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第二一一章
唐老爺一聽,直直的看向大夫人,這女人這些年是越發的不像話了,他懶得管家中的瑣碎之事,甚至對她把整個家弄得烏煙瘴氣,今天連這種混事也敢做了,唐老爺的聲音有著壓抑不住的怒氣,有種暴風雨之前的寧靜,「誰給你這個權利做主了?啊?」
唐曼倒是第一次看見她今生名義上的父親,這就是從小對她漠不關心、任由她被大夫人毒打致死的父親?倒是相貌堂堂,眉宇之間倒是有股子正氣,但是卻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生在這樣的家庭,還不如她前世無家可歸當混混去了。
大夫人瑟縮在一旁不敢再出聲,有些害怕的不停地瞄著唐老爺漆黑的臉色。
「抱歉,龍老爺,失禮之處還請海涵、」唐老爺看到瑟縮的大夫人,沒有再理,返身真誠的向幾人施了一禮,「至於龍老太爺和老太爺之間的約定自然是算數的,能與龍家結成親家自然是我唐家的榮幸呢!」
唐老爺轉身吩咐身邊的小廝,「請兩位小姐來。」
「不。」大夫人突然間失控,老爺怎能聽信了那個小賤人的話,這不害了自己的女兒嗎,她決不允許,衝到唐傑的身旁大叫,「老爺,聽信那個狐狸精的話,不顧女兒的幸福?唐緞唐錦怎麼能嫁給一個傻子?」
一陣冷冽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再一看,龍斐然面色鐵青的走到趙氏面前,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遍我兒是傻子試試?」
一旁冷臻月的臉色也很是難看,天翔的心智不全是他們夫妻二人心中永遠的痛,如今被趙氏這樣直直地說出來,好似心中陳年的傷口被生生的撕裂開來。
「還不滾回你的院子?」唐傑徹底火了,氣急敗壞的沖著大夫人就是大吼,見趙氏已經被嚇得獃滯在地毫無反應,對著大夫人身邊的王媽媽就喊,「還嫌你家夫人不夠丟人嗎?還不帶她回去?」
轉身又是對龍家夫婦表示歉意,他實在是不曾想到趙氏竟然如此的不分場合的不給他臉,那龍老太爺和老太爺定下的親事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誰也改變不了,要是因為嫌棄人家突然悔婚,先不說得罪了龍家,還有龍家背後不知名的勢力,就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他唐傑成了那背信棄義的小人,無地自容嗎?
唐老夫人也是氣得渾身顫抖,怒氣不爭的看著趙氏被人連扯帶拽的帶走,商議相府與王府親事的緊要關頭,當家主母不在卻讓一個庶母在場,傳出去不僅是讓趙氏沒臉,就連她的母族也跟著丟人,可是誰讓她自己不爭氣來著。
「還不快去請兩位小姐過來。」唐老太太低聲喝道
「不用了,老夫人。」臻月看了一眼自始至終站在唐老夫人身後的唐曼,始終的淡定自若,不喜不怒、不驕不躁,一把拉住了唐曼的手,轉頭笑道,「我看著孩子就不錯呢。」
又看了一眼趙氏離開的方向,意思很明顯,有那樣的母親,她也不相信女兒會好到哪裡去。
長得乾乾淨淨,眼神清明透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似山澗清泉一般清澈,彎彎的眉毛看起來溫柔嫻淑,看起來就不是那種存著壞心思的人,而可憐的天兒也正是需要這樣一個善心的孩子在身邊照應著,嗯,王妃越看越覺得歡喜,從手上拿下一個手鐲,戴在唐曼的手上。
「不是什麼太貴重的玩意兒,就當給你的見面禮吧!」
鐲子上的金龍金鳳緊緊地相互纏繞,做工相當的精緻,在陽光下閃著金光的光芒,即便是唐曼這不懂金銀之人也一眼看得出這鐲子的價值,即使在發達的現代恐怕也是一件繁複的工藝吧,更何況是古代呢?
