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閔清則到京城的時候, 已經夜深。此時城門緊閉,他尋了守城之人方才得以入內。
片刻不敢耽擱, 策馬回府, 從棘竹院的書房后徑直去到思明院。
行至三進院, 望著滿院的臘梅,他反倒是開始躊躇起來。
思量許久后終是按捺不住滿心的思念。
閔清則緩步走到門邊,慢慢推開屋門,把腳步放至最輕,這才踱步而入。
卧房內, 女孩兒縮成小小的一團, 裹在被子中, 側躺在床邊。
皎潔的月光下, 她的小臉看上去尤其的白。似是病重,又似是心事重重。
閔清則靜立著默默看她。許久后,本想要回身離去, 正巧看她翻了下.身, 將被子壓在了身下。
寒冷的冬日,即便屋子裡生了火盆, 也還冷著。若是不蓋好被子, 恐怕會著了涼。
閔清則給她把被子拽好, 掖了掖被角。
剛要把雙手抽離,卻發現左手指尖微熱。垂眸細看,原來是被她牢牢地抓住。
閔清則暗探口氣,拉了凳子在她旁邊坐下。
但是想到她睡夢中並非是他, 而是在想到著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他的心裡便不太好過,終是把手抽了出來。
雖然手已經抽出,但是心還在此處。
閔清則不捨得離開,雙眸凝視著她,半點也不肯錯開視線。
這些天心心念念地盼著,真面對面離得這樣近了,他愁郁的心思卻是半點也得不到紓解,滿腹的心事亦是無法言說。
千算萬算,算漏了一點。
她喚著他九叔叔,倘若真的只把他當做長輩,又該如何?
那少年……
那少年如清風如明月,是京中眾多少女思戀之人。
她再怎樣沉穩,也不過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念著同齡的少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閔清則心裡愁苦難當。
論私心,他想要守著她一輩子,半點也不離開。
可她心不在他這兒。
他到底要不要設法成全了她,促成這樁親事?
以他的能力並非做不到。
可他一輩子也就認準這麼一個女孩兒。
放開手看著她走向別人,剜心之痛也不過如此了。
閔清則緩緩抬手,輕輕落下,動作輕柔地撫著女孩兒散落在床上的發。
斟酌衡量許久,雖然理智告訴他放手最好,可心裡終是放不下。
把她交給旁人的話,倘若那人待她不好,又該如何?
自己捧在手心裡呵護著的女孩子,到了旁人家中,誰知會是個怎麼樣的情形。
不在他的身邊護著,他終是無法放心。
說他自私也好,獨斷也罷。離了她,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閔清則心中酸痛難當。
修長的指一點點劃過她的眉間,她的臉側,停在了她紅潤潤的唇上。
想到她念著那個少年的名字時也不知是怎樣的笑靨如花,他的心就鈍鈍地疼。
鬼使神差地,他慢慢側身上前,稍一停滯,又決然地俯身,在她唇邊落下了極輕的一個吻。
唇間相觸不過一瞬。
但這短短瞬間,卻讓他發現了她呼吸驟然紊亂。
饒是他鎮定沉穩至極,在這刻也有種被發現后不知該如何應對的窘迫。
閔清則快速抽身坐了回去,揉揉眉心,低嘆道:「醒了?」
其實君蘭早在之前他把手抽出來的時候就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握住了九叔叔的手。只不過,九叔叔不願意她握著,她就只好裝睡。免得一想到那種抽離的空蕩蕩感覺,心裡就難受得發疼。
誰知裝睡許久后,居然等到了這樣一個輕吻。
她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再也無法佯裝下去,呼吸頓時失了平和。
也因此而被發現。
君蘭慢慢睜開雙眸。
月光下,他的側顏清冷而又孤絕。
明明看著是那樣冷的一個人,卻又有著讓她最眷戀的暖意和溫柔。
君蘭近乎貪婪地望著他。
少女的目光太過專註。
在某一瞬,閔清則居然生出了一種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的慌亂。
那個吻,是他悄悄偷來的。
落在唇邊,任誰都知道那不是個簡單的輕吻。
閔清則沉默著。
許久后……
「對不住。」他低嘆,「我只是太喜歡你了。」
喜歡。
極致簡短的兩個字,卻能帶給人無限的希望,無限的期盼。
君蘭慢慢坐了起來,喃喃喚道:「九叔叔。」
看著被子從她身上滑落,閔清則生怕她冷著,什麼也顧不得了,坐到她的身邊攬著她,拉過被子好生給她蓋住。
「我並非閔家人。」閔清則簡短解釋道。
這消息宛若驚雷在她耳邊轟響而起。
君蘭猛地抬頭看他。
閔清則道:「你我並非血親。你無需因了這個而怕我。」
君蘭悄悄收回視線,低頭看著攬在她腰間的大手。
她怎會怕他?
