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7章 回程(1)

  呂程很老實的道。


  殷飛白搖頭,「沒事兒,大家朋友,說這些做什麼。」


  呂程低著頭,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除了說廉價的謝謝,還能做什麼。


  殷飛白倒是沒怎麼在意,而是堅定道:「好了,大家朋友,你要是再說什麼謝謝之類的,就是不拿我當朋友。」


  呂程被她這話給逗笑了,笑著點頭。


  不多時,冷梅君端著硯台拿著毛筆和紙張過來了。


  殷飛白便拿起筆,給皇叔寫了一封信,放進鷹隼腳上的竹管里。


  摸了摸鷹隼的頭,殷飛白道:「回去吧!」


  鷹隼彷彿聽懂了,真的就飛身而去。


  看著這一家子,殷飛白心裡在擔心淳于叔叔,也無心再留,看想冷梅君道:「我們走吧!」


  冷梅君眉頭一挑,正好,他可一點也不想看到呂程。


  「走吧!」


  所以結果就是兩人連夜離開。


  離開了小地方,殷飛白騎在馬上,這還是當初他們騎著來的馬兒。


  冷梅君以前是不怎麼騎馬的,倒是見別人騎過,他也是來到中原之後,才開始了血騎馬的。


  他居然覺得,騎馬挺好玩的。


  「在想什麼?」冷梅君見殷飛白老半天都不說話。


  、殷飛白嘆了口氣,「在擔心淳于叔叔他們啊。」


  冷梅君笑了,「有什麼好擔心的,遇上他,需要擔心的,是別人。」


  這倒也是句實話,殷飛白居然無法反駁。


  ……………………………………………………………


  江南城裡,淳于恨三人已經離開了江南城,現在正棲身在客棧中。


  今日在江南城裡的一番戰鬥,只怕江南城主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只是他又擔心殷飛白,所以也投鼠忌器。


  封騰永遠是抱著一把劍,不管是站著還是坐著,亦或者走路,永遠都是十分端正筆直的,就像一把劍。


  淳于恨見著好笑,「你永遠都是這樣么?不嫌累?」


  封騰眉目不動,淡淡道::「我必須要像一把劍,只有這樣,我才能練好劍。」


  淳于恨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認同還是不認同。


  「你的問題,讓我來給你看看。」


  淳于恨說著,看向了封騰。


  封騰轉過頭來,似乎在疑狐淳于恨怎麼知道他有問題的。


  淳于恨好笑,醫毒不分家,我既然精通用毒,必然也精通醫術,我第一次見你,你就一身寒氣,那寒氣太濃,現在不過是被你用真氣壓著罷了。「


  封騰抿了抿唇,他來到中原后,就不斷的聽到淳于恨的大名。


  不過江湖言語中,對這人的評價可不好。


  陰狠,毒辣,所有與狠沾邊的詞,都可以用到他身上去。


  封騰伸過手,放在桌子上。


  淳于恨伸手放在他的脈搏上,細細的給他枕著脈。、


  今日之事,也幸好的封騰幫忙,多了這麼一個戰鬥力,江南城那邊也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當然,淳于恨也明白,對方也並沒有傾巢出動,並沒有將所有的戰鬥力都用出來。,

  不然,今日就算是淳于恨三人,只怕也要脫層皮才能走。


  淳于恨將手放在封騰的脈象上,細細的診治著。


  一邊的鄭瑾瞧著,「我來幫他 看看吧!」


  鄭瑾是想,雖然淳于恨也攻醫術,但終究,只是輔助,他真正擅長的,還是用毒,所以鄭瑾認為,這種事,自己來就好。


  豈料淳于恨給了他一個白眼,鄭瑾頓時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一盞茶后,淳于恨才放開封騰的手,道:「有點麻煩,不過也不是太麻煩。」