唐曼看著龍夫人絕美的面龐近在眼前,聲音溫柔的好似一陣和煦的春風吹過,眸中漾起一絲漣漪,俏皮之光閃過,「謝謝夫人。」
「真是個鬼精靈!」唐曼的調皮看在臻月眼中更是歡喜,心中大呼,這個兒媳婦她是選對人了
人精似的唐老夫人豈會看不明白龍夫人的意思呢,有些遲疑,「臻月啊,恐怕有些不妥吧!」
作為唐家的老夫人,迫於當年定下的親事,她於理是同意與龍府結成親家的,可是把三丫頭嫁給那個傻子,她還是有些捨不得,但是場面話還是得問。
唐傑顯然也被龍夫人突如其來的改變弄得措手不及,換做是誰也不可能放棄嫡女而去選一個庶女啊!
「玥兒,你可考慮清楚了?」龍斐然眉頭緊蹙,緊緊盯著那件龍鳳金鐲,似是不大同意,別人不知道,他可是非常的清楚,那個龍鳳金鐲可是玥兒出嫁時的嫁妝,玥兒一直帶在身邊,時常念叨這要傳給兒媳婦。可如今給了這麼一個小姑娘,還是個庶女,他總覺得有些不妥,雖說天兒有些心智不全,但是以他龍家的財力在元德縣城,什麼樣的千金小姐不是任他挑選?
「老爺,妾身已經考慮清楚了呢。」臻月溫婉的一笑,堅定的回道,笑容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唐老爺的三小姐長得就是個有福的,我相信她。」
她也並非是因為報復才選中唐曼的,娶妻娶賢,她只是認為大夫人的行為太過於有失婦德,性格並不溫婉,而她的女兒從小在她身邊耳熏目染也不會是什麼好的女子,與其冒著風險為天兒娶回一個惡婦去,倒不如娶這個心靈通透、心地善良的的三小姐了。
龍夫人都已經決定了,龍老爺自然也同意,唐老爺也皆大歡喜的覺得這是個圓滿的解決辦法,因為唐曼還未及庰,所以只能先下聘,等唐曼行過及庰之禮后再贏娶過門
「玥兒,你怎麼能給天兒定下了一個庶出的女子啊??」龍斐然攜著王妃二人一出相府剛上馬車便急急的問,口氣中有著氣急敗壞,「咱們可是有著婚約的,站著個理字,難道他們還敢毀約不成?」
「老爺,天兒的情況你是知道的、」龍夫人剛一出口的話就被龍斐然打斷。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他也是我龍斐然的兒子,是我一生的驕傲。」他攬著臻月的的身子,眸中泛著溫柔的光芒,漆黑的雙眸越發深邃,又後悔,有內疚,複雜不清,「玥兒若是顧慮這個,我現在就回去,說什麼也不能讓天兒在此蒙受委屈。」
說著龍老爺便要下馬車往唐家方向走去。
「老爺。」臻月馬上扯住冷王的袖子,著急的阻攔道,「老爺,我想了很久,嫡庶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天兒的幸福啊!」
「嗯?」龍老爺眸中儘是不解,都是他當年做的糊塗帳,否則怎能害的天兒一生?即使現在他想盡心彌補也為時已晚。
「選女子受當看中的就是心性,知母莫若女,我可不想為天兒定下像大夫人那樣瘋癲又不明事理的兒媳,要我看唐曼雖然是庶女,可遇事冷靜,不驕不躁,定是個心靈通透之人。」臻月眸光一轉,直直的看進龍老爺的眸中,語氣轉為不快,「還是老爺想再弄進府中一個萬氏?」
「娘子。」龍老爺的臉色瞬間不安起來,一提到那女人准沒好事。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龍府的門口,龍夫人率先跳下馬車,看也為看在後面神情尷尬的龍斐然。
「姐姐回來了啊!」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一襲粉色的透紗裝隨著女子的步伐搖曳生姿,向臻月盈盈拜下,眼波流轉之間似有無限風情,「妹妹聽說天兒的親事已經有著落了呢!在這裡恭喜姐姐了。」
龍夫人冷冷地哼了一聲,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神情更加尷尬還略帶不安的龍老爺,率先視若無睹的走了過去,直接奔向龍羽天所在的院子。
「老爺,奴家也是好心哪!」萬氏一邊拿著手絹擦著眼中並不存在的眼淚,一邊柔弱無骨的像龍斐然身上靠去,「可是,你看姐姐。」
龍老爺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女子的身子帶著馨香,可是看著漸漸走遠的龍夫人,只得敏捷的向旁邊一閃,躲過了萬氏的投懷送抱,氣急敗壞的張口就像險些摔倒的萬氏吼道,「你不好好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出來做什麼?」
說罷便急急的追著龍夫人去了。
萬氏一臉怨毒的看著龍老爺急急而去的身影,都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的不待見她嗎?好歹她也為龍家生下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就是族裡也承認了她,那個傻子什麼都不懂,還有那個女人總一副慈悲心腸故作清高的樣子,裝給誰看啊?總有一天她要撕開她的面具,愛慕她的那些男人看看他們看上的人是怎樣的虛偽?