她高興還來不及。
君蘭伸出手,緊緊摟住了身邊男人勁瘦的窄腰。
明明還是她熟悉的溫暖的懷抱,明明知道了他的心意,也知道了兩人間的可能性。
但是,她的心裡卻升起了惶恐和不安。
少女唇畔帶著笑意,眼角卻有淚水滑落。
其實,她覺得自己應該高興才對。畢竟九叔叔和她還是有可能的。
但是那心裡隱隱的擔憂是怎麼回事?
……或許,九叔叔喜歡的不過是君蘭罷了。
而她,並不是真正的閔君蘭。
她的心裡又是歡喜又是傷感,最終淚流滿面。
夜色愈發深濃。
自從說出那番話后,等了那麼久的時間,都沒有等到她的隻字片語。
閔清則嘆息著鬆開了她,扶了她躺好,溫聲說道:「你病了,好好歇著。我明天早晨來看你。」
說罷,看著她病中望過來時楚楚可憐的樣子,他終是俯下.身去,再在她的唇邊輕吻了下。
說他自私也好,霸道也罷。
既是把話攤開來說了,既是想著要留她一輩子,總該讓她開始適應下兩人之間關係的轉變。
閔清則戀戀不捨地緩步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這才推門而出。
不過,他沒有走遠。而是一直立在她屋門口的廊檐下,靜靜望著空中皎月。
過了許久。
約莫有一個多時辰了,裡面方才傳來了她平穩的呼吸聲。
顯然是睡著了。
閔清則重新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走到她的床邊,凝望著她。
這時他發現了她的動作有些不對。居然把手墊在了臉頰下睡著。平日里她並非這樣的睡姿。
怕她把手壓麻,閔清則想要將她的手輕輕抽出來。可是傾身而至到她臉側后,方才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她並非刻意這樣睡著,而是手中握了個東西。手墊在臉頰下面,不過是為了把它牢牢地貼在臉側而已。
而那東西……
羊脂玉瑩潤暖白,邊棱處依稀能夠辨出是竹節模樣。
赫然就是他走前送與她的那一個。
她握著他送的這個墜子,牢牢地貼在肌膚上,睡得香甜,小臉上滿是愉悅笑意。
*
閔清則一夜未眠。
他無法靜心守在她的屋外,索性回了棘竹院,在棘竹院的書房坐了大半宿。
直到天已明,依然有些理不出頭緒。
聽著院中漸漸有了動靜,他看了看天色,遣人去喚蔣輝。
沒多久,蔣輝就匆匆趕來。
「爺,可是有甚事情?」蔣輝急切問道。
閔清則抬指輕叩桌案,「我讓你查的事情,結果如何?」
蔣輝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屬下之前一直在查問。剛剛才知道,姑娘前兩天去過五皇子府。」
「劍軒那兒?」閔清則問。
「是。」蔣輝稟道:「去過兩次。頭一次姑娘去了后沒多久,洛世子也到了那兒。那天回來后,姑娘不吃不喝不睡,關在屋子裡一整宿。第二天,又去了五皇子府。只不過這次是洛世子先到的,也是洛世子先走的。姑娘回來沒多久就病倒了。」
閔清則五指猛然收攏,「親事被拒前,她們見過面?」
「是。」蔣輝低頭,「見過兩次。」
閔清則一點點靠到椅背上坐著,「既然親事在那時被拒,那麼,親事是何時提出的?」
蔣輝答道:「若是沒估計錯的話,應當是在侯府舉辦品茶宴后不久。」
他斟酌著道:「聽聞品茶宴下午時侯夫人與閔老夫人言笑晏晏,關係不錯。過了兩日,侯夫人親自到府中來了一趟。侯夫人走後,老夫人心情頗佳。第二天姑娘就去了五皇子府。」
閔清則這才知曉自己之前想的那些許是錯了。
