓迫，自己都必須要尊敬他。
見楚雲坐下，圭戎笑了笑，道：「通天峰主，不介意我如此隨意招待你吧？」
楚雲連忙搖頭，「晚輩怎敢介意！」
圭戎點了點頭，說道：「通天峰，暫時別回去了。」
楚雲愣了愣，道：「為何？」
圭戎說道：「以巫流星的實力，你認為你能從他的手中活下來？」
「他敢在我回去途中攔截我？」楚雲微微皺眉。
這種可能性，應該沒有吧。
自己回去，乃是直接從這無相山總部的傳送殿離開，巫流星有能力攔截？
更何況，他是被自己的師尊呵斥走了的，他難不成還能截殺自己？
圭戎道：「你不要小看了巫流星的決心。今日若是沒有太上長老親臨，你必死。」
楚雲眉頭緊鎖。
這倒是有些難辦了。
巫流星，誅仙峰峰主，若他真要殺自己，自己還真找不到該怎麼抵擋。
接著，圭戎又道：「你還沒有領悟規則之力？」
「突破得有些快，規則之力這種東西，暫時還沒有觸碰到。」
楚雲也是一陣無語，自己都已經太上四階了啊，哪一個太上四階的人，沒有領悟規則之力？
領悟了規則之力和沒有領悟規則之力，完全是兩個概念，以規則之力對敵，封禁空間，言出法隨，改天換地，這種手段在對戰之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實在是太大了。
圭戎說道：「厚德廣場上的那地磚的故事可以看看，對你領悟規則之力有好處。除此之外，競技殿那邊有仙尊級別的戰鬥圖錄，你也可以去看看，從中或許能摸索到什麼。」
「是，多謝大長老指點。」
沒叫他厚德殿主，只稱呼他厚德殿主，感覺似乎和自己這通天峰峰主平級，所以乾脆稱呼他的職務。
圭戎擺了擺手，說道：「待你領悟規則之力后，便去迷霧區吧。」
「為何？」
楚雲一臉不解。
迷霧區，他也很好奇，目前孤雲寂就在迷霧區的邊緣探尋。
但圭戎讓自己去迷霧區，到底有什麼深意？
圭戎聞言，笑道：「為何？你若是回通天峰，巫流星不弄死你？」
楚雲詫異道：「所以我去迷霧區，完全是為了躲避巫流星？」
他還是有些不相信巫流星敢出手攔截自己，他師尊都讓他『滾』了，他真能違背師命？
當初那影像，巫流星就和一條哈巴狗沒有任何區別，在他師尊面前一個勁的拍馬屁，這種人，即使過去了幾萬年的時間，也不敢違背師命吧。
「無相山不允許有內耗。你潛力無窮，巫流星戰力超強，你們都是無相山的中流砥柱，任何一方有損失，都不是無相山想看到的。你暫時避一避，待你不怕他了，便可返回。」
圭戎這番話，讓楚雲只感覺一陣無語。
他叫自己過來，竟然只是為了這些？
不過以他無相山大長老的角度來說，這確實是最為妥當的做法。
誅仙峰主和通天峰主已經水火不容，若是發生戰鬥，無論誰輸誰贏，損失利益的，只有無相山總部。
畢竟無相山總部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把楚雲保護起來，那麼讓他去迷霧區躲避巫流星，便是最為穩妥的做法了。
楚雲沒有同意圭戎的建議，說道：「多謝大長老的好意了。我不會主動和誅仙峰主發生衝突，我相信他也會顧全大局的。」
「罷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說著，圭戎又擺了擺手，道：「沒事了，你是去是留，自便吧。」
楚雲聞言，起身告辭。
既然圭戎已經建議自己看看厚德廣場地磚上的故事有助於自己掌控規則之力，那自己便去看一看就是。
等到楚雲離開之後，圭戎才輕輕揉了揉眉心，自語道：「沒有看出有和特別，為何巫流星會抓住他不放？」
巫流星是什麼人，他也是有所了解的，說他是膽小怕事也不為過，可那傢伙竟然冒著得罪無相山總部十多位殿主的風險，還要執意檢測楚雲的神魂，那麼對方的神魂到底有什麼秘密？
……
厚德廣場，李稚青沒挨打了。
楚雲走到他身旁不遠處，選擇了一塊地磚，意識沉入其中，便仔細觀看起來。
故事的主人翁是個凡人，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五歲那年，父母雙亡，被大伯大嬸趕出家門。
從小乞討的他，日子過得艱難。
但凡是有人需要幫助，他都慷慨解囊。
久而久之，成了遠近聞名的傻子。
他明知道有許多找他尋求幫助的人都是在騙他，他依舊相助，後來有人問他，為什麼會這麼做，他說萬一有一個是真有困難，自己就算是幫到了。
最後，他更是散盡家產救治把自己趕出家門的大伯大嬸，他那大伯被救治好，問他為何要救治他時，他說人不能總活在恨意之中，憎恨別人，就是在懲罰自己。
然後這人的性命就定格了，他那狠心的大伯弄死了他，奪走了他所有的家產。
這個故事看完，楚雲簡直沒法吐槽了。
「這就徹頭徹尾的傻子啊！」
「看這些故事，真的能感悟規則之力？」
楚雲趕緊起身離去，生怕看多了，自己的智商都會受到侮辱。
「楚雲，知道我為啥不知道待在這鬼地方了吧？我告訴你，你看的那塊地磚上的故事，我也看了。還有你旁邊那塊，也是個記錄了一個傻子，也只有腦子有問題的人，才會用盡一生去做好事，嗎的，這些狗屁故事看多了，人會變成智障的。楚雲，趕緊帶我離開這裡吧！」
李稚青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楚雲面前，聽著楚雲的自言自語，他是倍感認同！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們都是心志堅定之輩，一生的行事準則從沒有動搖過，你們在嘲諷和調侃的同時，不覺得自己的良心會不安嗎？」
這時，一個清脆的女聲傳入兩人的耳中。
楚雲循聲看去，頓時就樂了。
這不是那喜歡來這厚德廣場看『故事』的莫白夢嗎？
當楚雲轉身的那一刻，莫白夢瞪大了眼睛，驚呼道：「楚雲！」
對於楚雲，她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早些年，他是通天峰的幸運兒，現在，他更是通天峰峰主，一身修為更是達到了太上一階，如此恐怖的修行速度，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莫白夢，又怎能忘記？
李稚青一見到莫白夢，立即調侃道：「喂，小娘皮，你日思夜想的郎君來了，怎麼不來個熱情的擁抱？」
「你給我去死！」
莫白夢神色一變，抬手便是一記掌風朝著李稚青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