萬氏也提著裙子跟了上去,那個女人不是討厭他嗎?她偏偏就要出現在她的面前。
「天兒,娘親為你訂了一門親事。」龍夫人輕輕地撫摸著龍羽天的髮絲,明知道他不可能明白是怎麼回事,卻仍然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說著,「唐家的三小姐,雖不是嫡出,可定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娘不求什麼,只求你們平平安安的白頭到老。」
龍羽天身子一僵,會是她嗎?
腦中閃過一個身影,一身破舊不堪的小衣服,一張髒兮兮的笑臉眼中含著淚花,卻喊著哥哥我不痛的女孩兒嗎?
隨即反應過來,像平常一樣傻呵呵的笑著,用手中名貴的筆在宣紙上亂七八糟的畫著什麼東西,隨即抬頭,一雙劍眉扭成了一團,不解的問道,「娘親,天兒是不是就快要有媳婦兒了?天兒不想要媳婦兒,只要娘親。」
「天兒已經長大了,可是男子漢了呢,哪有整天跟著娘親的道理?」緊隨著王妃的龍斐然走了進來,寵溺的拍向龍羽天的肩膀。
「可是天兒不想要媳婦,就是不想要。」龍羽天眸中霎時充斥著委屈的淚水,側身就避開了龍羽天的手,不依不饒的大喊大叫著。
龍斐然的手剎那間僵在半空中,神情有些落寞,小時候的天兒是多麼可愛啊,每天在他下朝之後遠遠地就跑過來撲進他的懷中,甜甜地叫著爹爹,可是那年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他對他笑過。
「誒呦!姐姐給天兒找個庶女嗎?再怎麼說天兒也是您嫡出的子嗣呢!」萬姨娘笑著走了進來,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掩口笑道,「也是啊,有身份的大家族的哪一個會把嫡出的女兒嫁給一個傻子啊?」
「本夫人的事情還用不著你來費心。」臻月轉身冷冷的說道,目光不善,「庶女怎麼了?好歹也是家世清白,不像某些不乾不淨的青樓女子只能靠著狐媚手段纏著男人!」
「你。」萬姨娘氣的渾身直哆嗦,指著王妃說不出話來,但隨即快速的扯出一個嫵媚的笑容,「姐姐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我是青樓女子出身又怎麼樣?可是我好歹也是族長親自承認的、生下龍家嫡出繼承人的,可不像是某些人,只有一個傻兒子怕是連後半生都沒個指望呢!」
「你再說一遍!」冷冷的聲音在萬姨娘耳邊響起。
「再說一遍又何妨?」萬姨娘輕挑的抬起手理了理耳邊的並不凌亂的髮絲,絲毫沒有注意到危險地靠近,「我可是龍家嫡出繼承人的母親,再說多少遍都是一樣的!」
「呵呵。」臻月怒極反笑,看向龍老爺,「真是笑話,我怎麼不記得王法中有認妾作母的條例呢?滑天下之大稽,還請老爺定奪吧!」
「啪。」龍老爺上前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在萬姨娘臉上,冷冷的話語如冰一般,「記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知羞恥的東西,還不滾回自己的屋裡?」
「我、我。」萬姨娘一時被扇懵了,隨即反應過來哭天搶地,哭聲凌厲而尖銳,「我明明說的就是事實,憑什麼要我滾?老爺你就這麼護著她嗎??」
萬姨娘一指臻月。
一時之間一片吵鬧,沒有人看見龍羽天眸中是怎麼樣的嘲諷。
「你再罵一聲小孽畜試試?」龍斐然顯然也是怒了,把從臻月處受來的氣全部撒在萬姨娘身上,一把就推開了萬姨娘暈厥的身子,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眸中儘是鄙夷,「滾回你的院子,再是讓我知道你辱罵天兒,到處煽風點火,本王決不饒你!」
龍夫人整理著龍羽天衣衫上並不存在的褶皺,眸中閃過一絲並不明顯的失望的光芒,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了不是嗎?她還在期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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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