洛明淵對小丫頭那份憐惜,同為男人,他並非看不出。那麼這親事最終為何走向了如此狀況,或許另有情由。
閔清則沉吟許久,忽地說道:「我要進宮一趟。你給我安排下。」
他這次進宮,去得突然。
莫要說進宮了,就連這次回京,都是極其倉促下做的決定。
閔清則先去見過了皇上,大致回稟了下這次出京后查出的事情。其他的他沒說,皇上也沒多問。
離了皇上的昭寧殿後,閔清則徑直去了靜明宮去見太后。
對於他的到來,潘太后頗為詫異,趕忙讓人把他喚了進來,吩咐人上茶。
「外頭可冷得很。」潘太后說著話的功夫讓人在香爐里添了些香料,「快喝杯茶暖暖身子。」
茶水上來,淡淡清香飄入鼻端。
閔清則道:「我有些話想和您單獨談談。」
潘太後會意,把身邊人盡數遣了出去,這才笑問道:「不知是怎麼樣的事情?」
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可臨到開口,還是有些艱難。
閔清則不是擅於把心思攤開來說的人,對著小丫頭便罷了,對著旁人,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若非實在沒了法子,他也不至於來詢問太后。
潘太後知道他的脾氣,看他擰眉細思,就沒追問,轉而去了香爐旁。
兩人不再對視,閔清則的心裡稍微輕鬆了點,再開口好似也沒難么難了。
「您對女子了解頗深,所以想要問問您,不知在什麼樣的情形下,女子雖心儀一人,卻還要拚命躲遠?」
「那得看看這人是怎麼樣的。」太后輕撥著香爐里的灰,「是高還是矮啊,胖還是瘦啊。丑不醜?笨不笨?敗家子還是浪蕩子?你不說清楚我哪裡知道。」
閔清則微微別開臉,不說話。
潘太后回頭看他,「總不會是你吧?」
閔清則眉心輕輕蹙起。
潘太后忍不住笑了。
閔清則的心裡煩亂至極。到了這個份上,他也沒甚可隱瞞的了,索性道:「我知她心裡並非沒我。不知為何卻不肯應了我。」
「是那個八丫頭吧。」太後放下手中之物,拿起帕子擦著手。
閔清則抬眸望向她。
「不用奇怪為什麼我會知道。」潘太后笑著把帕子丟在旁邊,自顧自拿了茶盞細品,「沒見你待誰那麼好過。眼巴巴地帶到宮裡給我們看,還非逼我們給她個封號。說你沒上心,誰信?」
閔清則勾了勾唇角,沒說話。
潘太后覺得嗓子眼兒沒那麼幹了,就把茶盞擱置一旁。
「女孩子心思細膩。倘若她知道你對她有意,且她也喜歡你的話,那麼她拒絕你的可能性也還能有許多個。」
閔清則身子微微前傾,雙手交錯扣攏放在膝上,靜靜聆聽。
潘太后不由笑罵道:「你看你,平時皇帝和你說政事的時候也不見你這麼用心去聽。現在倒是認真起來了。」
閔清則垂眸靜默片刻,輕聲道:「若是可以的話,我想娶她。」
我想娶她。
平淡無奇的四個字,卻是這個男人能夠給與的最誠懇的許諾。
潘太后動容。
她望著天花板上絢麗的圖繪,許久後方才嘆道:「旁人倒是罷了,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娶她卻是要把那時候的事翻出來才行。」
兩人現在是叔侄關係,沒個正兒八經的由頭,這關係去不掉。
「我知道。」閔清則道。
即便前路滿是坎坷滿是險阻,他也不懼。
潘太后聽他這樣說,思量著他既是能夠說出之前那番話,想必已經和那姑娘表明了心意。那麼說,那姑娘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何,最起碼知曉了兩人並非血親。
