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3章 《贈方瑤迦》
九公主點點頭，雙手開始輕撫古琴。
隨著悅耳的琴聲流轉，一個略帶空靈的嗓音響起。
唱的詞是她自己所編，配合著婉轉的琴聲，不急不緩，徐徐道來。
歌聲有些憂愁，明顯是加入了真情實感，並非生硬的演繹。
至於真情實感從何而來……
這音律，這唱腔，本身就是她作給楚雲的。
琴音不疾不徐，配合著歌聲一起，讓人如痴如醉，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楚雲靜下心來，閉上雙眼，思緒飄飛。
眼下要作的這首詩，極其重要，先不說此次比賽的重要性，那可是關乎道子之位到底花落誰家；除此之外，自己對上的是陳敬軒，這傢伙一副欠揍的模樣，要跟自己比拼音律，還請來九公主奏琴唱曲。
這是男人的較量，說什麼都不能輸！
陳敬軒彷彿渾身沉浸在其中，體內萬千毛孔全都張開，肆意呼吸著。
他心底一陣激動，終於能夠再次聽到九公主演奏了。
沒想到，居然還有小曲相伴。
九公主將長袖撩起，露出半截粉嫩藕臂，蔥指在古琴上飛舞。
她將自己所有真情實感投入進去，雖然沒有夾雜任何靈氣，但就算擁有靈氣的音律，也比不過她如此單純悅耳的調子。
「好……好聽！」
「太好聽了，沒想到九公主如此多才多藝。」
「能夠聽到九公主奏曲，那是我們的榮幸。」
「……」
無數修鍊者聽后，眼中閃過激動之意，呼吸都有些急促。
無數道門弟子也都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都說道門弟子精通音律，然而九公主卻也絲毫不差。
最關鍵的是，她沒有摻雜靈氣，純粹在用真情實感來演繹，這絕對是不可思議的。
楚雲在腦海中，絞盡腦汁的搜尋詩詞，能夠最大程度結合當下的意境。
說實話，九公主聲音中附帶著的憂愁，令楚雲很有感觸。
畢竟這支曲子，這首歌，本身就是寫給楚雲的。
所以楚雲聽起來，本能的會比陳敬軒感觸更深。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琴聲跟歌聲顯然同時達到了頂峰。
琴聲陡然間變得高亢，在平原之上，令人心神一顫。
原本所保持的平靜曲調一下被打破，開始逐漸變得昂揚起來。
九公主輕抬皓腕，她每一個動作，每一道音符，都彷彿擁有魔力，讓人如痴如醉。
曲調訴說著憂愁，歌聲攜帶著悲傷，全部都是真情實感的演繹。
也只有將所有情感融入其中，才能演奏出這般天籟。
「這九公主容貌絕倫，又身居高位，被陛下器重，按理說應該開心才是，哪來這麼多的憂愁？」
楚雲聽出了其中的蘊意，不由得呢喃自語。
他被這歌聲跟琴聲所打動，眼中光芒閃爍，顯然已經有了頭緒。
不遠處，陳敬軒還在醞釀。
楚雲睜開雙目，手指處燃起光芒，心中滿腔感觸，欲要噴薄而出。
看到楚雲的動作，陳敬軒心底多少有些不在意。
這麼短的時間，能夠醞釀出什麼好詩來？
真正的好詩，絕不會如此草率的湧出念頭。
看到楚雲這幅樣子，唐紫仙眼底閃過一抹驚詫。
楚雲，該不會又要詩興大發了吧？
當初他送給自己的那首詩，實在是美妙絕倫，每每想起，仍然會臉紅心跳。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美妙的詩句？
楚雲沒有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只見他手指落在虛空之上，同時嘴裡低聲念道——
《贈方瑤迦》
楚雲完全陶醉在九公主的琴音跟歌聲中，只見他手指在空中劃過，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顯現出來。
而他的聲音，也經過靈氣加持，準確無誤的響在了每個人的耳中。
「曾慮多情損梵行。」
眾人一驚，從痴迷中回過神來。他們眼眸四處掃視，最終落在了楚雲身上。
這小子，寫詩就寫詩，非得還要念出來。
嚇我們一跳。
所有意境都沒打亂了。
該死，真該死。
就連陳敬軒，也是微微蹙眉。
這是在使盤外招嗎？
可以擾亂自己的心意，讓自己無法安心作詩。
楚雲站在那裡，根本不管其他，十分投入，身體端正如竹，雙眼目不斜視。
胸中翻錦繡，筆下走龍蛇。
聽到楚雲開口作詩，九公主心神一震，連忙刻意配合楚雲一起，琴音歌聲陡然再變，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楚雲沉浸在其中，徹底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一邊筆尖落，一面口中吟。
「入山又恐別傾城。」
第二句，也寫了出來。
眾多修鍊者中，不乏有些真正懂得詩詞的才子，他們聽后，瞳孔劇烈收縮。