唐曼看著手中將要完工的藍底綉著白色花瓣的衣衫,照著自己的身上比對著一下,滿意的點點頭,她看那日姨娘身上的衣衫太過於寒酸,正好老夫人送來一些補品和料子,她就給姨娘扯了一身衣裳。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針線活兒倒是越來越好了呢。
「這衣裳可真好看呢,三小姐的手藝是越發的精湛了呢」趙嬤嬤從外面走了進來,放下了手中的老夫人剛剛又送來的補品,笑著打趣。
「這是給姨娘做的呢,一會兒剛好趕巧著就送過去了。」唐曼用牙咬斷了最後一根用來鎖邊的線,一邊站起來撐起衣服,一邊展示給趙嬤嬤看,「奶娘你看姨娘穿著能合身嗎?」
「一定能的。」趙嬤嬤眼角有些濕意,上前撫著衣衫,心裡感嘆著三小姐的變化,三小姐是長大了呢!從前的三小姐跟誰都沒有這麼親近過,就是對三姨娘也是冷冷淡淡的,甚至有些憎惡,現在不但和三姨娘的關係有些緩和,也能哄得老夫人開心,這對三小姐來說可是件好事呢,畢竟在府中有老夫人寵著,日子不會那麼難過啊!「三姨娘要是知道是您做的,還指不定怎麼開心呢!」
「那我們現在就去。」唐曼開心的笑著,收拾了一下,把衣服放進竹欄里便跟著趙嬤嬤往外走
府中的各個夫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院子,而三姨娘所住的清院不似大夫人和二夫人兩人的院子離主府那麼近,反而是府中最偏僻的角落,這樣一來倒是與唐曼的院子離的很近,只走了一會兒便走到了。
兩個婆子正在門口守著,說什麼也不讓唐曼等人進去,只是梗著脖子說是大夫人讓守著的,怕某些手腳不幹凈利索的人再做了那種偷竊的下作之事。
「我只是來看看姨娘,稍留片刻就離開,不會耽誤什麼事情的。」唐曼一聽,氣的簡直快要炸肺了,那件事分明已經結束,她還在死揪著不放嗎?但是唐曼卻也知道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只能忍著氣盡量和顏悅色的說道。
「那也不行,出了什麼事情,要拿誰問罪啊?」其中一個婆子是死了心了強橫地說著,看著唐曼的眼睛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兩位老姐姐,還請息怒,三小姐不懂事的,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啊!」
唐曼正要說什麼卻被趙嬤嬤拉到一邊,從懷中拿出一小塊管事婆子剛剛給送來的月銀,塞到那個婆子手中,「還請兩位老姐姐通融一下。」
那兩個婆子神色似是緩和一下,揮著手示意幾人進去。
正當唐曼走進屋子的時候,一聲鄙夷的笑聲清晰的傳來,「還真以為自己當了嫁進了龍家就是攀上了高枝兒呢啊?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臭臉,不就是個傻子嗎?還當香餑餑抱著呢!」
唐曼腳步一頓,似笑非笑的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旁若無人的高談闊論的兩人,沒有說話。
兩個婆子似有所覺,一抬頭卻看進了一雙漆黑如深潭的黑眸,那雙黑眸彷彿有魔力一般將兩人深深地吸了進去,只覺得渾身冰涼,手腳發顫,怔怔的站在原地,渾身半點也移動不得,直到唐曼進屋片刻之後,兩人才若有所覺的回過神來,齊齊的鬆了一口氣,不禁有些后怕。
現在正值冬季,一般的大戶人家都會用棉花做成厚厚的棉簾掛在門上遮擋寒風的,就是唐曼屋子裡也有,雖然破舊了一點;可是三姨娘這裡甚至連一個草簾都不曾有,門框上空蕩蕩的掛著一點點草簾,看印記似是被人生生的扯下來不就的。
屋中更是寒冷的嚇人,連一個火爐也沒有,三姨娘正瑟縮著雙手不停地摩擦著取暖,散落的髮絲遮住了小半張臉,卻也看得出那一張原本就不柔滑細膩的臉已被凍得青紫不堪了,唐曼眼眶一紅,三姨娘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嗎?