  封騰理了理衣服袖子,「請說。」


  淳于恨一手習慣性的理了理自己的髮絲,想了想,道:「寒氣已經融入了奇經八脈,凍結成了冰,已經不是寒氣所能解釋的了,你的劍術有多高,你的寒氣就有多重,要想解,我宮裡有火源石,不過嘛……」


  淳于恨說到這裡也皺起了眉頭來。


  封騰道:「但說無妨。」


  淳于恨只好再說。


  他也發現了,眼前這人,並不是聽不得真話的人。


  不管真話多難聽,他都能聽。


  這種人還是很不錯的。


  淳于恨眨了眨眼睛,「火源石能解你目前的問題,當你體內所有的寒冰都消失,絲毫不損傷你的武功,不過我看你體內已經有人動過手,解決了你的這個問題,但你要想以後繼續回去練劍,不再受此印象,那唯一的辦法,就是修鍊烈焰決,這個能中和你體內的寒氣,就算以後你回昆崙山天水峰繼續練劍,也不會再受寒氣傷害。」


  封騰聽著,這是一個最好的解決方案。


  「烈焰決?何處有?」封騰問。


  淳于恨淡淡道:「我就有,不過在宮裡,沒有帶出來、。」


  淳于恨摸了摸鼻子,「我們得儘快離開江南城,否則,對我們不利。」


  顯然,淳于恨是當心江南城主時候報復。


  鄭瑾道:「可是飛白還在這兒,。」


  淳于恨橫了他一眼,難道我會不知道么?「


  鄭瑾被說的又不敢說話了,只好低著頭,乖乖的喝茶。


  淳于恨消了氣,這才開口道:「事情也沒那麼的麻煩。」


  他皺著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封騰道:「其實這個江南城,我一來就覺得古里古怪的。」


  淳于恨『哦』了聲,帶著疑狐。


  「何處古怪?」淳于恨問。


  封騰道:「這江南城在沙漠之中,其實我來的時候,也是穿過了沙漠,跟著駝隊走了四個月才到的。」


  淳于恨淡笑,「你還真的是個老實人,。」


  封騰聽明白了淳于恨話語里的笑意,他只是不善言語,他並不是笨,聽不懂弦外之音,只是他覺得淳于恨並沒有說錯。


  「我剛進中原三個月,隨之就立即到了江南城,對其中之事,多不了解,見笑了。」


  封騰道。


  淳于恨淡淡笑了,「無妨,也沒事,那其他的那些人,也有跟你一起從沙漠穿過來的?」


  封騰點頭,「我從關口而來,出了中原,哪裡有駝隊,但駝隊並不是每一天都有,而是固定了時間,每月逢六走,一個月只有三天會走,當時我去的時候,有七八個人跟我一起,其中有兩個人,就是在爭奪寶石的最後兩關見到,武功非常之高,只怕,也是江湖中有名的人,我第一次見他們,就知道他們易了容,並且武功很高。」


  淳于恨聽著,點了點頭。


  自己也是因為殷飛白實在麒麟山莊出了,失蹤了,所以才在麒麟山莊找機關的,加上他對於這些秘術什麼的,本來就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才能從時空之門而過,不用經過沙漠。


  淳于恨這些話自然是沒有說,而是看著封騰,「那之後呢?」


  封騰道:「我們都是從沙漠而來,經歷了四個月才到達的江南城,我因為一直生活在天水峰上,所以喜歡嚴寒冰冷,而討厭炎熱,所以在沙漠中的那四個月,我對一切的觀察都十分的認真,這其中,包括了很多氣候。」


  封騰道:「我們從沙漠中過來,每一天都是炎熱,每一天都是大太陽,從來沒有一天是陰天或者是下雨,只有大太陽照著,我們騎在駱駝身上,讓忍耐力極強的駱駝帶著我們走到了江南城,在這些時間裡,在沙漠中,我才知道,平時最不值錢,遍地都是得水,在這裡,居然是珍寶,千金不換。」


  淳于恨聽得點頭,「的確,在沙漠中,水是最值錢的,黃金白銀在沙漠中是沒有用的,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所以,在沙漠中,水,才是一切的驕傲。」


