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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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時候,閔君蘭從來沒敢這樣叫過他, 從來都是看到他就嚇得都不會說話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查出的結果是阿茗與君蘭當時一同落入水中……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聲躊躇的疑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閔老夫人循聲看過去,便見一位衣著華貴的夫人正疑惑地看著屋裡。
她身穿絳紫鑲邊對襟衫,外罩秋香色凈面四喜如意紋妝花褙子 ,頭戴八寶攥珠碧玉釵, 正是久盼著的遠寧侯夫人。
閔老夫人心裡咯噔一聲暗道壞了, 起身迎過去, 陪笑道:「您來了?先前聽聞您今日要過來,我還想著出去迎一迎。沒想到晚了一步,真是罪過。」
按年齡和輩分來算,侯夫人比閔老夫人晚一輩, 聽聞后連道:「老夫人客氣了。」閔家對洛家有恩,所以侯夫人待閔家人與別處不同。
說著話的功夫, 侯夫人往屋裡再看了看:「這是怎麼回事?」
大老太爺已經起身走了過來,笑道:「沒事,沒事, 孩子們鬧著玩。」他朝旁做了個「請」的手勢,「夫人請這邊來。」
侯夫人正要頷首應下,轉眼望見那高大身影后,身形忽然頓住,而後遙遙朝對方福了福身。
「原來閔大人也在。」侯夫人道。
閔清則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在向他行禮問安, 他正認真地凝視著眼前少女。
還是旁邊高氏的一聲驚呼讓慢慢回神。
閔清則側首朝門口看了眼,輕點了下頭,「洛夫人。」
侯夫人朝他再次福身,「閔大人這是遇到了何事?」
閔九爺是天子近臣,很得皇上信賴。洛家雖是襲爵之家且有軍功在身,在閔九爺的跟前也不敢造次。
閔老夫人生怕九爺會當場說出君蘭所做之事,那樣的話閔家的名聲可就完了。
她趕忙上前幾步想要擋住侯夫人的視線。可她年級大了,腿腳慢了些。剛起了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已然響起低沉男聲。
「沒什麼。」閔清則慢慢鬆開手中扣住的皓腕,「我弄錯了。」
最後那簡單四個字,聽在旁人耳中卻不啻於從天而降的轟天驚雷。
——閔九爺做事嚴謹,素來不會出差錯。
他也從未說過這樣的字句。
高氏知曉事情就是女兒做的,聽見九爺這麼說后直接愣住了。
閔老夫人對這場面的反轉亦是十分意外,想著九爺或許顧及閔家顏面,對待他時態度就溫和了許多,不確定地求證道:「你這是說……」
「我錯了。」
閔清則淡淡說著,修長手指微動,給眼前少女把腕間凌亂衣袖理好,「這事就此停住。沒我允許,誰也不準再多問。」
語畢,他微微躬身,又把少女衣衫下擺的褶皺撫平。
君蘭的心猶在砰砰跳得厲害,這個時候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著他這詭異舉動。
所有人都駭了一跳呆在當場。
侯夫人不明發生了何事,卻也被閔清則的舉動驚到。
舉朝上下都知道閔大人不近女色,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女子不說,就連與家中女眷都甚少來往。
想到這姑娘應當是閔家人,侯夫人再看她相貌絕艷,想著應當是閔家那個以漂亮和脾氣差而聞名的八姑娘,遂笑道:「大人真是疼愛晚輩。」
簡單一句話,倒是驚醒了閔家其餘人。
閔老夫人忙道:「是是。先前夫人看到,便是九爺以為孩子做錯了所以責問幾句。現在知道孩子沒做錯,自然是沒什麼事兒了。」