「姨娘。」唐曼的聲音哽咽在喉嚨中,似是嗚咽、似是悲鳴,這一刻,所有強悍的武裝煙消雲散,全部瓦解
「三小姐怎麼來了?」周氏一抬頭便看見唐曼俏生生的站在面前,眼神似怨似哀,淚水在眼眶打著圈圈,下巴微微上揚卻還倔強的保持著不讓眼淚流出來,一時間慌了手腳,手忙腳亂的檢查著唐曼的身體,「是不是大夫人又打你了?快讓姨娘看看!」
「沒。」唐曼連忙說道,一把反握住周氏的手心,冰涼的溫度透著唐曼的手一直涼進內心深處,看著周氏不大相信的眼神,硬生生的擠出一抹微笑,轉身從竹籃中拿出做好的衣裳,「真的沒什麼,我給姨娘做了一身衣裳呢!」
「三小姐真是有心了。」周氏抓著衣衫半天沒有鬆手,既欣慰著三小姐的長大成熟,也心疼著,豪門貴族是非多,她在其中打滾這麼多年豈有不明白之理?她敢斷定,龍家的是非相較於唐家只多不少,而龍家那孩子又是個傻的,哎!
「姨娘身邊就沒有得力的人嗎?」唐曼一邊張羅著要周氏試著衣衫,比對著是否合身,一邊貌似不經意的問道,「這屋子也太冷了,總得生火暖暖屋子啊。」
姨娘就是在落魄身邊也是有一兩個得力的丫鬟的,就如她曾經見過的巧兒,那個熱情的丫頭總是一臉爽朗的笑容,也是個機靈的,這次也不見人影。
「額、、、」「被調到大夫人那裡幫忙了,說是為二小姐做嫁妝缺人手。」周氏一聽面有難色,最後還是支支吾吾地說道,「被調到大夫人那裡幫忙了,說是為二小姐做嫁妝缺人手。」
「是嗎?堂堂唐家的大夫人連為女兒做嫁妝的人都找不到嗎?還需要從姨娘這裡調人過去?」唐曼一聽就不樂意了,護短的心思又開始膨脹了,這擺明就是明的不成,開始耍陰的,故意整姨娘呢!
「三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啊!」周氏急忙掩住唐曼的口,向外四處張望看那兩個婆子沒有注意到她們,才小聲訓斥道,「下次萬不可這麼急躁了,隔牆有耳知道么?況且你若嫁進龍家,更應該謹言慎行才是!」
「就算她聽見又何妨?」唐曼滿不在乎的聲音卻被外面一片嘈雜的聲音打斷,隨著吱的一聲推門響,趙嬤嬤神色焦急的也快步走了進來,輕輕附在唐曼耳邊,「龍老爺來了,正和老爺在前廳議事,老爺叫你趕緊去呢!」
唐曼只得先辭別周氏,順著院子旁邊的小路向前廳走去,慢悠悠的沒有一點急得意思,只當是在後院散步了,心裡卻在不停地嘀咕著,那個據說溫柔賢淑的二小姐已經定了人家嗎?還真是迫不及待呢!是害怕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傻子吧!
周氏眼睜睜的看著唐曼漸漸遠去的身影,心裡像是被撕扯一般疼痛,幾乎站立不住,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本就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希望三小姐能順順利利的找個平凡的家庭,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不要像她一般看著人家的臉色過日子,可龍家的那孩子竟是個傻的,哎。
龍老爺在前廳正和唐老爺寒暄著,唐老爺本來就是舉人出身,對詩詞歌賦涉獵很多,而龍老爺走南闖北四處經商見識自然不凡,相聊下來,也算是賓主盡歡。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那個女子竟然還未來,龍老爺不禁有些對這個即將是他兒媳的女子有些不屑,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女,能有什麼,被臻月選中,怕不過是運氣了得罷了!