  封騰點頭,道:「是,在沙漠,有專門的駱駝用來馱著水前行,就是為了補充水分,但是,每一個人的每一天的水都是有嚴格控制的,每個人,每天都只能喝一壺水,一旦超過了就沒有,或者,就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喝水。」


  封騰說著,抱著劍的身子,冰冷的臉,總算是有了一點點的回應。


  「我們在沙漠中行走,一直都是這樣嚴酷 的壞境,沒聽能看到能聽到的,都是沙子,可是,四個月後,我們來到了江南城,外面的氣候依舊是沙漠,可是一走進城門,一切馬上就變了。」


  封騰道:「我能感覺到吹在臉上的風都是有水分的,我能感覺的道,而且,在江南城裡,氣候和我入了中原后是一樣的,而且,這裡的水,是隨便喝的,就像在中原的時候,水,並不值錢。」


  封騰說著,眼眸暗了暗,「當時我就覺得很奇怪,而且,我是一個憑感覺的人,我在江南城我能感覺到,這裡的一切都很怪異,怪異的,我完全就沒有真實感。」


  淳于恨一聽到這兒,眉頭一挑,「真實感?」


  封騰點頭,「對,就是真實感,在這裡,我看到的一切,都覺得不是真的,就像你們中原人在戲檯子底下看戲一樣的那種感覺。」


  淳于恨聽著嘆了口氣,「我來到江南城后,只覺得此地處處怪異,只是到底是怪異在什麼地方,我卻不得而知。」


  封騰道:「我也不知道,但,一座城能在沙漠的中心存活下來,就什麼都是怪異的了。」


  江南城又很多是解釋不了,淳于恨聽著皺眉,只覺得頭疼。


  忽然,他感覺到一股子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只有他能感覺到。


  淳于恨看向了封騰,「你先休息吧!累了一天,我要接待以為朋友。」


  淳于恨說著看向鄭瑾,鄭瑾知道,這是叫自己也走開的意思。


  他很無奈,卻又不得不站起來,沒辦法,一切的一切,都得聽淳于恨的。


  誰叫他愛他呢。


  兩人走了,走出門去,又將門關上。


  淳于恨並沒有再看著門,而是偏過頭,看著一邊的窗戶。


  「人我已經支走了。」


  淳于恨道。


  話音落下,窗戶打開了。


  外頭站著一個年輕俊朗的年輕人,居然是燕扶蘇。


  燕扶蘇翻窗進來,挑了個椅子坐下。


  淳于恨笑道:「為什麼來找我呢?」


  燕扶蘇道:「我是來殺你的。」


  淳于恨』哦『了聲,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奉命?江南城主的命令?」淳于恨反問。


  燕扶蘇點頭。


  淳于恨淡笑,「那你為什麼不動手?」


  燕扶蘇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淳于恨將茶壺端來,給他倒了一杯茶。


  燕扶蘇喝了口茶,這才開口,「我知道我殺不了你,所以我就站在窗子外,我在想,我只要站一盞茶的時間,只要你沒發現我,我就動手,如果你發現了我……」


  淳于恨見他說著話,突然就斷了,淡笑道:「如果被發現了,你就跟我同歸於盡,是么?」


  燕扶蘇看著淳于恨,點頭。


  他們因為自幼鑽研毒術,容貌早已改變,他們都變得俊美無比,讓人一看,這麼美麗的人,絕對不會是惡人。


  淳于恨坐在椅子上,淡淡笑道:「想跟我同歸於盡,你起碼還得回去再練十年,而且這十年的時間,還是你進步,而我不進步,停滯不前的情況下。」


  燕扶蘇聽著淳于恨的話,他知道,這是事實。


  自己連和淳于恨同歸於盡的可能都沒有。


  淳于恨道:「你是一定要殺我么?」


  燕扶蘇點頭,「奉命。」


  「哎……」


  淳于恨嘆了口氣,「我們都是惡人,怎麼可以這麼忠誠的,這可一點也不想惡人。」


  淳于恨很實在是的開口。


  燕扶蘇膽小,「我也無從選擇。」


  淳于恨點了點頭,想了會兒,兩人就這樣不說話,沉默寡言的樣子。


  約莫一盞茶后,淳于恨才開口道:「你的魂魄被江南城主抽走了?」


  燕扶蘇喝了口茶,只覺得那茶苦澀無比。