她見侯夫人一直盯著君蘭看,笑道:「我們家八姐兒最是乖巧伶俐。斷然不會出什麼岔子。」
侯夫人想到聽聞其他夫人說起的閔家八姑娘那脾氣,只笑笑,沒接話。
長燈他們幾個直接嚇傻了。
最先回過神的還是長生,猶豫著問閔清則:「……爺,這事兒,算了?」
「嗯。」
閔清則轉身欲走,忽地記起一事,猛然轉身朝向君蘭,抬手往她額間點去。
君蘭不閃不避,反而朝他看來,清亮的雙眸直直地望著他。
正如記憶中一樣。
指尖觸到細膩溫滑的肌膚,閔清則緩緩勾唇,笑了。
他把壽山石印鑒重新塞回眼前少女的手中,與閔老太爺道:「她的賀禮本沒錯。此事是我有錯在先,等下自罰三杯,還望老太爺莫要與我計較。」
今日九爺接連三次自認錯處,就連閔老太爺都不太習慣。
這孩子從小就倔,下棋輸了也不肯認錯,都是一遍遍重來,非贏不可。
今兒倒是讓人意外得很。
「好。」大老太爺性子寬和,哈哈笑道:「能得你一杯酒,著實難得。記住啊,三杯,一點都不肯少。」
「那是自然。」
閔清則應聲后,朝君蘭深深地看了一眼,方才舉步出屋。
*
閔九爺的離開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大老太爺尚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閔老夫人已經請了侯夫人入內。
「九爺的脾氣你們想必也有所耳聞。」老夫人與侯夫人道:「最是嚴厲不過的,孩子們一點點不對都要問責。」
身為九爺的嫡母,老夫人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也沒甚不對。
侯夫人道:「閔大人做事素來嚴謹,自然看不得半點不對之處。不過皇上看中閔大人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昨兒侯爺還說,與安王爺一同參宴時聽王爺講,皇上又在朝上稱讚閔大人了。您放心就是。」
丫鬟們不動聲色地扶起屋中桌椅擺放好,等到閔老夫人和侯夫人步入屋子正中央時,一切已經井然有序。
眾人好似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依著次序落座,言笑晏晏。
高氏緊緊握著君蘭的手,到旁人都開始說笑了,方才聲音發抖地輕聲問她:「你還好吧?」
君蘭發覺到她手一直在顫,頷首道:「還好。」
高氏心下放鬆,眼圈就有些紅了。見閔老太爺回屋,想到今日是老人家壽辰,她趕忙拿帕子把眼角擦了擦。
閔菱看看屋內笑得開心的眾人,又看看在旁低頭不語的君蘭,湊著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沒說話的空檔道:「祖母,大爺爺這兒的花園漂亮得很,偏我們來了后只顧著說話還沒能瞧瞧。我現在想出去在園子里逛一逛,您看可好?」
閔老夫人道:「自然可以。」
大老太爺道:「多備些果子點心,你們幾個孩子一起出去走走!」
閔菱笑著應了聲,拉了君蘭就往外去。
走了沒幾步,君蘭這時想起來自己手中還拿著那方壽山石印鑒,趕忙重新把它好生送給了大老太爺。
大老太爺微笑著接過,閔菱和君蘭相攜著出了屋。
閔萱見兩人沒喊她,氣得直跺腳,緊走幾步跟了上去。
看著孩子們的背影,閔老夫人心滿意足地笑了,與侯夫人道:「我們家這幾個孩子,都懂事得很。姐妹們感情也好,時常在一起玩著。」
侯夫人隨口贊了她們幾句。
這時候丫鬟戰戰兢兢地通稟道:「老太爺,二老夫人,姑娘們來了。」
剛才閔九爺發怒之時這丫鬟也在。九爺餘威猶存,她的心裡依然七上八下的,說話也還帶著懼怕。
閔老夫人有些不悅地瞥了丫鬟一眼。
侯夫人笑著與大老太爺道:「你們九爺真是厲害,在家裡走一趟,還跟以往在大理寺繞一圈似的。也不怪底下人那麼緊張。」
大老太爺哈哈大笑。
笑聲未落,好幾位俏麗的姑娘依次步入廳中向大老太爺賀壽。又向侯夫人和閔老夫人行禮問安。
侯夫人見到她們后笑容愉悅,與大老太爺道:「你們家的姑娘們就是好,相貌不錯,禮數也周到。」
救了遠寧侯的大老爺是荷花巷這邊的,所以侯夫人待荷花巷的姑娘們要熱情得多。