潘太后輕拍了下椅子扶手,忽地笑了。未再提那許多難處,只笑著說道:「女孩子家不同意,那彎彎繞可是多了。比如,不知你是不是真的很用心。」
閔清則鳳眸半眯望了過去。
「你別以為這不可能。」潘太后微笑道:「喜歡二字,動動嘴皮子,誰都能說得出口。可哪一個是真心,哪一個是假意?若是真心,又有誰能保證這男人只對她一個人說過?就算只對她一個人說過,可這男人到底喜歡的是她的美貌還是她的內在?凡此種種,都是女兒家擔心的源頭。」
潘太后說起此番言論時,頗多感慨,連連嘆息。
閔清則知她想起了諸多往事,低聲道:「對不住。」
「沒什麼。」潘太后搖頭道:「嫁與帝王家,我本也沒指望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他願意守著我護著我,我就心滿意足。其他的我並不強求。不過你們和我們不同。」
當年太子與她這個太子妃,不過是因著皇族和家族才走到了一起。
彼此心底最愛的那個人,都不是對方。
潘太后認真地望向眼前這個她看著長大的孩子,說道:「你既是想好了要和她走下去,那麼總得把話說清楚了才好。女兒家在她這個年紀,已經可以許配人家了。你要好好和她說,莫要隨便蹉跎辜負了人家這大好年華。」
「我明白。」閔清則道了謝后慢慢起身。
走了幾步,他忽地腳步頓住,猛然轉過身來。
「您剛才說過,」他目光灼灼,「外在與內在的事情?」
「是啊。」潘太后笑道:「就算再漂亮的女孩子,也不希望自家夫君是因了漂亮而娶她。終歸還是期盼著心意相通的。」
閔清則薄唇緊抿,須臾后搖頭失笑。
「原來如此。」他無奈地道:「竟是因為這個。」
*
君蘭醒來的時候,望著空空的屋子,只覺得昨兒晚上那一幕好似做夢一般,甚是不真切。
不過,在她挪動發麻的手臂時,方才發現手中握著那個羊脂玉竹節墜子。恍然記起,昨兒那事居然是真的。
九叔叔竟是真的回來了。
而且……
還做了那樣的事情,說了那樣的話。
君蘭獃獃地躺在床上,心裡一時暖意上涌,一時又寒意透體,冷徹心扉。
但是九叔叔的歸來還是給了她莫大的鼓舞。在床上躺了好半晌,掙扎了許久后,她倒是覺得身體好了不少。這便穿了衣裳,下了床。
姑娘已經病了好些天了。看到她能夠出屋,蔣夫人太過高興,手一松,差點把端著的粥碗給打碎。幸好及時回了神,這才把碗好生接住。
君蘭上前扶了她一把,歉然道:「這些天讓您擔心了。」
「沒事。沒事。應該的。」蔣夫人高興得說話都磕巴起來,把碗擱到屋裡后,拉著君蘭的手上下不住打量,「姑娘覺得好些了么?想吃什麼?」
看了眼碗里的清粥,蔣夫人扶了君蘭坐下,急急說道:「我再讓人給您煮一碗雞肉粥。」
先前幾天的時候,君蘭起不來身,懨懨的沒有精神,油葷丁點不能沾,雞肉粥根本克化不了。現下能起來了,想必就能多吃點了。
君蘭趕忙去攔她,「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吃點這些就好。」
蔣夫人快步往外走著,「不麻煩不麻煩。一會兒的事情。」
沒多久,盛嬤嬤也趕來了,看著姑娘大好,直接激動地抹了眼淚。
盛嬤嬤與蔣夫人高興地忙裡忙外。
君蘭在屋中卻是食不知味。
沒人的時候,她悄悄抬指撫了撫自己的唇角,心裡高興至極,也難過至極。
她想要說,九叔叔,我也很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可是說不出口。
萬一九叔叔喜歡的只是「君蘭」呢?