  「是,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生辰八字,以及我的一魂,都被抽走了,就在江南城主的手裡,只要他願意,我隨時可以輕而易舉的死去。」


  自己的性命卻不能掌握在自己手裡,而是掌握在別人手裡,自己隨時承受著那種隨時都會死亡的心情,卻無法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死。


  淳于恨聽著嘆了口氣,世界總是這樣的有意思,總是喜歡折磨人,淳于恨似乎很早前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那你有想過脫離么?」淳于恨道。


  燕扶蘇看著淳于恨,卻在他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是我的宿命,。」燕扶蘇道,有種虔誠的感覺。


  淳于恨笑了,「宿命這種東西,你也信啊,真的是難得。」


  燕扶蘇暗下了眼睫,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淳于恨淡淡的語氣傳來,「如果你在想和我同歸於盡,那也就不必了,就算你死了,你的命也還在人手裡。」


  淳于恨端起一杯茶,淡淡喝著,好像心情並不錯。


  燕扶蘇心裡很不明白,為什麼淳于恨總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淳于恨放下茶杯,「我能看明白你並不是一件為難的事情,我比你可大好多歲呢。」


  淳于恨嘆了口氣,「雖然我並不想說自己的年齡。」


  淳于恨突然就正襟危坐起來。


  燕扶蘇的面色看起來那樣的悲傷,他的眼睛,彷彿含進了天下間的憂愁。


  他並不是一個天生的壞人,甚至在經受那麼多年非人的折磨,他也從來沒有變壞過。


  他討厭聽從江南城主的命令去殺人,討厭對控制自己生死的江南城主俯首帖耳。


  可是,他沒有絲毫的辦法去改變。


  漸漸地,他就相信了宿命。


  他想,他的宿命,也就是一生成為木偶人。


  他聽說中原很漂亮,有很漂亮的風景,有很漂亮的河流,有很漂亮的花,有很漂亮的人。


  他想去看,可是,他的任務,就是研製各種各樣的毒藥,學習各種各樣的毒經。


  他沒有機會出任務到中原去。


  他微微低下頭,面色變得很安靜、


  可他的這種安靜,看得人很悲傷。


  他雖然很相信宿命,但他並不是真的心如枯木。


  他像是長在石壁岩上,沒有土壤,沒有養料,卻還拚命活著的小草。


  任憑著狂風吹,任憑著烈日晒,任憑著暴雨淋。


  可他還是活著的。


  淳于恨看著他,他身上有一種彷彿是天然的悲傷。


  他的眉心都是皺著的,別人皺眉,看起來總是乖乖的,讓人好笑。,

  但他皺眉,卻又說不盡的悲傷。


  「我相信宿命,我相信,我的宿命走完后,會是下一段宿命。」


  許久,燕扶蘇開口,語氣很平靜。


  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宿命。


  淳于恨眼睛裡帶著笑意。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不管他的心裡在想什麼,他都能遮掩的很好,外人總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才是淳于恨一貫的作風。


  頓了頓,淳于恨道:「我若能救你呢?」


  淳于恨的眼神看起來太可怕了,他就像一個美麗的女人,正在引誘一個修行多年的修者破除色戒。


  可燕扶蘇的眼裡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詫異,更加看不到震驚。


  他是一個相信宿命的人,相信宿命中規定,自己的一聲,註定是悲傷的,憂愁的,註定是一個木偶人。


  一個木偶人其實並不會令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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