閔老夫人目光掃過荷花巷的女孩兒們,看她們年歲不似君蘭那麼合適,相貌也不如君蘭那麼出眾,反倒是愈發放下心來。
她知道,侯府如今有兩位少爺已經到了說親的年齡。
一位是洛世子。
洛世子才思敏捷溫文爾雅,往後還要襲爵。京中尚還獨身的男子外,除了閔九爺,就屬洛世子最得京中貴女高看。因此,這位閔府是不敢肖想的。
但另一位就不一樣了。
那位少爺也是侯夫人嫡出,只不過性子跳脫不是個安分的人,又有喜好女色的名聲在外,雖然比洛世子只小了一歲多,兩人受到的「待遇」可謂是天差地別。
前來給洛世子說親的媒人快要踏破了侯府的門檻。
可洛二少卻至今無人問津。
不過,也正因為沒有高門大戶去搭理,閔老夫人才敢奢想一下與侯府結親。
——君蘭相貌好,在京城算是數一數二。又不過是庶子的女兒,嫁給那樣的人家她也不會太擔憂。
趁著陳氏和荷花巷女兒們與侯夫人說話的時間,閔老夫人默默地端起手邊茶盞,暗自思量著過後該怎麼行事才更為妥當。
「不必。」閔清則慢慢闔上雙目,薄唇緊抿,許久後方道:「此處是她院外,莫要生事。」
長明動頷首應聲,低著頭朝轉角處稍微一側,快速道:「還不快走!」
君蘭忙繞回去快步離開。走出許久了,好似還能感受到那人的雷霆怒意。
她想,往後得遠著他些才好。
*
回到棘竹院,閔清則並未回屋。而是讓人備了酒菜,月下獨酌。
自收到消息起,他粒米未進。如今夜色漸深,猶只想飲酒,不想用膳。
拿起酒壺慢慢傾倒,冷酒在杯中漸滿,映出空中彎月。
酒面起輕波,月影隨之晃動,微粼的光芒猶如那一晚的河面。
彼時他不過九歲,坐在轎子上跟閔大人回家。路過河邊的時候,稍作停留,閔大人對他再三叮囑。
到了后,閔大人與家人介紹說這是外室所生之子。
夫人很生氣,大吵一架。閔大人不在家的時候,家裡誰都要欺負他。還不准他告訴老爺。
他知道自己住在閔家,最為難最不易的人就是閔大人。所以為了不影響閔大人和家人的關係,他硬生生咽下這些氣,從不在閔大人跟前抱怨。甚至於還遮掩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讓閔大人發現。
除了很疼他的閔大人外,家中唯有兩個人對他好。
一個是荷花巷的大老爺,也就是如今的大老太爺。
大老爺脾氣和善,知道他在梨花巷過得不容易,時常叫他過去荷花巷吃飯。而且大老爺還喜歡讓他陪著下棋,一消磨就是一下午,他可以在那裡吃到許多很好吃的點心。
另一個便是寄居在閔府梨花巷的表姑太太。
他初到閔府的時候,那位表姑太太已經在閔家住了些時候。
她婆家遭難全家都死了,唯有她,當時去了友人家中做客才逃過一劫。
夫君與疼愛她的婆家人都亡故,表姑太太本欲求死,卻意外發現懷有身孕,這才有了生存的念頭,求到了姨母這兒,借住閔府。
表姑太太人很好,看到他受欺負,總護著他。即便她自己在閔府的處境也很一般。
再後來……
再後來他被污衊盜竊,夫人責打他。
彼時表姑太太懷孕八個月了,為了護他而被打到幾下,引發早產。最終奮力生下一女嬰后力竭而亡。
……
閔清則抿了口酒。
辣意入喉,燒得心裡卻愈發冰冷。
溺水而亡。
簡簡單單四個字,沉重地代表著天人兩隔。
想他起起伏伏這麼多年,從未在哪一刻心如死灰過。旁人每每提起這四字,他也不過一笑置之。
但,今日驟然聽聞那個噩耗,卻是初嘗到了此種滋味。
閔清則抬手拿起旁邊的幾株青草,勾在指尖輕輕搖晃。
他剛才並非是在看花,而是在看這幾根青草。
她小時候沒有可以玩的東西,他又不方便給她買,免得連累她一同被欺負。於是就趁著一次遇到的時候,教了她編小魚。
用草編小魚,是父親教給他的。他一直記得。
她很聰明,學得很快。後來他不時地悄悄去看她,曾好些次見她揪了草編著玩。
只是她編好了后並不會一直留著,玩一會兒就拆開放到草叢裡。
這姑娘素來謹慎。
就連學篆刻也是如此。刻完了后,她並不把那些印鑒留在身邊,而是丟棄在大花園的荷塘中。
想到這兒,閔清則忍不住微微笑了。
說她聰明,其實也是個傻的。丟到荷塘里就不會被人發現么?再說了,池子的水那麼深,丟棄之後,萬一哪天她想找回來,該怎麼去撈?