她覺得自己好像把別人的幸福偷來了一樣。
不光是愧疚感,還有心裡發堵發悶的那種難受的異樣。
她……
終究不是真正的閔君蘭。
*
因為蔣夫人高興地準備了許多東西,君蘭不想她們繼續擔憂,就吃了一碗清粥又一碗雞肉粥,還用了半碟青菜另幾筷子酸豆角。
不知是不是見到九叔叔后心情略好了點的關係,這些東西用下,她倒也沒覺得腹中難受。
蔣夫人大喜。
孟海請了大夫來給君蘭看診。
大夫說姑娘好許多了,只是還沒有大好,需得仔細養著。
這已經是大家近日來聽到的最好消息了。
孟海高興地送走了大夫。
蔣夫人忙著去準備午膳。
君蘭想要練字,盛嬤嬤給她擺好紙張筆墨,笑著說道:「要我說啊,九爺才是真正的福星。九爺一回來,姑娘就好了。」
乍一聽到九叔叔被提起,君蘭提著筆的手一抖,差點就握不住。
她深吸口氣正要收起滿腹心思去下筆,就聽屋外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什麼福星?」
熟悉的聲音響起,君蘭手晃了晃,一滴濃墨落到了凈白紙張上。
她顧不得去看,只愣愣地望著來人,目光半點也捨不得挪開,靜靜地看著他。
盛嬤嬤福身行禮,「九爺。」
閔清則朝她略點了下頭。
盛嬤嬤會意,低頭走出屋子,從外把門合上。
君蘭深深呼吸了下,平復著思緒,打算把手中筆擱到筆架上。
誰知手剛剛伸出,就被旁邊大步而來的人給握住了。
閔清則牽著女孩兒的手走到她身後順勢一帶,就把人圈在了自己的懷中。
他立在她的身後,牢握她的右手,在她耳邊低喃道:「怎麼不寫了?繼續寫。我看看幾日不見,你的字有沒有長進。」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灼得她耳根發燙。
讓人不由得淪陷其中。
君蘭閉了閉眼,努力了好半晌,終是把自己的手慢慢抽出,將筆擱到了筆架上。
「九叔叔渴了么?」她不動聲色地從他懷中走出,聲音有些不穩地道:「我去給您斟茶。」
女孩兒看似沒有任何的異常。一舉一動都合乎情理。
但是仔細去看,分明心事很重的樣子,眼圈兒紅紅的,好似快要哭出來。
閔清則靜靜地凝視著她,許久后,行至她的身側,口唇微動,半是嘆息半是眷戀地在她耳邊輕喚了聲。
「阿茗。」
短短兩個字,輕若微風輕拂,卻又重似電閃雷鳴。
君蘭的指尖剛剛捧到茶壺,在這一刻似是被燙著了一般,手指猛地蜷縮,全身驟然僵住。
她很慢很慢地側過身,不敢置信地怔怔看了過來。
閔清則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頰,走上前去,讓她靠在他的胸前。而後探手,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我一直都知是你。」他雙眸緊閉,用心把她箍緊,「我所說的那些話,也都因為你就是你。」
君蘭沒料到在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夠認出她來。
而且把她放在心上,如此用心相待。
在這一刻,淚如決堤。
她終是忍耐不住,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放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