怎地，怎地會如此美妙？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僅僅只是一首詩的前半部分，就將心中情感抒發的淋漓盡致。
意思就是——
如果動情的話，就負了如來、負了佛法。
如果不動情的話，又辜負了她，辜負了朦朧愛戀。
寥寥兩句，直接點出心中的憂慮跟無奈，完全跟音律唱曲融為一體，徹底不分彼此。
一同聽來，反倒更有妙處。
九公主芳心一亂，差點彈錯，不過她連忙駕馭住自己的動作，琴聲唱曲轉而開始收尾，就像一根輕柔的細絲線般延綿不斷。
西天佛山，來的那位菩薩，法號延邊。
他聽到楚雲的詩詞后，猛地睜開雙眼，彷彿深有感觸一般。
那顆沉寂了千年的佛心，居然有些動搖。
為了追求佛法的極致，自己斬斷七情六慾，辜負了那位佳人。
千年過去，延邊菩薩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記起那天，然而楚雲這兩句詩，直接令他的情緒回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彷彿，再次回到了千年之前，自己做出抉擇的那個雨夜。
自己辜負了佳人，辜負了她，換來潛心修鍊佛法，換來了如今菩薩的地位。
哪怕她苦苦哀求，多次哭喊，說她不會耽擱自己，也依舊沒用。
延邊菩薩眼中，流出兩行清淚，眼底甚至閃過痛苦之色。
那時的自己，為什麼那般鐵石心腸？
為什麼對於佳人的哀求，無動於衷？
千年過去了，自己每當想起，都會堅定的說自己不後悔。
然而，真的不後悔嗎？
真的，不後悔嗎？
「師父，你……你怎麼了？」
看到延邊菩薩淚流滿面，一旁的小和尚大吃一驚，有些手足無措。
師父的情緒一直都屬於恬然淡定，泰山崩於面前都不改色，誰能料到會突然崩潰城這個樣子。
延邊菩薩身軀微顫，只見他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眼淚仍然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流下。
情感滔滔奔涌而出，源源不絕。
共鳴。
他從楚雲前面兩句詩中，找到了共鳴。
可以說，正是這兩句詩，喚醒了他塵封多年的記憶。
也讓他對於自己堅持佛心的選擇，生出了一絲懷疑。
「世間安得兩全法。」
楚雲再寫一句。
聽到這一句后，無數修鍊者心神巨震，感覺心臟彷彿被巨手攥住，呼吸不暢。
是啊，這世間，哪裡有兩全其美之策呢？
「不負如來不負卿！」
隨著楚雲話音落下，最後一筆停頓，琴聲跟歌聲也緊跟著戛然而止。
一次堪稱完美的合鳴！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佳音，如果還能回到千年前，我會還俗，跟你一起。」
「如果能衝來，我絕不會錯過你。」
延邊菩薩嘴角露出笑容，抬頭望天，呢喃自語。
隨著話音落下，只見他腦後金光有些黯淡，這說明他的佛心正在受到考驗。
這說明他成佛之路上，第一次出現心魔。
不過，他並不後悔。
這不怪楚雲，只怪他自己當初的選擇。
如今的他，可以很認真的說，當初的選擇，是自己選錯了！
旁邊的小和尚聽后，差點嚇得心臟停止。
延邊菩薩在諸多菩薩中，算是最年輕的一位，所以他前途很是光明，未來不可限量。
誰能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小和尚不能理解，也沒法理解。
畢竟，他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抉擇，他沒有站在過來人的角度看待問題，他也沒有從楚雲的詩中，聽出共鳴。
收回手來，楚雲輕輕的喘息著，汗水肆意滴落。
暢快淋漓，種種情感全部抒發而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欲張開來。
結合此情此景，他將從九公主歌曲中所聽得的感觸，都全盤托出。
所以這首詩的名字，叫做《贈方瑤迦》。
只見天空中，立著一篇詩詞，字體龍飛鳳舞，勾勒出其中無盡韻味。
《贈方瑤迦》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當這首詩完整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你會有種感覺，能夠見到如此美妙的詩句，真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九公主愣愣的望著天空上的詩詞，一遍又一遍默誦著，心底的情緒如同即將泄洪般，不斷醞釀著。
「這……這是楚雲寫給我的詩，他……他心底對我，也是有感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