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
第255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
山風清朗，撲面而來，宋小九深呼吸一口氣，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來，這些日子待在宮中，只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這個山離皇宮不遠，從這裡往下看，整個京城盡收眼底，宋小九向下眺望，那些城樓、湖泊，護城河和衚衕民居，在她眼中忽而化成了一張布防圖。
宋小九微微合了眼，自己有多久沒有想起過從前還是越如歌的歲月了？那些沙場廝殺，金戈鐵馬的日子，如今想來，竟像是前世一般。
自己從前只知道戰術戰略，只知道算計天時地利，到底還是忘記了，這世上，人心難測，後宮水深不淺於沙場，她算計得了千軍萬馬，算不得人心叵測。
宋小九輕輕勾唇，山風從她臉旁刮過，捲起幾縷墨發，颳得她袖口獵獵風聲響，恍若又回到那些年，手握紅纓肩披戰甲的日子。
一股淡雅蘭花香湧入宋小九鼻腔，她睜開眼，微微側眸，卻見楚玄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湊了過來。
那一刻，宋小九和楚玄澈之間的距離只有半截手指頭那麼長。楚玄澈朝宋小九淺笑，桃花眼挑起灼灼風華，像是一瞬間山花開滿城，艷麗奪目，由不得人不注意。
不得不說，由於有慕容喬的血脈在，楚玄澈便是楚國皇族裡，長得最好看的那個人了。
「你怎麼不躲，」楚玄澈勾起宋小九一縷碎發，湊近她耳邊輕聲一笑，恍若要含住她的耳垂，低聲呢喃如情人私話，「是不是終於被本殿折服了？」
楚玄澈微微張口，便要叼住宋小九的耳垂，宋小九一偏頭，乾脆利落躲開。
楚玄澈看起來很受傷，像是一個被人搶走了糖果的小孩子，癟著嘴委屈巴巴道：「九兒，親一親又不會親壞。」
宋小九仍舊往山腳下看著，楚玄澈雖然沒有得到宋小九的回應，卻還是厚著臉皮湊了上去，「九兒，你喜歡這裡嗎？」
「你看，這就是大楚的江山了，」楚玄澈站在宋小九的身後，伸出手去往前指著，遠遠瞧來像是他從背後擁抱住了宋小九一般，「這裡是京城再往前是宣州，黃州，湖州，一路往前，往北是月氏，往西是晉國，這裡往南，是齊國。」
那一刻，楚玄澈彷彿化身為話本子里的男主角，伸手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指點江山。
如果按照話本子里的劇情發展，下一步，楚玄澈就該把宋小九擁入懷中，而宋小九會靠在他肩頭，輕撫他胸膛，他會和宋小九說：「九兒，你看，那都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從此，我要你與我一起看這盛世繁華。」
話本子里的戰神王爺和他心儀的溫婉女子，都是這般發展的。
可惜他不是戰神王爺，宋小九亦不是溫婉女子，楚玄澈縱觀自己一生無甚建樹，竟只有不要臉三個字貫穿終身。
「九兒，本殿無力幫你打下這江山，卻很願意陪你一起看盛世繁華，」楚玄澈自覺自己這情話說得也算是撩人心弦，畢竟情話最重要的不是內容，而是說的人，楚玄澈湊近宋小九，聲音微啞十分魅惑，「你打下這江山，本殿同你一道看，如何？」
宋小九忽而一愣，這話，她總覺得有幾分奇怪，有幾分熟悉。
從前也有人說過這般的話嗎？
這裡是楚國的江山，楚玄澈卻讓自己打下來，自從上次中秋夜東辰閣大火之後，楚玄澈彷彿就對楚國皇族失去了全部的期望。
他好像巴不得楚元帝從皇位上滾下來，巴不得楚國早早敗落。
從前，也有一個人，清清冷冷開口——「後梁作惡多端，百姓民不聊生，若是後梁不滅，他們怕也不能在這裡說話。」
好像沒有絲毫惋惜，清冷的聲音里卻藏著些許落寞。
宋小九忽而低垂了眉眼，山風卷席而過，颳走她的嘆息。
楚玄澈挑眉，「九兒，你不會真的在考慮要如何打下這江山吧，其實本殿不是那麼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沒有盛世繁華也不要緊的。」
宋小九終於忍不住歪著頭看了楚玄澈一眼，眸色複雜，卻清清楚楚顯現出一句話來——三殿下，拜託你要點臉吧。
回春天在不遠處喊了一聲，「我說你們倆幹啥呢！不是說好了來和我一起採藥嗎！你們倆是來春遊了嗎！」
這幾日下了好幾場大雪，山上幾乎是白茫茫一片被覆蓋乾淨，宋小九本以為回春天說要帶自己出來採藥不過是個由頭，實際是想讓自己散散心，結果來了才知道，回春天還真有本事在一堆雪裡準確找到草藥的位置。
看來這老頭兒除了好色，也還是有不少本事的。
宋小九與楚玄澈齊齊轉身，往回春天那邊走去。
楚玄澈能看得出來，回春天在慕容止那裡是個重要的人物，和宋小九的關係也不錯，上次更是清楚發現，對於九千歲不珍惜宋小九這一點，回春天十分生氣。
那自己就更應該抓住這次機會，在接近宋小九的同時討好回春天，讓回春天一門心思幫著自己，來日就算是九千歲轉了性子，那也生米煮成熟飯，再也沒辦法轉圜了。
楚玄澈在心中偷笑，趕緊湊近了回春天，恭恭敬敬開口，「前輩可否教一教小輩，要如何採藥？」
楚玄澈揚起自己最討人喜歡的乖孩子笑容。
誰知道回春天卻根本不理楚玄澈，像是渾然看不見他一般，只是把自己的背簍遞到了宋小九的面前，指著內里自己採的葯，一樣一樣為宋小九細緻介紹。
「這是斷腸草，吃下之後，腹痛不止，猶如腸斷。」
「這是天蠍草，與硫磺一起服用，全身潰爛化膿，瘙癢疼痛。」
「這是堂前燕，能讓人隨時隨地有一種虛空感，像是全身上下所有的血肉骨頭都消失乾淨了，喪失除了痛覺以外的全部感覺，並且會將痛覺放大數倍。」
「還有這個，這個……」回春天將自己採到的藥材的藥效全部都說給了宋小九聽，一邊說一邊咬牙切齒，像是要吮人鮮血。
宋小九挑起一根堂前燕來，輕聲一笑，楚玄澈桃花眼微彎，瞬間懂了回春天的意思。
「其實前輩，過去的就過去了，多做糾葛反而苦惱，倒不如讓九兒忘記過去重新開始，我以後會對九兒好的，如若我違背誓言，前輩往我身上下什麼葯我都甘願受著，絕無二話。」