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滿城石頭開了花
百里追和百里揚在這京城裡都沒有什麼親人。
所以成親的時候，也沒有多少人來參加他們的婚宴。
但是百里追還是極盡奢華，給了百里揚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
便是王侯娶親，怕也只會看到這麼多妝奩，只會灑這麼多的糖了。
所以縱然親眷不多，卻還是有許多小孩子和看熱鬧的人，一直簇擁著他們的。
百里追騎著高頭大馬，百里揚坐在後面的轎子裡面，二人隨著迎親隊伍，一道往前走。
百里追把能恢復記憶的葯給了慕容止，這葯見效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是百里追已經等不了了。
他現在就要帶著百里揚離開，他再也不能忍受，百里揚住在宮裡，被宋小九和楚玄澈欺負了。
被他撿回來的百里揚，從小被他放在掌心裡寵著的百里揚，絕對不能受到這樣的侮辱。
她就該是那個驕傲的姑娘，哪怕她翻天覆地，哪怕她禍國殃民，哪怕她要再次登上神偷榜第一名，被天下群賊惦記，也被所有的失主追殺。
都不要緊，只要她能快樂，那麼自己就可以陪她上天入地。
百里揚一路上都沉默寡言，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
離開京城讓她覺得快樂嗎？
好像並沒有。
那麼讓她覺得難過嗎？
好像也沒有。
她到底喜不喜歡楚玄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只是覺得，好像從前那些歲月，都變得模糊了許多。
模糊到，她想起來的時候，就像自己是個局外人一般。
看著那些好像和自己無乾的人情冷暖。
可是縱然無干，卻越看下去，越覺得左胸口堵得難受。
像是有一團瘀血，好像吐出來就好了，可是一直都吐不出來。
百里揚覺得，也許吹吹風就好了。
此刻轎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就算她悄悄掀開蓋頭，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外頭的風忽然一下子灌進了她的喜轎里，吹了百里揚一個撲面涼。
百里揚抬眼，像是忽然被人扼住了呼吸。
現下已經是秋日，草木已經開始枯黃，勉強維持著暮夏的光景，苟延殘喘。
可是就在那一刻，撲面而來的繁盛，讓百里揚忽而鼻子一酸。
本該入眼蕭條，只勉強殘留幾分綠意的京城，那一刻卻像是變成了花海一般。
赤橙黃綠青藍紫，一片一片鋪開，晃花了人的眼。
百里揚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坐著轎子從主街上走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好像說了些什麼。
一夜之間，像是滿城的石頭都開了花。
「百里揚，如果要我喜歡你，除非滿城的石頭都開花。」
這一刻，遙遙一望，滿城的石頭像是生了根發了芽，心臟一跳，開出花來。
百里揚盯著那一片花海出神。
她彷彿可以跨越人群，跨越山風，看見有一人負手而立花海之中，灼灼望向她的方向。
旁邊常樂彎著腰，「皇上，您身子不好，不能在風裡久站，還是趕緊回去吧。」
楚玄澈沒說話，仍舊往那個方向看著。
聽人說，百里追和百里揚，就是要從那個地方經過。
他彷彿已經看見了一片耀眼的紅色。
像是盛開著的彼岸花，隨風搖蕩，迎接著什麼的死亡。
什麼的死亡？
楚玄澈沒有去想。
百里揚和楚玄澈就這麼隔著十幾里地，遙遙相望。
明明彼此都看不見彼此，卻好像已經感覺到了彼此的心跳。
只要他繼續往前，只要她跳下花轎。
以後的故事，全部都可以改寫。
可是楚玄澈仍舊站在那裡，固執地不肯跟著常樂回去。
而百里揚也彷彿忘記了喜娘曾經告訴過自己的，在路上絕對不能掀開蓋頭的話，仍舊遙望故城。
到最後，還是百里揚先行放下了蓋頭，也放下了轎簾。
一片火紅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再也看不見那片花海。
很久很久以後，百里揚還是忘不掉，成親那日，有人曾為她讓滿城的石頭都開了花。
可是她也知道，就算是再花團錦簇，就算是再像，也總有一些小石頭上，沒有開出花來。
就連楚玄澈吩咐常樂的時候，也是說，把京城裡略微大一些的石頭，都擺上花去。
那麼那些小的石頭呢？
就該被忽視吧。
就像是當年，我喜歡你的心情。
永遠都是被忽視的。楚玄澈，我很喜歡你，可是我想，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此刻你並不該叫我看見滿城石頭開花，而是應該站在我的轎輦前，看著我的眼睛，親自告訴我，百里揚，我喜歡你，跟我走，我不許你嫁給別的男
人。
可是你沒有。
你給了我一場聲勢浩大的送別。
是送別，不是告白。
楚玄澈，你我之間本無緣分，全靠我死撐。
我撐不下去了啊。
所以，再見吧。
再見吧，那一年我正年輕，滿城的石頭花。
騎著高頭大馬仍舊在前面走著的百里追一直都是提心弔膽的。
當時楚玄澈說這話的時候，他也在旁邊聽著。
此刻他回頭往山下看，可比百里揚看起來方便多了。
現在百里追十分後悔，自己沒有直接把楚玄澈給殺了。
或者，至少給他打個七竅流血，身體殘疾，省得他還能想出來這麼多花招，在自己大婚這天給自己找不自在。
好在，百里揚似乎沒有發現。
要不然，她要是跳下去奔赴到了楚玄澈的懷裡，自己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隊伍慢慢從山坡上走了下去。
楚玄澈終於嘆了一口氣，輕聲對常樂道：「回宮吧。」
邁步之前，楚玄澈又往後看了一眼，像是希望有一個火紅的身影，可以伴著風一起衝進自己的懷抱里。
到底還是沒有。
其實沒有也好吧。
她要是真的回來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於是楚玄澈與常樂一道慢慢往回走，帶著幾分解脫，和更多難過。
茯苓在宮殿門口徘徊了許久，見楚玄澈回來，趕緊沖了上去。
「皇上！」
茯苓急得渾身是汗，直接跪在了楚玄澈跟前。
楚玄澈微微蹙眉，想著怕是宋小九又出了什麼事情。
可是百里揚已經走了，她還要幹什麼。「皇上，姑娘被九千歲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