指尖青草忽地彎折。
閔清則唇邊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疾步走入屋中,去到柜子旁,打開櫃門取出一個三尺長一尺寬的大紫檀木盒。
輕撫著上面的並蒂蓮纏枝紋飾,他雙目驟然闔上,薄唇緊緊抿住。
許久后,方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池子里的印鑒,他早已讓人一個個的都撈了回來。
本想著等她什麼時候想取回它們了,或者是她還沒想取回、盒子已經填滿,他就把這一盒子送給她。
誰知……
修長有力的雙手輕柔地撫著盒上並蒂蓮紋飾,最終落在紫檀木盒的兩側,緊緊扣住。
許久后,並蒂蓮的花瓣上現出兩滴水珠。似是清晨的朝露一般,晶瑩剔透。
「來人。」
閔清則聲音沙啞地道。
「阿茗的事情,仔細去查。不得有半點遺漏。」
*
閔廣正惦記著今天早上的事情。偏偏今天禮部事情多,下衙後上峰又邀了他一同飲酒。他推脫不過只能去了。
一回到家,閔廣正片刻也不敢耽擱,即刻就回了芙蓉院。
「怎麼樣了?」把丫鬟們都遣出屋子后,閔廣正急急地問高氏:「老夫人那裡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高氏想到這個就頭疼,「就是要嚴查。」
「沒別的了?」
「沒了。你還想要什麼!」
高氏好不容易借了給大老太爺準備賀禮的事情,暫且忘記了那些不快。如今再被閔廣正提起,她心裡著實惱火。
不過抱怨完一句后,見閔廣正面露不悅,她又笑著寬慰道:「君蘭身邊的人我都看好了。老夫人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麼來。你放心就是。」
「那就好。那就好。」閔廣正道:「其實老夫人能查出什麼來?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暗著來的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回。只要九爺不插手,就沒什麼瞞不過去的。」
聽他提起九爺,高氏想起來剛才李媽媽過來回報的事情,說道:「九爺原本說是出京去了,誰知道今兒晚上忽然回來了。他應當是為了大老太爺的壽辰罷?」
她話語里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擔憂。
閔廣正笑道:「應當是了。那丫頭的事情算什麼?還不至於能驚動九爺。」
說到九爺,閔廣正記起了今日吃酒時候上峰的那些話。無不透著一個意思,如果可能的話,他想認識下左都御史大人,想請閔廣正幫忙引薦一下。
閔廣正犯起了難。
這種事兒,九爺哪裡肯給面子?
說實話,九爺簡直是閔家的一個傳奇。
他在翰林院升至侍讀學士,後去大理寺任左少卿。沒多久,大理寺卿被查與貪墨案有關被罷職,他擢升大理寺卿。僅僅半年,又在今夏調至都察院任左都御史,領內閣學士銜兼任御前大臣,常代皇帝撰擬詔令諭旨。真正是天子近臣。
自九爺在朝中顯露鋒芒后,閔家人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
就連閔廣正也跟著沾了不少的光。
想他入太常寺任協律郎 ,磨磨蹭蹭好多年才升了那麼一點當了讀祝官,然後在七品上又是一待七八年也沒見動靜。勤勤懇懇這麼久,去年冬里京察他終於得了個優,年初就升了六品主事,進入禮部成為六部的官員之一。
憶及此,閔廣正不由連連感慨,「這次能得優,恐怕他們也是看在了九爺的面子上。」
高氏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亦喟嘆不已:「這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吶。」
「嗯?」閔廣正扭頭看她:「這話怎麼講?」
高氏扶了他的手臂笑道:「老爺想啊,九爺就是那得道之人,他一高升,咱們也跟著好起來了。」
閔廣正怒極反笑,「所以呢?」
而他……
就是那雞犬?!
語畢,閔玉容又有些遲疑。「八妹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所以不方便說。」
雖然語氣關心,但分明是在暗指君蘭是通過不正當手段拿到了這個玉佩。
君蘭氣笑了,明眸流轉望向閔玉容:「我問心無愧,也不怕人查。六姐姐如果不信,就請九爺把此事查個清楚明白,而後將事實公之於眾,如何?」
一提到閔九爺,所有人都噤了聲。
只因這樣要九爺做什麼的話語,沒人敢去接。
這時候金珠從外頭進屋,在劉媽媽耳邊低語幾句。
劉媽媽看閔老夫人臉色鐵青,輕聲道:「聽說長燈大人剛剛回了府。婢子讓人去把此事與他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