這唐老爺看來也是個風雅之人,龍老爺不經意間觀察著花廳中擺設,沒有那種顯擺的富貴,只於淡淡的古香氣息瀰漫在空氣中,大到一桌一椅,小到花飾盆景竟恰到好處,目光漸漸移向門外,在寒冷的冬日中,幾枝梅花傲然的綻放於冰天雪地之中,團團簇簇的霎是清冷而嫵媚。
這時,一個小腦袋悄悄探了出來,淡淡的峨眉,小而挺直的鼻子,一雙眼睛仿若深潭一般讓人深深的沉迷其中,湖綠色的衣衫雖然遮不住唐曼的還未張開的身板,卻仿如花間精靈一般。
「來,三丫頭,還不過來給龍老爺見禮?」唐老太太一見唐曼走了進來,眉眼之間笑的越發的慈祥,伸手擺擺示意唐曼走過去,從前她竟然沒有發現,這原本木訥的三丫頭竟也是個秀外慧中的,幾日相處下來,唐老太太也開始打心眼兒里心疼唐曼來。
唐曼中規中矩的給龍斐然行了一個禮,笑容溫婉,落落大方絲毫不見一般女子所見權貴之時那種忸怩做作,看在龍老爺心裡也有一絲絲滿意。
龍老爺今日才正眼打量著臻月選中的女孩子,一身湖綠色的衣衫盡顯的清新脫俗,即使面對他的打量也毫不退縮沒有半點害怕恐懼之意,眼神乾淨沒有一絲的複雜,這樣的女子倒是像臻月所說的一樣心靈通透呢,也好,要是個有野心的只怕嫁入府中之後想要的更多,多生是非,玥兒說的對,能與天兒相互扶持到老的才重要啊!只是這甩不掉的庶女的身份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唐老爺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這在咱們元德縣城可是遠近聞名的。」龍老爺不動聲色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臉笑咪咪的看向唐曼道,「這虎父焉有犬女啊,想必三小姐必定也是才華橫溢吧!可否讓老夫見識一番?」
一句話猶如在屋中投放了一顆炸彈一般,當即四下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怡然站在屋中的嬌小的女子。
唐老太太不禁有些擔心,唐曼雖然聰明伶俐,可是自小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下,能安安生生的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琴棋書畫怎麼能通曉半分?這若是當眾回答不出來,這丟的可是相府的臉面,莫說她了,就是傑兒臉上也掛不住啊!
唐老爺有些忐忑的看向唐曼,他第一次正視到有這個女兒的存在,現在才知道,對她,他根本就沒有半分的了解,他唐傑的女兒若是個胸無點墨之人,傳出去豈不是讓他顏面盡失?
唐曼這才注意到坐在龍老爺身側的白衣男子,面容與龍老爺有七成相似,邪肆狂狷的帶著濃濃侵略的眼神放肆的盯著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歪著頭,像是在等著唐曼的回答,估計是想看她出醜的成分居多。
這人好生無禮,唐曼心底有些微怒,這龍老爺分明就是看低了她的庶女身份,想大庭廣眾之下借著那個男子給她難堪,她倒是和他鬥上一斗,壓下心底的怒意,「奴家只是略懂一些,談不上精通。」
五千年的文化博大精深,她雖然初中文化,嚇唬這些古人倒是綽綽有餘了!
這句話說得倒是事實,對於詩詞歌賦她懂得只是九年義務教育時背誦的那些,至於系統的四書五經她壓根就沒翻過。
龍老爺含笑點頭,不說別的,但說謙遜這女子的表現就足以令人稱讚了,不過他還想看看這女子倒是有幾分出眾,能否配得上他的天兒。
老狐狸,唐曼只能在心裡腹誹著。
「哈哈。」龍老爺爽朗的笑聲在屋中格外響亮,看向唐曼,「無妨,就讓明兒與你同時賦詩一首,由你父親點評你看如何?你父親可是方圓百里有名的才子呢!」
「那是自然。」唐傑笑著應下,暗嘆龍老爺狡猾,一面不停地給他戴著高帽子,說些吹捧稱讚的話,一邊是想下他的面子嘛,與龍清明切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誰勝誰負,誰好誰壞,還用比嗎?唐曼一個庶女受過什麼教育?這豈不是再打他的臉嗎?
唐曼也笑著應下,旁邊立馬有小廝搬來兩張桌子,筆墨紙硯一一備好,因為並沒有規定什麼題目,算作是自由發揮,龍清明胸中似有溝壑,略微一思量,提筆在散發著書香的宣紙上寫出來,行雲流水的刷刷幾行大字,字裡行間狂狷邪傲盡顯。
看著這不算陌生的宣紙筆墨唐曼算是徹底難住了,她來到這以後根本就沒有機會學習寫字,而從前用的都是簽字筆之類的,何曾用過這軟軟的毛筆啊,無奈之下也得硬著頭皮寫下去,只是那筆在唐曼的手中根本就不受控制,歪歪斜斜的大字就連唐曼都看不過去。
唐老太太也是一臉羞愧,暗罵自己的兒媳平日虧待庶女,是個苛刻的,以至於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丟盡了唐家的臉面。
龍老爺眼光是何等的銳利,即使沒有上前憑藉他深不可測的內力也能清晰地看見那紙上是怎樣的狼籍和不堪入目,心底對自家夫人不禁生出幾分怨懟,以他龍家子孫之名,什麼樣的名門閨秀娶不到?何苦就定下了這麼一個大字不通的小庶女?
眼見龍清明的詩作已接近尾聲,而自己的宣紙之上一片狼藉,唐曼最後確定自己真的不適合用這東西,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毛筆,伸手招來一旁的小廝,在他耳邊吩咐著什麼,一邊不停地比劃著力求讓小廝明白她要的是什麼,小廝隨即領命而去。
在龍清明剛剛停筆之際,一根照著唐曼想象中的炭灰棒送到了唐曼手中,這次唐曼再沒有遲疑,重新換過一張宣紙,提起筆刷刷的幾行大字躍然於紙上,片刻之後,唐曼的詩作與龍清明的一起交到唐傑的手上。
唐傑連忙送到龍老爺的手中,身為主人該有的客套還是不可少的,龍老爺沒有半分推辭,越過龍清明的,直接翻看唐曼寫的那首小詩,畢竟他對於龍清明的水平瞭若指掌,比較讓他好奇的是唐曼,先前分明是什麼都不會的樣子,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之內交上一首詩呢?而且看她寫作時分明沒有半分思索的樣子
龍老爺的眼睛驀然睜大,不可置信的看了唐曼一眼,眸中充滿了震驚,又趕緊埋頭仔細回味著手中的詩,短短的幾行狂草,彷彿有千斤之重一般,在冷王心中激起千層浪: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她的字完全沒有像她的人一般溫婉秀麗,躍然於紙上的幾行狂草反而充滿了一股狂放不羈的傲然,帶著幾分犀利,一股嚮往著洒脫與自由的心意。
龍老爺將手中的兩幅詩作送到唐傑手中,看向唐曼的眼光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狂熱,話到口邊卻只能化成一句,「三小姐果真好才華!」
「小女子只是粗通而已,龍老爺過獎!」唐曼微笑。
龍清明看向唐曼依然淡定自若的樣子很不以為然,得到父親誇獎的人又有幾人?這女子竟然一句簡簡單單的粗通就當回禮了?爭強好勝之心逼得龍清明對唐老爺手中的詩作有些側目,對唐曼潛意識就有一些惱怒,是記恨她的詩作得到了父親的讚賞,還是她對自己的不屑一顧?
唐傑從龍老爺手中接過詩稿,入目的是龍清明行雲流水般的幾行詩作,字跡邪肆狂狷,唐傑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首詩的字裡行間不難看出寫作之人的野心,可是男孩子嘛,有點野心是正常的。
可是下一張。
唐傑的手有些顫抖,有些氣怒的看了一眼唐曼,怎麼說他也是個遠近聞名的舉人老爺,有誰敢當面給他沒臉?可是今日卻要被這個不孝女給丟盡了。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墨水的書香的氣息,反而黑乎乎的,想了半天,唐傑終於想起來這是什麼了,這分明就是廚房的鍋底灰做成的嘛!可是看到上面的內容,唐傑心裡一動,大氣的狂草無不透漏著洒脫,自由之意。
不同於上一張野心侵略,這首小詩更是顯得靈氣十足啊!唐傑的手幾乎顫抖了,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試問他們這些飽讀聖賢書的才子又有幾人寫得出這樣的詩句?
才氣縱橫啊!
看著唐傑同樣震驚的神情,龍老爺心思一轉馬上猜到,怕是這唐老爺也是不知道自家閨女竟有這等驚世的才華呢!心裡暗樂自己竟無意間撿到一塊寶,有這樣的女子陪伴著天兒,他也就放下心了!
龍老爺從同樣怔楞的龍清明手中拿過唐曼的那一張詩作,「三小姐不介意我拿回去細細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